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7.介紹工作

紀星換了衣服跟着齊琛一起出門，手裏還提着那個破了個大口子的藍色“X信”口袋。

午後日光很好，兩人并肩而行，紀星恍惚間覺得昨天一切的不順仿佛都不存在，由此得出一個結論：吃飽睡好有個令人安心的環境真的對人的情緒很重要。

他偷偷瞥了齊琛一眼，又加了一條：沒吃飽的情況下不要随便和人吵架。

齊琛餘光能看見紀星一直在偷眼觀察自己，昨天年輕人那副怒氣沖沖，委屈可憐的模樣仿佛是個錯覺，此時看着不僅精神好，吃飽喝足後面色紅潤，嘴角不笑也似勾着三分笑意，眉眼彎彎，骨子裏似乎有着天生樂觀的一面，仿佛沒有什麽事能真的讓他太過費神操心。

就算有，吃飽喝足睡一覺估摸也就大好了。

齊琛想起紀星和人在電話裏吵架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道：“你……家裏人知道嗎？”

紀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喜歡男人的事？知道啊，他們早就知道了。”

齊琛目光複雜：“他們沒有反對嗎？”

“說不上是反對，”紀星道，“就是讓我想清楚，這條路不太好走，也不準我出去胡混，我大姐說，不管喜歡誰，首先都要愛惜自己。”

齊琛點了點頭，紀星難得見齊琛主動和自己說什麽，奇怪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齊琛不答，只道：“你還有姐姐？”

“有姐姐和哥哥，我是最小的。”紀星道，“你呢？”

齊琛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紀星：“啊？”

齊琛又想起一事，蹙眉問：“你怎麽買的家電？都退回去了嗎？”

紀星呃了一聲，道：“是朋友幫忙買的，都退回去了，不是我給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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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朋友還挺大方？”

紀星舔了舔嘴唇，見齊琛意味深長地盯着自己，只得胡謅道：“實不相瞞，我本來家境還可以，但後來我……我家裏人犯了事被抓了，家裏破産了，沒地方可去。”

遠在出差的宏飛集團老總，紀宏飛在會議上突然打了個噴嚏。

紀宏飛：“？？？”

齊琛審視的目光在紀星身上轉了一圈，不鹹不淡道：“你可以出去找更好的工作，這裏沒有适合你的工作，你這是在浪費時間。”

紀星短短瞬間，腦袋裏已經編好了完美的理由，道：“家裏破産後競争對手惡意打壓，我什麽也做不了，好一點的公司不願意惹麻煩，不會錄用我，小公司更容易被那些人施壓，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會到這裏來。”

齊琛不置可否，紀星一看就是沒怎麽吃過苦的人，這倔強又執拗的性格也是沒怎麽受過挫折的，他的棱角尚未被現實狠狠打磨過，帶着年輕人的狂妄和嚣張，自負和驕傲，這種對自己身份的認知和歸屬感，是別人想學也學不來的。

雖然目前這人流落在了金三角，但絕不會一直待在這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光看他朋友大方的手筆就知道，等他挨過這段時間，裕陽橋對面更廣闊的世界才是真正屬于他的地方。

齊琛一時有些走神，直到紀星喊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麽？”

“我說……”紀星看了看他，道，“你的家人呢？他們知道你在這裏嗎？”

齊琛搖頭：“不知道。”

紀星有些拿不準：“是不知道你在這裏？還是你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

紀星吐了下舌頭，感覺自己在說繞口令。

齊琛目視前方，眼神深邃：“他們不知道我在這裏，他們……”

齊琛想說他們并不關心，說不定連我是死是活也不清楚，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習慣對旁人訴說自己的私事，這感覺很奇怪，尤其他跟紀星還算

不上熟。

但紀星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會讓人放下戒備，會讓人心疼他，擔心他過得不好。

也許這麽好看又幹淨的人，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舍不得讓他受傷吧。不過想想他拿着電話跟人吵架的樣子，聽那意思，對方似乎是對不起他。

齊琛不知自己該不該問，他有點拿不準自己和紀星相處的距離感。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話，齊琛帶着他到了自己平日訓練的拳館，就在富三有人才市場附近。

一棟破破爛爛看起來有些年頭的三層小樓，夾在左右包圍的自建房中間，顯得十分委屈可憐。樓頂上長滿了野草，三角梅從屋頂一直耷拉到二樓的窗口，炫麗地鋪開一大片，被風一掃花瓣就落了滿地，遠遠看着還挺有一種陳舊的，被遺忘的孤單味道。

紀星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三樓挂着拳館的招牌，二樓是什麽洗浴中心，一樓則開着各種小吃鋪和雜貨店。

鏽跡斑斑的招牌歪斜在牆上，随時都會掉下來似的，不知從哪兒冒出的各種電線，纏繞在窗外，糾結成一大團，有小雀并排擠在上頭，叽叽喳喳鬧成一團。

紀星進了狹窄的樓梯，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樓道上堆着許多雜物，幾乎沒什麽落腳的地方。

二樓的洗浴中心裏傳來打麻将的聲音，吆喝聲和機麻聲混合在一處，在樓道裏形成了天然的回響。

三樓拳館的門倒是大一些，玻璃雙開門，上面貼着一個碩大的“推”字，一整層樓都是健身和練拳的地方，出乎意料的，這裏的人還挺多。

這個點，屋裏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揮汗如雨地舉鐵，還有的三三兩兩圍在一處，正聊着什麽，笑聲洪亮。

滿滿的雄性荷爾蒙撲面而來，各種長腿，寬肩，大肌肉明晃晃地擺在眼前，紀星小聲地“哇哦”了一聲——哪怕是在家附近的高檔會員制健身會館裏，也甚少看到這樣的畫面。那裏只有晚上才有人，人不多，大多穿戴一身名牌，挂着耳機，各做各的。

明亮的會館裏有種金碧輝煌的感覺，中央空調的溫度永遠恰到好處，每臺跑步機前都挂着小電視，淋浴間需要刷卡才能入內，熱氣蒸騰的角落裏還能做個桑拿。

而這裏四下都顯得灰撲撲的，器材也顯得陳舊破敗，種類也比較單一，迎面的落地玻璃窗雖然能讓陽光毫無遮擋地入內，但四周的自建房卻将陽光分割得零零碎碎，整層樓也就跟着顯得灰敗了起來。

結實強壯的糙漢們，滿身汗水，随意捏着礦泉水瓶，身上大多有新新舊舊的傷痕，紀星猜測，這裏的人應該都是黑拳賽的常駐選手，就和齊琛一樣。

果然，齊琛一進門其他人就紛紛跟他打招呼。

有人滿身大汗地上前和齊琛對了下拳，目光又落到紀星身上，眼底帶着好奇。

“這誰啊？”

“新的小助理？”

“看看這細皮嫩肉的，老齊你從哪兒拐來的小孩兒？成年了嗎？”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還有人想去捏紀星的胳膊，被齊琛大手一擋攔住了。

“別動手動腳的，他是來打工的。”齊琛回頭，接過了紀星手裏提着的口袋，拳館的工作人員過來，應該是早得了吩咐，将紀星往旁邊帶去。

“跟我來吧，”對方道，“平日只需要做一些清理和維護工作就好，不會用的東西跟我說一聲，我教你。”

有關系有後門待遇就是不一樣啊——雖然不是多好的工作，但這态度卻和那些工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紀星回頭看了一眼，齊琛跟他揮了揮手，示意他放心跟着去。

助理小張跟着齊琛往更衣室走，他往紀星的方向看了眼，道：“那就是跟你合租的小孩兒？看着好漂亮。”

齊琛嗯了一

聲。

“這模樣……”小張摸了摸下巴，他因為賭局的事常和那些大老板見面，一眼就看出紀星的氣質不一般，“他什麽來歷啊？看着可不是金三角能養得出來的人。”

“你管那麽多？”齊琛脫了衣服扔進衣櫃裏，換了褲子，牆邊的鏡子裏映照出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弧度十分優美，腹部的線條沒入褲邊，這拳館裏這麽多健碩肌肉男，卻沒有一個有他這麽好的身材。

“對了，”他砰地關上衣櫃門，看向小張，“你幫我個忙。”

小張：“？”

齊琛将口袋拿出來塞給小張：“下午幫他把這些弄完，然後幫他把工錢領回來。”

小張：“？？？”

拳館裏充斥着濃濃的雄性味道，紀星系着圍裙，戴着手套忙過一輪，提着個小桶溜溜達達地四處偷看。這偌大的一層樓分出了淋浴間和廁所，不是很寬敞，隔壁還有一個單獨的練拳室，中間擺着一個不大的拳臺。

紀星站在隔開的玻璃門外往裏看，齊琛正喘着氣，一手搭在護欄上和旁邊的人聊着什麽。

他穿着白色的短褲，赤腳光着上身，因為激烈運動而充血的肌肉鼓着，臉上熱出的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胸口，渾身肌肉糾結緊繃，看着仿佛石頭一般堅硬。

那些糾結的肌肉不顯過分誇張，齊琛的體脂率很低，便顯得肌肉線條明晰，仿佛有人拿着刀一點點花費心思雕琢而出，看得人心跳加速，血脈偾張。

紀星雙手遮在額前鬼鬼祟祟往玻璃門內看了片刻，齊琛注意到了他，便挑眉打手勢讓他過去。

齊琛在臺上蹲下來，看着紀星走近，道：“事情做完了？”

“休息一下。”紀星拉下口罩，眼底亮晶晶地，“你打嗎？我想看。”

齊琛身後的陪練笑了起來，攀着護欄道：“你是老齊的迷弟？”

齊琛正要讓對方別胡說八道，紀星倒是無所謂，笑道：“是啊，我覺得他打得很帥。”

這直白坦率的誇獎令齊琛多看了他一眼，陪練在旁邊比了個大拇指：“小兄弟眼光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