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那天的事，時小慢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他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心中有事，自然就表現了出來。越馳看得出來他很是心神不寧，卻不知到底為什麽。

越馳自覺時小慢還是怕他，也還不能适應當前的生活。

可向來是別人讨好與順着越馳，越馳是想對時小慢好的。可似乎他的好，時小慢并未接受到，否則何至于此？越馳也想改善他與時小慢之間的氣氛，卻還是抓不住要領。越馳心中急，甚至差點就要去問自己的一位女性好友讨教戀愛經驗去了，但大少爺固守面子，到底沒有走出這一步。

越馳實在沒臉問別人，卻已是努力地在想辦法。

原本是還要過些日子才讓時小慢去工作，越馳作為越少爺，有優點，缺點其實也很多，他的控制欲實際非常強。坦白說，他越來越不想讓時小慢去工作，他就樂意養着時小慢。時小慢沒怎麽過過好日子，沒怎麽吃過好吃的，更沒玩過好玩的，住得不好，穿得也不好。

既然跟了他，有了他，時小慢就該享樂才是。但是越馳也看得出來時小慢真的是個很勤快的人，越馳也的确對時小慢是真心的。

他認真思考了一晚上，還是決定提前送時小慢去工作。

如他所料，開始工作後，時小慢變得活潑許多。

時小慢沒正經工作過，一切都是新奇的，上司并不知道他是誰，但又得越馳助理的交代，對時小慢自然是一百分的妥帖。辦公室裏的經理都這樣了，其餘同事心中興許有不平，但表面上對時小慢都很不錯。

時小慢剛工作，也做不了什麽技術型的活，他就幫着分分文件，記記會議記錄，再幫着打印各式資料。越馳的助理交代得很詳細，直接說了不能讓時小慢不高興，也不能太過讓時小慢忐忑，不讓幹重活，但也不能什麽都不幹。

經理心中道苦，但也總算貫徹了個八九不離十。

時小慢不知這些背後的事，他盡管暫時幹着打雜的話，卻是興致沖沖。這天他正經簽了合同，上頭列出了他的工資，一個月六千。他一看到這個數字，精神就是一振。他做生意的時候，一個月還當真賺不到六千。

他二話不說就簽好合同，将自己那份留好，回頭又繼續打印文件去了。

經理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也愁啊，真不知一個月後要怎麽給這位安排工作。經理嘆了口氣才起身，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叫部門裏的一個小姑娘訂了外賣的奶茶。

時小慢打好一摞文件，高高興興地回來時，奶茶正好也到了。經理拍拍手，笑着就說慶祝他正式入職，其餘同事紛紛跟着笑着祝賀他。

時小慢頓時又驚又喜，還有點慌。

他還是頭一回接收到這麽多的善意，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離他近的一位女同事遞給他一杯奶茶，他拿到手中，才讷讷地說了聲“謝謝”。

越馳靠牆站在三十六樓的走廊裏，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斜向裏三十五樓的那面玻璃牆內的辦公室。隔着玻璃，能看到時小慢被許多人圍繞在中間。越馳能清晰看到時小慢通紅的臉，和他接過奶茶後變得亮閃閃的雙眼。

越馳心中“哼”了聲，心念還不是得靠他。

都是因為他的安排，時小慢才這麽高興的。

時小慢變成這樣，越馳心中得意且高興，只是高興了沒一會兒，他又不高興了。那些個員工差不多也就得了，有幾個女的是什麽意思？都直接上手去摸時小慢的臉了？時小慢竟然還傻笑着不知道躲？女的摸也就得了，怎麽還有個男的往他靠？

越馳臉一沉，立即拿出手機給時小慢打電話。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時小慢幾乎是在鈴聲響起的瞬間就從褲子口袋中拿出了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時小慢頓了頓，回頭與同事們說了聲什麽，趕緊沖出包圍，走到角落裏接電話，時小慢小聲道：“越馳！”

越馳高傲地“嗯”了聲，明知故問道：“幹什麽呢。”

“我，我在工作！我簽了合同了！”時小慢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越馳。

越馳換了個位置，卻還是看不到時小慢的臉，時小慢背對着他站在角落裏接電話。越大少爺不滿着，皺着眉正要說話，前方走來兩個公司高層。顯然都是認得越馳的，更顯然的是他們都被出現在這裏的越馳給吓到了。

越馳頭一調，看到這些人，心中也莫名尴尬，要是叫人知道他站在這兒偷窺時小慢，他還要不要面子？

他們立即微微鞠躬：“越董。”

“嗯。”越馳嚴肅地應了聲，回頭就走。

他一走，那倆高層更是面面相觑，他們大少爺去樓梯間做什麽？

越馳推門進去，才發現自己跑到了樓梯間裏！他恨不得踹一腳牆，他都做了些什麽蠢事！

偏偏時小慢聽到有人叫越馳，還道：“你在忙？我挂了——”

越馳顧不得踹牆，趕緊道：“慢着。”

“哦！”時小慢應下，越馳正要問話，誰料那頭有人叫時小慢：“小慢，快來吃蛋糕了！外賣到了！”時小慢一聽，立即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既想跟越馳說話，又對同事們的善意受寵若驚，他“我……”了會兒，女同事似乎走得更近，聲音簡直就在越馳耳畔：“快來快來！”

越馳一聽更氣。

他都沒叫這麽親密過。

更叫他氣的是，時小慢似乎真要吃蛋糕去了。時小慢敢不接他的電話，去吃蛋糕？越馳滿臉嚴肅與冷漠，看起來平淡無波，實際心中氣壞了。他不等時小慢說話，立即命令道：“你到三十六樓的樓梯間來。”

“啊？”時小慢納悶。

越馳生氣道：“快點。”說完，大少爺挂了電話，面牆繼續生氣。

他倒要看看，時小慢到底來不來。

時小慢要是不來，這班也別上了，趕緊回家待着去，再也別想出來。

好在并未叫越少爺等太久，樓梯間很快響起推門聲、腳步聲與回聲，而且還很匆促。不一會兒，時小慢的聲音就從身後響起：“越馳！”

越少爺面朝牆，調整了一番，回過身來，冷漠道：“這麽慢。”

其實一點也不慢！時小慢卻趕緊道歉：“現在是工作時候，要跟經理請假的。對不起，對不起！”道完歉，時小慢又高興道，“我簽了合同了！你看！”時小慢還特地把合同帶來給越馳看了，說罷就立即将手伸到越馳面前，指着“6000”這個數字，“你看！一個月六千塊！”時小慢激動道，“一個月六千塊，一年我就能把欠你的錢還啦！”

越馳本來已經被時小慢這激動的樣子給感染得不再生氣了，一聽這話立即再生氣。

他用着跟往常一樣的語調問道：“還完錢你要做什麽？”

還完錢就要走不成？

時小慢被他問住了，想了會兒才傻乎乎道：“我也不知道……”

越馳那個氣啊。

都跟他回來了，還是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時小慢到底知道什麽啊？這陣子，如果不是前幾天帶他來上班，才稍微有點笑臉。否則天天在家避着他，又不跟他說原因，誰家這樣談戀愛的啊？

偏偏時小慢還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越看，越馳越氣。

一氣，越馳就伸手拉住時小慢的手腕。

時小慢下意識地一縮，越馳強制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反手就将時小慢摁到牆上。

他低頭，沉沉地看時小慢。時小慢的右手被摁着貼在頭頂的牆上，瞪着眼睛，擡頭看他。

越馳盯着時小慢的臉看，越看越不平，這個戀愛談得真是憋屈！

叫他時小慢什麽都不知道！

把握節奏？把握個鬼節奏啊！

越馳微彎腰，立刻朝時小慢的唇角吻去。

來前，時小慢喝了奶茶，越馳去吻他的唇角，唇角甚至真的是甜的。越馳輕輕吸吮，再由唇角吻至中心。時小慢的嘴唇是微笑唇，唇角與中心天生上翹，越馳吻到中心時，特地舔了舔那個微笑的弧度。

時小慢這下不僅僅是僵硬，僵硬過後，他的身子直發軟。

越馳看他一眼，索性将他壓得更緊，撬開他的唇瓣，往內親去。

時小慢渾身發熱，全身又是涼涼，什麽也不敢看，索性緊閉雙眼。

盡管是自己的嘴巴，卻似乎早已不是自己的。

兩人親了許久，越馳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大少爺心中就一個字：爽！

這才是談戀愛！

但是爽完，越少爺看到時小慢緊張得直顫的睫毛，越少爺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越馳“咳”了聲，嚴肅道：“繼續去工作吧。”

一說完，越馳就想自抽嘴巴。

可是時小慢竟然認真地“嗯”了聲，眼睛還沒睜，回頭就想跑，自然是猛地一個踉跄。越馳吓得趕緊要伸手扶他，生怕他要滾下去。時小慢終于知道睜眼，不敢再說話，更不敢回頭，扶着牆就趕緊跑。

這下，越馳也不好意思再去追。

越馳再“咳”了聲，目送時小慢的身影消失。

三十五樓通向樓梯間的門再響了聲，時小慢的腳步聲也消失了。

越少爺這才緩緩露出些許笑容。

一層之隔，時小慢背靠着三十五樓的門，滿臉滾燙。他的手掌冰涼，他用手掌包住自己的臉頰，不停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