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我有娘家人

岳離頭暈眼花,直接跪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茫然地左右看了看,顧少承确實是走了。

岳離生氣歸生氣,但他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和肚子裏的孩子撒氣,他慢慢騰騰地挪來挪去,喝了水吃了東西,然後側躺在床上休息,剛出去轉了一大圈,又拎着東西爬了八層樓,回來再被顧少承連驚帶氣一場,身體不出點問題就奇了怪了。

岳離手裏拿着那份鑒定書,他左看右看,越看越氣悶,本來想着給承哥一個驚喜,現在變成了雙方的驚吓,聽顧少承的意思,肯定是調查過林小諾和方誠的前塵往事了,岳離能理解顧少承為什麽生氣,畢竟就連普通讀者看到林小諾做的那些事都能氣得吃不下飯去,更別說牽扯其中的當事人了。

岳離替林小諾背了這個鍋,背得不算冤枉,他生氣是因為顧少承不分青紅皂白,連句解釋都不聽就摔門暴走,還能說出那些比刀子還鋒利的話來紮他心窩子。而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在車上跟姓歐的小美男多說兩句話,顧少承就拿話刺他,他坦陳孩子的來歷,結果顧少承深夜奪門而去,他為演《弑神》去找梁晖,顧少承又追到試鏡現場吃飛醋。

這就是慣的他,岳離想這次要是不給他一個教訓,以後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他閉目養神一會兒,平靜下來給李安寧打電話,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嫂子,我身體不太舒服,你和哥哥能不能陪我去趟醫院?”

以哥哥嫂子對他的關心愛護,再加上李安寧沒事就愛瞎操心的性格和那張伶牙俐齒喜歡講道理的嘴,現在由他們去找顧少承最為合适,顧少承把話都說到那份上了,氣得連孩子都不顧一走了之,如果這時岳離自己出面主動聯系,那跟林小諾還有什麽差別?不是更讓顧少承覺得他賤骨頭?

結果顧少承的混蛋程度還是超出了岳離的想象,人家沒有不管孩子,在他等林思玮和李安寧來接他的時候,顧少承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言簡意赅——

孩子既然是我的,顧家不會不要,我會讓律師聯系你談後續事宜。

岳離看着這條信息,氣得手直發抖,他直接把顧少承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都拉黑了,剛做完,哥哥嫂子就來了。

不知道怎麽,岳離一看見他們,心裏的委屈難受一湧而上,他第一次真情實感地流眼淚了:“哥,嫂子——”他哽咽着叫了一聲,就說不出話來了。

李安寧仿佛一個操碎了心的老母親,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着急道:“怎麽回事?昨天還好好的。那姓顧的呢?不會是他欺負你了吧?你看看我說什麽來着……”

林思玮剛知道弟弟懷孕的事,剛才來的路上李安寧跟他說了,這會兒他看見弟弟這憔悴模樣,又心疼又心急,在李安寧面前說話都硬氣起來了:“行了,安寧你先別說了,先送他去醫院。”他說着就過來要抱岳離。

李安寧:“就你那小身板能抱的動他一個大肚子?快算了吧,別把我小侄子磕着了!”

岳離趕緊站了起來:“不用抱,我還能走。”他其實自己休息一下就沒事了,鬧去醫院是虛張聲勢,看耽美小說裏,痛心疾首真情告白挽回感情不都是在醫院,他不進兩回醫院好意思說自己是資深讀者還穿了本狗血虐文嗎?

一路上岳離斷斷續續哭,一邊哭一邊把事情前因後果全說了,把鑒定結果也給哥哥嫂子看了,他後面這段哭就有一點表演成分在裏頭,他不哭怕哥哥嫂子不夠真情實感義憤填膺,完不成他們的歷史使命。

聽得李安寧咬牙切齒,還沒到醫院就開始罵顧少承,到了醫院醫生說岳離沒大問題,如果不放心可以留院觀察,等把岳離安頓好了,李安寧扭頭就要去找顧少承算賬:“太欺負人了他,以為他是顧家的少爺,我們就真怕他不成!即便那孩子是陰差陽錯懷上的,那也是他的種啊!難道不是他求着我們弟弟要談戀愛?追到手了就原形畢露,現在把老婆孩子丢在醫院裏一走了之,狼心狗肺!”

林思玮還是比較理智的:“那他也是一時氣糊塗了再加上誤會,那送養的事還不是你搞出來的?要是我猛然看見那麽一份東西,我也難免一時激憤想偏了。”

李安寧瞪了他一眼。

林思玮不敢說話了。

李安寧嘆了一口氣:“也确實怪我,但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他的呀,連小諾都是剛剛确定……算了不說這些了,既然是我搞出來的事情,我去擺平就是了。”

林思玮:“我跟你一起去呀,老婆。”

李安寧掃了他一眼,幽幽道:“算了吧,你去有什麽用?我一個人說話,你在旁邊點頭嗎?”

岳離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地看着李安寧,輕聲道:“嫂子你別去了,他來了我也不見,他都要找律師來跟我談了,我跟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就當我遇人不淑,全是爛桃花,這都第三次了……”

李安寧一聽這話,一顆心疼得稀碎,給林思玮丢下一句“好好照顧小諾”,就決絕地沖出了病房。

李安寧關系網遍天下,他沒用多久就找到了顧少承,兩個人見面的時候是第二天上午,李安寧來敲顧少承另外一套公寓的房門。

顧少承一生氣就借酒澆愁的毛病一點也沒改,他跟狐朋狗友鬧了半晚上,淩晨才回到家。

李安寧敲了半天門,顧少承終于姍姍而來,他頭發亂蓬蓬一身酒氣地站在門口,眼睛腫的像兩個魚泡。

顧少承挑眉看着李安寧:“怎麽?他讓你來找我的?”

李安寧冷着臉說:“小諾他現在在醫院,昨天你走以後他就暈倒了,我們把他送到醫院,現在情況穩定了,孩子沒事,畢竟你是孩子的爸爸,我們都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小諾還讓我轉告你,他等着你的律師。”

李安寧眼看着顧少承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擔憂的神色很快取代憤怒和冷漠浮上他的眉眼,但他很快就強行把驚慌憂慮壓了下去,強自鎮定道:“他……現在沒事了?要不我還是去醫院看看他,你說的對……畢竟是我的孩子。”

“不必了吧,”李安寧說,“他也不想見你,但有幾句話是我要跟你說清楚的。第一句,我向你道歉。”

顧少承詫異地看着他,再掃一眼他的大肚子,悶聲道:“你進來坐。”

李安寧進去坐了,腰背挺得筆直,他對頹然坐在對面的顧少承說:“我向你道歉,我給你們倆造成了誤會,小諾他從來沒打算把孩子送人,不管孩子是誰的。是我擔心他以後有負擔,才勸他把孩子送養,你看到的那些文件都是我找來的,中介也是我聯系的,你不相信的話,可以看我跟中介的聊天記錄……我告訴你這個,是希望無論怎樣,請你不要質疑小諾他愛孩子的心。”

顧少承從扶手椅上坐了起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緊緊盯着李安寧的眼睛:“真的?那他怎麽不說?”

李安寧本來還想着要心平氣和,要真摯道歉,要耐心講清事實,但一聽這句話他就想到弟弟受的委屈,他就忍不住炸毛了:“你給他說的機會了嗎?你也不想想,他自己都是昨天才确定孩子和你的關系,他哪裏有時間去找送養家庭?還說什麽‘孩子是你的,所以他才送人’,你還真是想象力豐富腦洞比天大啊!你知不知道他為了親子鑒定,前幾天剛做了羊水穿刺,那是要用一根長針插到肚皮裏去提取的……昨天他為了告訴你這個消息專門跑去買你喜歡吃的菜,怕時間來不及提着那麽重的東西爬了八層樓,結果你看到幾張紙就大發脾氣,他想跟你解釋的時候已經站都站不穩了,你有回頭看他一眼嗎?”

顧少承明顯慌了,他眉頭緊皺,嘴巴因為驚愕而微微張開,雙手緊緊抓着椅子扶手,口幹舌燥地說:“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昨天回去的時候本來就氣得腦子發懵……我剛知道他以前……以前……”

“以前和方誠的事是吧?” 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居委會調解大媽·安寧持續上線中:“誰還沒有以前呢?人是會變的不是嗎?據我所知,他已經和方誠徹底斷了,從你認識他,他就是全新的林小諾了,以前愛過渣男就不配擁有新的感情了嗎?更何況,以我個人的理解,他以前對方誠,那根本就不是真的愛情,他就是執念太深,他從小要什麽有什麽,我爸又把他養得嬌氣任性,突然出現一個他得不到的東西,他就想拼命去争去搶。但他對你不一樣,自從懷了孩子,我覺得他成熟多了,他對你是認真的。”

“當然如果你就是介意他的過去,那當我什麽都沒說。小諾浪費了你的感情,我代他向你道個歉。不過請你放心,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林小諾了,他不會騷擾你對你死纏爛打的。”李安寧坦然地站了起來,朝顧少承微微欠身一禮,“你們都還年輕,以後機會多的是,一別兩寬,各自精彩,挺好。”

“嫂子……”顧少承也急忙站了起來,他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特別實誠地說:“我,我現在腦子有點亂,我去找小諾談談吧……”

“別……”李安寧擺擺手,向門口走去,客氣而疏離地說:“我們自知确實高攀不起你們家,但我們也算大門大戶,事情該怎麽解決怎麽解決,交給兩邊律師談吧。我個人的意見,孩子生下來還給你們顧家,至于懷孕生産的費用,還有以後小諾探視孩子的頻率……這些細節都好商量。”

顧少承:“嫂子……”他追上李安寧的腳步,頭暈腦脹的差點把自己絆倒了,“他住哪家醫院?我這就去!”

李安寧走出門,回頭冷道:“算了吧,我們不會讓你見他的。”

李安寧深知如何欲擒故縱,他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回到醫院安排了幾個保镖放在岳離病房門口,囑咐他們誰都不許放進病房裏。以顧少承的性格,越不讓他進他肯定越要進,想方設法也要進。

岳離躺在床上跟林思玮聊天,一邊暗中觀察病房的動靜,他朝門口看了看,又望向窗口,他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默默道,寶貝,看來你爸今天要爬窗戶了。

……

半天時間過去,岳離時不時望一望窗口,李安寧看出他的心思,吃完晚飯就拉着林思玮走了,說是要去看朋友。

林思玮也看出了李安寧的心思,說:“你這是想給小兩口創造互訴衷腸的機會?你确定顧少爺會來?”

李安寧嘆了口氣:“我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他如果不來,那就說明他這個人不值得弟弟愛,利用這個機會看清一個人不虧。”

岳離迷迷糊糊剛剛睡着,就聽見窗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好像是有人沿着水管攀上來了,而就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窗外傳來一聲重物落進樓下草叢中的悶響,緊接着是一聲痛呼,那聲音簡直太熟悉了。

岳離閉着眼睛微笑起來,他這個病房就在二樓,以顧少承能入選特種部隊的身手,爬個窗戶都能摔下去,這只能說明他是故意的。

還特麽會給他玩苦肉計了,看來士別一日就當刮目相看。

他叫了門外的保镖,嚴肅地對他們說:“我聽到窗外有動靜,好像是個小賊,你們把他抓上來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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