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琴瑟谷底

“信我所信，無怨無悔……”錦瑟重複了一遍歐陽琴說的話，心中有一種豁然開闊的感覺，手中的糖人味道也更甜了些。

“我們去城郊那個山谷逛逛怎麽樣？我昨天發現池塘裏竟然有荷花的花苞。”

江都城熙熙攘攘，錦瑟并不是不喜歡熱鬧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很想與歐陽琴靜靜地說會兒話。而能夠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說會兒話又能呼吸新鮮空氣的，錦瑟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山谷。

“好，那裏靈力充足，你昨天看到花苞，說不定今日荷花已然綻放。”

歐陽琴倚在輪椅上，任由錦瑟把他推往她想去的地方。那日他撒下蓮子時，并未想到那山谷中植物生長如此之快，也沒有想到錦瑟第二日會再去。若非當日随性施為，今日便也沒有這賞蓮之行了。

歐陽琴微笑着，側頭看了看錦瑟放在他輪椅上的手。她的這雙手如今推起他的輪椅來，倒是穩重有力，比當初在荒山上的磕磕絆絆好了許多，其實相識不過幾日，她對自己的依戀，卻是這般明顯，這又是為何？

歐陽琴試圖搜尋自己的記憶，可他如今的記憶淩亂不堪，一旦回憶便覺得頭疼不止，歐陽琴揉了揉太陽穴，最終還是放棄了。

錦瑟站在歐陽琴的後面推着輪椅，看不見歐陽琴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等她把嫦娥的小腳丫也吃掉之後，山谷也近在眼前了。

“也不知道這個山谷有沒有名字。”

錦瑟一邊嘟囔着，一邊雙手扶着輪椅小心翼翼地推着，生怕有石頭咯着颠着歐陽琴。這個山谷未來叫桃花谷，錦瑟是知曉的，但如今山谷裏并未種有桃花，總不好也叫它桃花谷的。雖然說過了中秋，他們大概就要離開江都了，但錦瑟不願以後回憶時，這個山谷被稱為“江都城郊的山谷”，這個名字實在太不浪漫了。

“不如錦瑟為它取一個名字？”山谷中十分靜谧，只有蝴蝶翩翩起舞，歐陽琴望着池塘中那唯一一朵綻放的蓮花，心裏平靜如水。

錦瑟卻沒有望着綻放的蓮花，而是望着看花的歐陽琴。她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名字，只是這名字說出來……會不會太過不矜持了？可如今她們身處異時空，也許下一刻便身首異處，又有什麽好矜持的呢。錦瑟這麽想着，便試探性地開了口：“就叫……琴瑟谷好不好？”

錦瑟的話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到水面上，在歐陽琴的心中蕩起圈圈漣漪。她的感情是那麽熾熱，那麽純真，那麽不加掩飾。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可為何他心中會有猶豫，會有退意？歐陽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閉上了雙眼，卻躲不開錦瑟噴薄而出的情感。

等到歐陽琴整理好思緒睜開雙眼時，便見錦瑟跪坐在他的面前，仰着頭望着他，她的一雙眼睛裏閃爍着星光，滿是希冀，讓人不忍打碎。

“就像我阻止不了蓮花開放一樣，我也阻止不了你給這山谷取什麽名字。”歐陽琴的聲音有些冰冷，讓錦瑟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就在她紅了眼眶低下頭去的時候，歐陽琴卻又繼續道：“但是這個名字我很喜歡，便叫它琴瑟谷吧。”

錦瑟猛地擡起頭，眼眶依舊是紅着的，眼淚卻頑強地沒有掉下來。她這樣泫然欲泣的表情，縱使歐陽琴的心是鐵做的，也被熔化了一角。他伸出手将錦瑟從地上拉了起來，眼神溫柔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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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很快破涕為笑，去摘野花了，她将五顏六色的野花串成了一個花環，然後往歐陽琴的頭上一放，于是一個美麗的花仙子便誕生了。

歐陽琴搖搖頭，雖然有些無奈，但也沒有阻止錦瑟的胡鬧，錦瑟很快又編了一個花環，然後戴在了自己的頭上，紅着臉靠在了歐陽琴的輪椅上，然後慢慢往歐陽琴的腿邊挪動。

與琴瑟谷中的旖旎不同，荒山上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從紅衣少女處得知荒山上可能還有他們回到故土的契機後，陸小鳳和楚留香沒有騎馬，而是直接施展輕功從江都趕到了荒山。他們一路沒有停留，在黃昏時分趕到了荒山下的小鎮，然後開始了上山之路。

這上山不比下山，下山時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到了山腳，上山時雖然可以借助輕功，但遠沒有下山那般快。等陸小鳳和楚留香按圖索骥來到藏寶的位置時，天色已然全黑，陸小鳳點燃了火折子，卻發現原本荒草叢生的地方變成了一片焦土。

“看來是有人放過火了，把所有的痕跡都消除了。”

楚留香皺起眉頭，憑借強大的記憶力找到了先前藏有幽冥花種的那塊泥土，那個被錦瑟挖出來的小洞已經被填上了泥土，這顯然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難道是天玄教的人去而複返，搞出了這番鬼名堂？可他們又是為了什麽？

“再去找找看那塊大石頭。”

陸小鳳轉了一圈，一無所獲，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這一把火燒得很是奇怪，明明寶藏已經被天玄教的人搶走，為什麽會有人把這一片的荒草都燒了？難道那幽冥花種不是真正的寶藏，天玄教黃雀在後，還有人漁翁得利？

楚留香搖着扇子，與陸小鳳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他們初到此地時看見的大石頭。那時他們一個個都落在了那塊石頭上，而此時那塊渾圓的大石卻碎成了好幾塊，不像外力所致，更像是從內部被瓦解。

荒山處處透着詭異，但楚留香和陸小鳳這一趟下來，除了收獲更多的疑問，什麽線索也沒有得到。就連他們栖息過一晚的山洞，也被燒了個幹淨。

“所以我們現在還是要找到天玄教的人，才能知道這一切為何發生？”

陸小鳳站在山洞門口，有一種被一張無形中的大手牽着走的感覺。他好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要知道他這一生遇到過不少麻煩，也解決過不少麻煩，金鵬王朝的事件和繡花大盜的案子都算得上是棘手的，卻也比不上這次的事件。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希望天玄教的人還沒有完全離開江都。”楚留香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半晌，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你說這會不會是調虎離山之計？那個紅衣少女，也是天玄教的人？”

陸小鳳輕輕搖了搖頭：“可是天玄教的人，怎麽會知道我們并非這個世界的人？”

楚留香合上扇子，心裏有了另外一種想法：“紅衣少女也許不是天玄教的人，而是……歐陽琴的人。歐陽琴可是知道我們底細的，我總覺得他并非看起來的那般人畜無害，如果是他要讓我們暫時離開江都呢？”

“要照你這麽說，那錦瑟豈不是很危險？”陸小鳳并不贊同楚留香的觀點，但若他猜測的是真的，錦瑟如今豈非落入了虎口？

“所以我希望，是我想錯了，不然……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楚留香閉了閉眼睛，真希望是他想多了，不然他豈不是親自将錦瑟送入了敵人手中？想到這裏，他連忙幾個起落往山下奔去，陸小鳳嘆了口氣，跟上了他的腳步，兩個人披星戴月，總算在日出時分趕回到了江都城，可昌平客棧的房間裏卻是空無一人，床鋪也是冰冷的，沒有睡過人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