12 茶葉
“缜缜,你再試試這個。”
衣帽間開着小射燈,一排好看西裝。
裴缜真心覺得好麻煩……普通出個門而已,随便穿一套不就得了,跟聖誕樹似的試試試試個鬼啊?!
韓複卻饒有興趣,比劃過手裏的兩條領帶,又比劃兩條,“缜缜你氣質太深沉了,還是戴這條更活潑!等等,那條梵高星空的說不定更好!”
裴缜:“都挑了二十分鐘了,不過只是出去吃個飯而已!”
韓複糾正他:“不是‘吃飯’,是‘約會’。”
裴缜:“是是是,約會約會,約會也不用搞得這麽複雜吧?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天天見怎麽了?”小狼狗眯眼不開心臉。給他又整了領子和領帶,拿過金色的夾子夾上,一絲不茍的劉海撥亂了一點點,“跟我約會,難道不是天底下最該認真的事情?”
一秒奶狗變霸總,不由分說又把那件西裝從他身上扒拉了下來,褶皺的地方拿挂燙機刷刷燙了幾下。
裴缜:“……”
又弄了十來分鐘,終于韓複點頭滿意了,停止了把金主當成個BJD娃娃的擺弄。
“缜缜,你今天超級帥,突然好想親你!”
裴缜:想死……
韓複:“讓我親一下吧,就親一下?”
裴缜:“是要親還是要去吃飯,選一個。”
“都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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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準選一個!”
“不管,MUA。”人直接被捉過去,臉頰被親了。
裴缜這次總算理解了什麽叫“越反抗就越興奮”。他一開始不掙紮也就算了,一掙紮直接被狗子摁牆上,親了臉頰親耳朵,親了耳朵舔脖子。
親得他都燥了!
……
S市最高的輝曜大廈,頂樓觀景旋轉餐廳的VIP臺,正對着整個城市江邊最棒的夜景。
整個VIP臺很私密,一共就只有三個座位,他們來得早,因而還沒別人,另外兩個桌子上擺放着玫瑰花和紙臺,說明也已經預定出去了。
“缜缜,你看那邊,一閃一閃的真好看!”
“……”其實,這個VIP臺裴缜來過很多次了,正對的大橋有燈火秀效果,當年第一次看時也覺得華麗璀璨。
現在早已習慣了,再不會像韓複一樣雀躍得像個小孩子。
“小時候我住過鄉下,”韓複趴在落地大玻璃上喃喃道,“晚上草叢裏會飛好多螢火蟲,就是像這個樣子好多螢光漂浮起來的。”
“……”裴缜從沒住過鄉下。
但隐約記得易長晴以前說過,鄉下的夏天,确實會有漫天的螢火。
易長晴口中的童年裏,可能螢火蟲已經是唯一的美好。他在很小的時就沒了媽媽,爸爸年輕時是流氓,年紀大後繼續游手好閑、日常喝酒賭博。後來娶的新媳婦也跑了,弄得他跟他弟弟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還時常無故被打被、被罵。
唉……
搖搖頭不再去想那個人,只專注于身邊小狼狗好看的側臉。
他好像還沒問過韓複家裏是什麽情況。
不過,既然小時候也住在農村,還有之前說起“理想中的父親”時滿是嘆氣的樣子,估計……可能也差不太多吧。
“缜缜,你來!”
正想着,肩膀被韓複攬了過去,眼前夜色中天上地下的星光融為一體。
耳旁是無比滿足的感嘆聲:“果然書上說的不是騙人的,跟對的人在一起,世界都能變得五光十色。我以前來這裏的時候,從來都不覺得這些有什麽好看,可是有你在就完全不一樣!”
裴缜默默無言,自顧自在甜言蜜語裏小小地沉溺了一會兒,忽然皺眉:“以前?”
這兒以前你來過?
什麽時候來的,跟誰來的?輝曜大廈頂樓可是S市最有名的米其林,随便點幾個菜也要一兩千,按理并不是一般工薪階層消費得起……
總不能也是被金主帶來的?
這……好像也正常,畢竟是個職業小鴨子,就算以前被別人包過,好像也無可厚非?
如果是這樣,他以前的金主,是什麽樣的人。
對他怎麽樣?最後又為什麽分開,他對那人還有所留戀嗎?以後也會養着養着就甩甩尾巴跑掉麽?
一大堆問題憋在心裏,張口想問,卻發現韓複的身子僵住了,視線透過他的肩頭正直直盯着他的身後。
一向溫柔的黑瞳裏,透出了小狼的冰冷兇悍。
……
“砰”地一聲巨響。
落地玻璃駭人地震顫了數下。
這餐廳頂樓的玻璃用的是堪比鋼筋混凝土的精致鋼化,每平方米承重超過一噸,所以即使有人被抓着領口生生抵上去,倒也不至于破裂而讓人五百米的高空直直墜落。
即使如此,任誰被壓在那一整塊落地玻璃上,從高空背對着空懸于腳下的整個城市的江水蜿蜒、萬家燈火,也不會太好受。
在這種情況下,栗色頭發的男人還能抿着嘴,沒有掙紮、沒有怒吼,真的已經是非常淡定了。
真不愧是經過巴黎多年繁華,聖母院的彩繪玻璃、塞納河的流水洗禮過的“金牌調香師”。
………
裴缜曾經想過無數遍,再一次見到易長晴時的情景。
他總想着,那個時候自己一定要很帥、很精神、風度翩翩。
最好事業有成,身邊再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戀人。讓小白眼狼知道沒有他自己一樣可以過得好,而不是像以前一樣戀愛腦、傻兮兮地非他不可。
所以這些年才會那麽拼命幹公司、努力賺錢,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遇上他絕不能慫。
卻沒想過,真會這麽猝不及防地遇上。
更沒想到家養小狼狗會一秒直沖過去,把他的舊愛給掐着脖子暴力怼到了玻璃上。
“……”不知該開心,還是該為難。
他那次喝醉了酒,肯定跟韓複說了不少的委屈,才搞得他這麽沖動。
但其實吧……
當年的事情,受傷歸受傷,難受歸難受,但這一切也跟自己非要喜歡人家有關。
如果要認真捋清楚誰對誰錯的話,他也不能說就一點問題都沒有。
都四年了,再怎麽疼,也都過去了。再見時本該是行色匆匆、淡然如水。
反而像韓複表現得這麽激動,搞不好會叫易長晴覺得他這邊始終沒放下……
嘆了口氣,拽了拽自家狗子,努力扮演一個合格的主人。
“韓複,好了,幹什麽呢?放開人家。”
但今天的小狼狗明顯沒有平時乖,冷着臉扔開了易長晴的領子,一字一頓道:“今天我跟他約了在這裏吃飯,你、走!”
……
易長晴沒理他。
琥珀色的眸子一轉,直直與裴缜四目相對。
倒映着萬家燈火的玻璃,在夜色中像是一整面黑色的鏡子。
倒影在裏面的模樣,讓裴缜多少有點小小的慶幸——
感謝韓複特別重視這頓晚飯,出門前幫他花心思專門挑了合身的衣服、又弄了頭發,整個人特別地容光煥發、精神百倍。
而且……
不止他比平時帥,韓複今天更是帥到了逆天。
為了約會特意穿了正裝,他是真的特別适合正裝,剛才兩人被侍者帶着穿過餐廳時,一路好多正在用餐的男女都停了下來盯他。
只論外形,韓複絕不會輸給裴缜在現實中見過的任何男人。
毫無疑問完爆易長晴,絕對拿得出手。
和這麽帥男人在高級餐廳甜蜜約,面對舊愛,怎麽看都應該感覺沒有輸。
可是……
可是。
……
Belle的金牌調香師易長晴,原先只是個從邊遠的貧窮小城鎮來城裏打工的小服務員,連高中都沒上過。
這在S市的上流圈,是個永遠也講不膩的黑料梗。
曾經以“秘書”的身份走在裴缜身邊時,背後也總被人指指點點。歸咎原因——上好的衣服、修剪精致的指尖,不錯的身材和臉,都掩飾不了他自帶的那一絲“鄉土氣息”。
而如今的易長晴,終于徹底的脫胎換骨。一身淺灰色、看似随心所欲的休閑西裝,勾勒出完美的腰線,袖口随意透着精致範兒,成熟、淡漠、眼神深不可測,早已不複當年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的懵懂青澀。
……只論長相,韓複确實并沒有哪一點輸給他。
只可惜,這個世界,并不是只看長相的。
站在眼前的這位,是Belle年薪百萬、經驗豐富的金牌調香師。想要在這種男人面前趾高氣昂、掙回面子,他身邊的男人就不能單單只“帥”,還得聰明有才、優雅從容……
可小狼狗果然還是太年輕。面對一句普普通通的“裴少,好久不見了”的問候,反應劇烈得就像是一只進入戰鬥狀态的小孔雀。
“少來套近乎,他好不好跟你沒有關系!你走不走?不走缜缜我們走!”
在有修為的成熟男性面前,急不可耐地撲上來就捍衛自己的領地。可愛倒是挺可愛的,卻難免……會被對手看去了笑話。
果然,易長晴浮出了一抹輕蔑的冷笑:“裴少的朋友?不介紹一下?”
裴缜也不示弱,一把拉住自家狗子的手光明正大:“韓複,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易長晴眯起眼,“那應該也是裴總的‘秘書’了,沒錯吧?”
……
秘書=男寵=你花錢養的男人。
作為曾經拿過他的錢、被他養過好幾年的男人,易長晴果然比誰都有經驗。看向韓複的眼神分分鐘滿是直白的瞧不起——什麽秘書,不就是被金主包養的boy toy小玩物麽?
裴缜說實話,有點哭笑不得。
無論是當年“以愛之名”的養你,還是現在“包養關系”的養他,實際流程和配置不都是一樣的。
你又有什麽資格瞧不起人家?
他再怎麽說也比你有良心得多,可愛、貼心,比你好得不知道哪裏去了。
這麽想着,還是忽然覺得現實世界突然灌滿了苦澀。他當初也只是單純地喜歡上了某人而已,為什麽就要被憎恨被輕視……
好想當場閉眼什麽都不像,趕緊撸一毛的小狼狗,抱一抱摸一摸、補充一點點急需的糖分。
真的,一點點就夠了。
不過再想想,韓複當下應該比他更郁悶。
約好的燭光晚餐,明明剛才在窗邊還那麽開心,現在卻被橫遭破壞,說不定期待已久的約會還得臨時換場地。
“呵……”
卻萬分意外地,聽到身邊的人低低笑了。
那聲音,和平常甜萌傻的感覺的……并不一樣。
“缜缜,你跟易先生也好久不見了,怎麽一上來就開這種玩笑?”
開玩笑?
淚痣青年松開交握的那只手,只沖他意味深長地地一笑,修長的指尖整了整領帶,順帶着把額前的劉海往上捋了一把。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而已,整個人從眼神到氣場突然就變了。突然從傻白甜變成了偶像劇裏頭那種……長得好看、從容優雅,但笑容邪魅的壞男人。
“抱歉,”韓複皮笑肉不笑,主動跟易長晴伸握手,“容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韓複,咱們認識。”
認識?易長晴皺眉。
“我家公司和你們Belle一直都有合作,之前還直接通過幾次電話的,只是一直沒見面。”
他說罷,挑眉看着他,那意思仿佛是易先生不會這樣都想不起我吧?
合作,姓韓,電話……易長晴還真信了他的邪,臉色微變:“蘭蕤的……韓總?”
“幸會,”韓複點點頭,“是我。”
裴缜:“……”
蘭蕤,全業內最大的高端精油進出口商,貨源壟斷Belle,小紅莓,Les étoiles等國際香水大牌……
他家小狼狗今天真的……膽子也忒大了!
一搖尾巴,居然去冒充起人家“蘭蕤韓總”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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