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火鍋

絕戶，在這個時代是個大忌。

高老太聽了劉蘭的話，哼了一聲，尖聲道：“對啊，阿琴，你總不能讓你爹娘成為絕戶吧？”瞅着圍觀的村民挺多的，她上前一把拉過劉蘭，一邊掐了掐她的手臂說道：“還不快進屋，在外面丢人現眼吶！”

高琴眼睜睜地看着她娘随着高老太進院子，凄聲喊道：“娘——”她想說他們怎麽會成會絕戶呢，她會給他們養老送終啊！

“你這個婆娘，怎麽又跑回來鬧！”

這時趙海罵罵咧咧地跑了過來，一把拉住高琴，揚起巴掌卻礙于人多便放下了。他瞧着高老太，想起上次愣是不讓他混一塊肉吃，一時來了火氣，沖她啐了一口。

“小兔崽子，你還不快帶着你的婆娘走！怎麽，又想來蹭我老高家的糧食！”高老太拉着劉蘭大聲喊道。

趙海就沒占過這個老太婆的便宜，對罵道：“老太婆罵誰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大罵起來。

突然劉蘭掙脫了高老太的手，跑向高琴，高琴的雙眼一亮，卻聽她娘說道：“阿琴，女人這輩子就是要守住家，家守住了才算是個好女人。你好好跟趙海過日子，爹娘過些日子去看你。”

高琴怔在了原地，眼神黯了下去，好半天才擡手抹了抹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走了。

“看什麽看，都吃飽了撐的！”高老太沖着圍觀的人群罵道。

大夥兒都陸陸續續的散去了，高秀也拉着高春上了牛車。牛車駛出了好遠，高秀還看到她三嬸劉蘭盯着高琴離去的方向。

“高家這老太婆呀，唉！”趕車的馮大叔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高春也有些同情二嬸和高琴，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姐，我覺得二嬸就是太老實了，她和二叔要是分了家，咋過不成日子了？二叔那麽勤快能吃苦，就是吃糠喝漿也比在老高家強！”

“說得對，我現在就有點擔心琴姐。”高秀也默默嘆了口氣。剛剛高琴那絕望的眼神一直浮現在她的腦海裏，算了，等從中洲府回來就去趙家村看看她好了。

兩天後，剛到中洲府，高秀便讓馮大叔直接去漢中堂。整整一牛車的魚腥車運到漢中堂門口時，已是傍晚。藥鋪的人不多，還是上次那個夥計在稱藥，見到高秀，他竟然還記得：“小姑娘是來賣藥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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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點點頭。

那夥計将手中的中藥稱完包好，便上前說道：“我們家大少爺吩咐過了，你的魚腥草要是送來了，就馬上過稱付錢。”他家大少爺人好心好，做生意又特別講誠信，可以說，整個中洲府的青年才俊都比不上他。

“那太好了，我的藥草就在門外。”高秀指着門口的牛車說道。

那夥計點了點頭，便帶路去了後門。整車的魚腥車過稱後一共四百斤，按照上次說好的價錢，一斤魚腥草三文錢，夥計領着帳房先生給了高秀一兩銀子和兩百文錢。

生意談完，高秀便帶着高春出了漢中堂。直到走到大街上，高春才回過神，激動地說道：“大姐，我們掙了一兩銀子和兩百文錢！”

“這算什麽，以後大姐帶你去掙大銀子！”高秀說着，又上了牛車。她還要去交易市場将何家的皮毛賣掉。

這次高秀去了比較繁華的東市，花鳥走禽都有得賣，不過像她手中的皮毛卻不多，所以她的皮毛一擺出來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其中一張雪白的狐貍毛。

“小丫頭這張狐貍毛怎麽賣的？”很快就有人上來詢價。

高秀記得上次何大叔說這張狐貍毛在泉山縣能賣到二兩銀子，她想了想便伸出五根手指說道：“五兩銀子！”

“讓爺看看，什麽皮毛值五兩銀子！”

清脆倨傲的聲音自外響起，很快圍觀的人群便被疏散開了。只見一身寶藍色長袍的少年走了過來，一邊盯着她手中的皮毛。

高秀卻一眼就認出了他——錢家二少爺，上次還買了她的野豬。說到野豬，想起那天聽到他與錢飛大少爺的對話，一時有點不安。

果然，那少年一擡頭便認出了高秀，指着她說道：“怎麽又是你？我就納悶了，你怎麽一會兒賣野豬，一會賣狐貍毛，你家是住在動物堆裏嗎？”

“對啊，靠近大山裏，這狐貍毛你要嗎？”高秀點點頭，指着手中的狐貍毛問道。

錢淮沒想到她還敢和自己做生意，哼了一聲說道：“你上次賣我的野豬把我家老頭子的藥田給糟蹋了，所以，你得賠償我。”

“都賣給你了，出了事情怎麽能找我大姐！”高春氣憤地說道。

錢淮瞅了一眼高春，然後看向高秀，認真說道：“其實我的賠償很簡單，那就是再給我弄一頭野豬，當然，我也可以付銀子，但是野豬必須是活的。”他還準備開一個賞豬晏呢，結果請帖下了，晏還沒開，野豬就被他家老頭子下令弄死了。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高秀一時了然，這個纨绔公子只是想要一頭活着的野豬罷了。看來前面那頭闖了禍的野豬已經壽終正寝了。

“行，沒問題。”再抓一頭野豬也不是難事，況且她已經想到好辦法了。

錢淮見她答應了，一時有些高興，瞅着她手中的皮毛，擺了擺手道：“算了，這疊皮毛我要了！”話落便沖着身後的跟班“快付銀子！”

高秀按狐貍毛四兩一張，兔子毛二十文一張全部賣給了他，一共收了五兩銀子。

東西買了，該說的也說了，錢淮便帶着幾個跟班走了，臨走時還提醒她一定要弄一頭活野豬給他。

眼見天色已晚，幾人便在中洲府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趕回了泉山縣。高秀将馬車上的布袋取了下來，說是去醉香樓辦點事，讓馮大叔去給牛喂點草。

馮大叔一邊順牛毛，一邊點點頭，卻将兒子馮平安留了下來：“讓平安跟着你們倆個，我先把牛拉去喂點草。”

馮平安從高山村到泉山縣，然後到中洲府，一路上就沒有說過三句話。高春看着這個呆頭呆腦的少年，一時有些無語。三人走了一段路後，高春終于忍不住說道：“大姐，你說他是不是有點傻？”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大家都聽見。馮平安擡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別過腦袋，小聲回了句：“我不傻。”

高秀拍了拍妹妹的腦袋，訓道：“瞎說什麽呢。”雖然馮平安的話少得可憐，可她覺得人挺實在的。

魚腥草也賣了，接下來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她背着布包袱，帶着高春和馮平安去了醉香樓。幾人趕了兩天的路，路上吃得最昂貴的食物就是包子，此時聞着醉香樓裏香飄飄的叫花雞香，不由得都暗自咽了咽口水。

沒想到，才多久，叫花雞便成了醉香樓的一道招牌菜。還有上次做的京醬肉絲，也比較受歡迎。

馮平安見高春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旁邊桌上的叫花雞，他摸出了懷裏的一串銅錢，遞到她跟前說道：“給你。”

高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聽他說：“請你們吃肉。”他家的條件一直還行，他又是家裏唯一的孩子，從小沒餓過肚子。平常人家少見的大米和肉，他一直沒少吃，而且身上一直有零花錢。

高春聽了他的話，突然有點感動。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給錢她花。不過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當然不會接受他的銅錢了。她別過腦袋，口是心非道：“這串銅錢哪裏夠買一只雞的？”

“我、我就只有這麽多了。”馮平安連忙在懷裏摸了一把，一邊局促地說道。

高秀沒理會兩人的互動，找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問道：“你們溫老板呢？”她後來才打聽到，原來醉香樓的老板溫世顯竟然是泉山縣令大人的遠房表親，難怪能開一間這麽大的酒樓。本來她去中洲府還有點猶豫，想将手中的火鍋盆賣給中洲府的大酒樓，只是實然想到，她們家沒權沒勢，中洲府的情況她也不熟，若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那就麻煩了。所以，還是一步一步來吧。

溫世顯聽說高秀來了時，連忙讓夥計把她們請到了樓上的雅間。見到高秀，素來沉穩的他竟然激動地說道：“丫頭，你那叫花雞和京醬肉絲确實不錯！你這次來是不是有新的菜譜？”前面這兩道菜固然好，可人總是有獵奇心的，過一段時間這種火爆的生意就該淡下去了。

“對，我這次來就是想跟溫老板做一筆生意的。”高秀說着，不慌不忙将提着的布袋打開，拿出了裏面的火鍋盆。

溫世顯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兒，拿在手中捉摸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這是什麽？”

“這個是吃火鍋用的火鍋盆。不過，這次我要收三十五兩銀子。”高秀說道。

三十五兩？不止溫世顯一驚，就連一旁的高春和馮平安都吓到了。

溫世顯見高秀一臉認真，笑着問道：“一道京醬肉絲十兩銀子，可是就這麽一個玩意兒要三十五兩？”他還是不相信這東西有這麽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