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疑慮

高秀心虛地點點頭：“對，三千多兩銀子都花完了。”而且是一兩銀子都沒剩！這筆錢是兩年來家裏所有的收入了，前些日子聽她說要開分鋪，吳世香也沒當回事，反正家裏的錢都是她賺的，便将所有攢的銀子都給她了，不曾想，女兒才去了一趟中洲府，竟然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

高春也是一臉不可置信道：“大姐，你該不會是去賭場賭博了吧？！”有什麽地方能一下了花了三千兩銀子！

“胡說什麽吶！”高秀趕緊打斷她的話，然後向大家解釋了一下她買了兩間鋪子和準備開首飾店的事兒。

吳世香不懂生意，只知道長女能幹，這會兒聽說不止要開一家餅鋪，還要再開一家首飾店，一時沒說話。

高春聽了倒是挺高興的，興奮道：“大姐，你怎麽會想到賣首飾呀！不過我覺得挺好！”

“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我們家人手不夠了，嗯，我想去人牙子那裏買兩個人回來。”高秀猶豫了一下說道。家裏就請了山子和他爺爺，還有她二叔二嬸，現在她四姑懷孕了，肯定也不能幹活了，與其再請一些不認識的人回來，不如買兩個人。

說到買人，吳世香一時接受不了，她覺得這是大戶人家才做的事情，況且她一個鄉下婦人，買兩個下人成什麽樣？

高春倒是想起另一茬：“大姐，你把銀子都花光了，小武要吃肉都沒錢買了，更何況是買兩個人回來。”

“大姐，小武要吃肉。”高武正好放了假在家，聽了二姐高春的話，可憐兮兮地說道。他今年五歲了，長了一截個子，不過人卻比以前更圓潤了，該是平日裏吃多了肉的緣故。可他人小嘴甜，大家誰都舍不得克扣他的肉。是以，兩年過去了，竟然越長越胖。

高秀尴尬地笑道：“過兩日餅鋪裏賺了錢就能賣了呗。”說完又想起在漢中堂買的千年人參，和吳母商量道：“去中洲府買一支人參，趕明兒你給夏姨送去呗。”其實回來的時候她想直接給小石頭的，但是又怕他不肯要。反正這兩年他們兩家走得挺近的，她娘與小石頭他娘也算得上閨中密友了。

提起夏芸，吳世香嘆了口氣，聽說最近這些日子越發不好了，她點了點頭，輕聲應道：“行，明天我就去看看她。”

家裏也沒什麽事情，高秀去作坊裏轉了轉。作坊裏只請了幾個相熟的人，包括裏正的夫人黃荷花。幾人見到高秀，均是一臉笑意。黃荷花一邊搗蒜一邊說道：“秀丫頭來了，聽說去了一趟中洲府，怎麽樣，中洲府熱鬧不？”

高山村的人幾乎都沒有離開過這個村子，去得最遠的地方無非是泉山縣。聽她這樣問起，大夥兒都好奇地看着高秀。高秀看了看新做出來的辣醬，笑道：“是比泉山縣熱鬧，等過些日子不忙了，帶嬸嬸們去轉轉。”反正家裏有馬車，去一趟中洲府也方便。

聞言，大夥兒都是一臉震驚，這可讓黃荷花不好意思了，她趕緊解釋道：“這、這怎麽好，我就是随口問問，秀丫頭別當真！”

“荷花嬸嬸別客氣，反正家裏有馬車也方便，等定個日子去中洲府購置些東西，那兒的布料可漂亮了，到時候一人做一身新衣服，當是給你們發的福利了。”高秀笑着說道。

幾個嬸嬸聞言一臉笑意，手裏的活兒做得更有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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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荷花見狀也不再多說了，知道高秀年紀不大，可做事情利落着呢。

此時何大石家，小石頭将帶她娘去中洲府治病的事情說了，何大石看了病重的妻子一眼，沉聲道：“去，明天就去！”

“大石，我這病又不是一日兩日了，當初來高家村的時候我就決定了，此生不再離開這裏。我真的沒事，休息兩日就好了。”夏芸蒼白的臉上露上溫柔的笑意，輕聲說道。

何大石坐在床邊，拉着她的手，滿臉擔憂地說道：“孫大夫都說你這病不能再拖了，阿芸，你就聽我一回，我們去中洲府看病，等病好了，我們倆就在高家村，哪兒也不去了！”

“是啊，娘，去中洲府吧！你不知道，漢中堂的錢老太爺可是在宮裏當過太醫的！以他的醫術絕對能治好你的病！”小石頭也勸道。

太醫？夏芸一臉驚懼地看着何大石，何大石的臉一沉，緊緊地握着妻子顫抖的雙手，沉聲問道：“以前在宮裏當太醫？”

小石頭以為兩人是高興的，繼續說道：“對呀，聽說醫術精湛，前些日子才剛剛告老還鄉的。”

夏芸暗自對何大石搖了搖頭，何大石沉着臉對小石頭說道：“小石頭，你先回房休息，我和娘你娘商量一下再說。”

“爹，這有什麽可商量的，錢老太爺已經不接診了，還是醜丫頭與錢家大少爺相識，人家才肯幫這個忙的。”小石頭着急地說道。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麽他爹娘都不願意去中洲府治病？

“怎麽還叫阿秀醜丫頭，前些日子娘見着她了，覺得她出落得挺漂亮的。”夏芸輕斥道。他們爺倆就靠打獵為生，小石頭偶爾去縣城裏擺一下烤肉攤，其實也賺了不少銀子，都是她的病拖累了他們爺倆。這兩年多虧了高秀，經常送一些人參靈芝等貴重的中藥過來，确實欠了她不少人情。

小石頭沒理會這茬，繼續勸道：“娘，咱們去中洲府吧，你生病了，我爹心疼，我也心疼。”

夏芸內疚地回頭看着何大石，雙眼一紅，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石頭聽話，先去休息，我跟你娘再商量一下。”何大石粗聲說道。

小石頭今年十三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他當然看得出來他爹娘有事情瞞着他。他只好點了點頭，應聲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何大石和夏芸倆人，夏芸剛剛強壓抑住的眼淚一下子就溢出了眼眶，哽咽道：“大石，我不能去中洲府，我真的不能去！我竟差點忘記了，當初宮裏有一位太醫叫錢中堂，她是認識我的！”

何大石也是一臉痛苦，他輕輕環抱着瘦弱的妻子，沉聲說道：“可是，阿芸，你的病真的不能再耽誤了。”

夏芸輕輕推開她，滿臉淚意地說道：“大石，小石頭他不知道，可是你知道呀。我若是被錢中堂認了出來，萬一他又告訴了、告訴了那個人，我們該怎麽辦？你又該怎麽辦？大石，當年我就是要死之人了，能多活了這十三年，我真的滿足了，真的。我們不去中洲府了，好不好？”

何大石輕輕攬過妻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晚上的時候，何大石将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小石頭。小石頭一臉詫異地問道：“不去治病？！爹，為什麽不去！難道你不想治好娘的病嗎？孫大夫的話我都聽見了，要是再拖下去的話，娘活不了多久的！”說完，他紅着眼睛別過了腦袋。他不明白，他爹娘到底有什麽顧慮，他爹明明這麽愛護他娘，不可能會不救她！

何大石強壓着內心裏痛苦，沉聲說道：“我們自有我們的道理，小石頭，你就別問了。”說完，便倉皇地回房了。

小石頭的眼睛一片通紅，一下子跑出了屋子。

此時高秀剛剛吃完晚飯，正準備點燈去畫幾副首飾圖，聽到院子裏的大黃狗叫個不停，她疑惑地打開院門，竟然發現站在門口的小石頭。

她擡頭四周看了一眼，疑惑地問道：“小石頭，你怎麽啦？”

小石頭背對着她，聽到她的聲音轉過身來，天色暗了下來，可是高秀卻還是看清了他眼角的小淚意。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我爹娘他們不願意去中洲府治病。”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高秀一怔，随即追了出去。她拉住小石頭，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小石頭停住步子，一時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跑來和高秀說這麽一句話。他斂下了情緒，将事情講了一遍，沉聲問道：“你說我爹娘為什麽不願意去中洲府？他們到底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其實高秀早就對夏芸充滿了疑惑，她生得美貌，舉手投足都有一股貴家小姐的風範，又會琴棋書畫，根本就不是這種窮鄉僻壤出來的村姑。此時更加證實了她內心的想法。見小石頭一臉難過，她輕聲說道：“你就從來沒有好奇過你娘的來歷嗎？你想想，寧願病死也不願意去中洲府治病，他們不是怕去中洲府，或許是怕見錢老太爺。聽說是在宮裏當過太醫的，我覺得你娘應該和京城脫不了關系。不過小石頭，你爹娘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

京城？他詫異地看着高秀，其實內心裏已經相信了她的話。他不是沒有疑惑過，他不是沒有猜測過，只是，他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為什麽不願意告訴自己呢！

高秀回到家裏時候，高春一臉別有深意地笑道：“大姐，剛剛是不是小石頭來找你？啧啧，我就說吧，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行了，夏姨病重，你還有閑情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高秀輕斥道。

高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大姐，別生氣呀，我就是想逗你開心。再說了，你不是托錢大少爺請他爺爺給夏姨治病嗎？”

高秀沒說話。心裏卻想着，夏芸是不是認識錢老太爺？或許她是怕錢老太爺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