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親人

高秀最先察覺她娘的異樣，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是一位頭發斑白的老婦人提着一籃雞蛋，正在向面前的路人推銷。她長滿皺紋的手小心翼翼地拿着雞蛋，還笑着說了幾句話。不過對面的人似乎不願意買，擺擺手就走了。老婦人一臉失落地看着手中的雞蛋。身後跟着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上前小心地攙扶着她。

高秀憑着記憶認出了她，是她的外祖母。

“娘——”吳世香大喊道，一邊跑了過去。

高秀抱着高武連忙追上去。只見外祖母欣喜地看着吳世香，顫抖地伸手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幾遍才說道：“阿香，真的是阿香啊！”

“外祖母！”高秀等人上前親切地喊了一聲。只有最小的高武并不記得吳母，但是也随着姐姐們喊了聲“祖母”。

吳母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她們幾個，一時開心地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地摸着小高武的腦袋。

“姑姑——”攙扶着吳母的女孩子看向吳世香喊道。

吳世香這才認出了她是她大哥吳有林的女兒吳小文。她連連應了好幾聲，一邊還偷偷地擦了擦眼角。

高秀知道她娘心裏難受，外祖母六十多歲卻白了頭發，如今還上縣城賣雞蛋。其實吳家的條件很不好，恐怕連吃飽飯的糧食都沒有，若不是窮得沒法了，一文錢一個的雞蛋是不會拿出來賣的。

此時吳世香的心的卻糾得難受。小時候她的父親早逝，只有吳母一個婦人拉扯他們兄妹三人長大，等她嫁到了老高家，因為高家也窮，高老太把糧食管得緊，回一趟娘家連一顆米都沒法帶去，久了就不願意回娘家了，怕她娘見了難受。這三年生了小高武，又擔心鐵柱，便一直沒回娘家，也就是剛生産那會兒，吳母帶了一籃子雞蛋過來看她。沒想到再一見面，吳母竟然老了不止十歲。

吳母好半天才回過神，連忙彎腰提起籃子，遞給吳世香道：“阿香，我聽說鐵柱他——他沒回來，你們又分了家，我一直想去看你們，可是，家裏事也多。正好，今日遇到了，吶，這籃子雞蛋帶回去給幾個孩子吃。”

“家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吳世得關切地問道。

吳母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兒，你好好過你的日子就行了。我們家還有一畝黃豆要收，回頭我叫有康給你送一些。”

吳有康是吳世香的弟弟，今年十八歲了，卻因為貧窮一直沒娶上媳婦。前一段時間說媒的說了一個，不過對方娘家要五兩銀子作聘禮，這事便黃了。

高秀見吳母欲言又止，想必吳家的情況也不好。她拉着吳小文去一旁問道：“表姐，我是阿秀，吳家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吳小文支吾着沒說話。高秀見狀了，更加着急了，她拉着吳小文的手，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她的掌心，繼續問道：“是不是大舅出什麽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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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文眼睛一紅，說道：“對，就是我爹，他前幾日做工的時候摔斷了腿。他聽說姑姑分家了，便想湊些錢去看你們，結果不小心摔斷了腿，做活的地方一文錢都沒給，家裏能賣的糧食都賣了，才給爹請了大夫，大夫也看了，說要吃敷藥，但是家裏已經沒錢了，爹說躺一段時間就好了。奶奶又怕姑姑帶着你們挨餓，就想着把雞蛋賣了錢給你們買點糧食送去……”

高秀聽了嘆了口氣。她從懷裏掏出二兩銀子給吳小文，叮囑道：“大舅的腿傷一定要請大夫看好，不然腿沒養好，以後瘸了怎麽辦？這些銀子你拿着，回家再跟外祖母說。”

吳小文長這麽大還沒有見過銀子，她吃驚地看着掌心的銀子，結巴道：“這、這——”

“好了，我們去看外祖母。”高秀沒跟她解釋，拉着她便回到了吳母身邊。

吳母和吳世香拉了會兒家常，聽說她帶個幾個孩子過得挺好，吳母笑着點點頭。見到高秀，慈愛地誇道：“阿秀是個好的。”

“祖母，等我們忙過這幾天就去吳家村看您！”高秀甜笑道。

吳世香也跟着點頭，說：“對，我也有兩三年沒回家了，過兩天我帶幾個孩子回家去看看！”語氣裏自責不已。

吳母連連推拒：“只要你們過得好就行了！”她拍了拍吳世香的手，叮囑她好好過日子，便将手裏的籃子塞到了她手中。

離別時，吳小文攙扶着吳母走了，吳世香想請她們倆吃一碗面，吳母都不肯。

吳世香盯着母親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才抹了抹眼淚，對高秀說道：“阿秀，娘想過兩日回一趟吳家村，你手裏還有錢沒有？”

高秀将給了吳小文銀子的事情說了，還有大舅吳有康斷腿的事，然後接着說道：“娘放心，過兩日我們陪着你一起回去。”

吳世香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除掉剛剛給吳小文的二兩銀子，高秀全身的家當就只有二兩銀子了。她将銀子換成銅錢，給了妹妹和弟弟每人一百文錢，又給了吳世香一兩銀子，自己只留了七百文錢。

幾個小家夥盯着手中的銅錢開心不已，聽到大姐說：“這個就是你們的零花錢了，今天想買什麽自己花錢買。”

“小雞小雞！”小高武高興地喊道。

高秀先帶幾人去路邊吃了一碗面，邊吃邊思量着怎麽賺錢。二十畝地，可以先把大蒜和魚腥草種上，至于水塘，可以請馮大叔幫忙帶些魚苗回來養着。可是種豆類就要花錢買種了。她嘴裏咀嚼着面條，突然靈機一動，她可以來縣城擺攤呀！

對，她們家還有一袋柿子呢！可以做成柿餅！順便做點綠豆餅紅豆餅什麽的！高秀越想越覺得可行，便迫不及待地和吳世香說道：“娘，我也想再縣城擺個攤位賣東西。”

“大姐想賣什麽？”高春一聽來了興趣，湊上來問道。

高秀便将自己的想法說了。沒想到高春比她還激動，對她娘說：“娘，我覺得大姐的想法非常好！”

吳世香也不懂她嘴裏的柿餅是什麽，不過聽說做小生意能賺點錢，便點了點頭。

紅豆和紅豆都是兩文錢一斤，高秀準備各買一百斤。再稱了二十斤白糖。加上一頓面錢，到時手裏便只剩下四百多文錢了。

眼見天色不早了，幾人便回了客棧。

第二日一早，馮來財便趕着牛車過來了。高秀将要買的豆子和白糖都買了，馮平安和馮大叔兩人幫忙搬上了牛車，高武果真買了五只小雞，吳世香扯了幾塊布，眼看夏天就快過去了，她得準備給幾個孩子多做一身衣服。至于兩個妹妹卻是不肯買東西，說要把錢攢起來。

“那我給你們買串糖葫蘆？”高秀沖着幾人問道。

小高武聽了，瞅着不遠處的糖葫蘆咽了咽口水，又看向二姐和三姐。高春是無所謂，一串糖葫蘆才一文錢，她想了想便說：“要不是買兩串吧，三妹和小武一串，我和大姐一串。”

高秀可不想吃那東西。若是有水果，她自己能做得更好吃。她去買了三串，給了一串馮平安，剩下的兩串給了弟弟妹妹。

馮平安不肯吃，遞到高春跟前，小聲說道：“阿春，給你吃。”

“你為什麽就給我二姐吃呀？”小高武不解地問道。

“我、我把你二姐當朋友。”馮平安紅着臉回道。

高春揚了揚手裏的糖葫蘆，說道：“你吃你的吧，我有呢！”

回到高家村時，已是下午了。高秀還未進屋，便聽到小石頭喊她。她回頭一見，小石頭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兩側的袖子捋了起來，露出結實的胳膊。跑到跟前，他一邊擦汗，一邊說道：“走，去看看我的兔子窩！”

原來是這事啊，高秀了然地點點頭。随即便麻煩馮家父子幫忙将紅豆和綠豆擡進屋子裏，自己便跟着小石頭去了何家。

何家的院子很大，小石頭将一個大長方形的鐵籠子放在了院子的右邊。籠子裏有幾只雪白的兔子在吃草。

高秀連連點頭，誇道：“這個籠子做得挺好的！”

“那是，你也不看看小爺我是誰！”小石頭不經誇，一誇就翹尾巴了。

高秀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問道：“你這才五六只兔子呀，會不會太少了？”這個鐵籠子這麽大，養百來只都沒問題。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明天我要去山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小石頭問道。他最近的箭術練得很不錯，幾乎可以說是百發百中，他爹娘都同意他自己進山了。

高秀這才想起還欠着漢中堂二少爺一頭野豬呢！她趕緊點了點頭。、

兩人約好了時間，高秀便回家了。此時小草屋裏一堆東西，柿子、辣椒、大蒜還有豆子。本來屋子就不大，這麽一來就給放滿了。

“娘，等會兒你們來給我搭把手。”高秀看着滿屋子的東西說道。首先她要把紅豆和綠豆各泡一些發豆芽。然後各種兩畝地，再把魚腥草和辣椒各種兩畝地，除掉三畝水塘和小草屋周圍的七畝地，剩下的四畝地全部種大蒜。

好不容易把豆子泡上了，又把一袋柿子拿出來削皮。一家人都幫忙，很快全部削完了。高秀便将它們擺在門口涼曬。這些全部做完後，天也黑了。高秀便去廚房做了一頓瘦肉粥。

等吳世香帶着小高武睡了，高秀還在鼓搗明天進山要用的東西。

“大姐，那個是武器嗎？”高春好奇地問道。

高秀指着請楊大貴打的飛镖說道：“這個東西是我請楊叔叔打的，明天應該用得上。”說着将煮開了的麻沸散盛了出來，然後将飛镖都放進去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