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貴人

高秀帶着高春去廚房蒸了一大鍋米飯，又做了一盆紅燒豬肉，再炒了幾個小菜。等到飯點飯菜上桌時，村裏來幫忙幹活的人眼睛都亮了。雖說這兩年村裏的境況好了點兒，可也不是頓頓吃得起大米飯和豬肉的。

人多力量大，房子建得也快，短短幾日便地基便打好了。吳世香每日帶着女兒過來幫忙，幹活的人都念着高家三姐妹做的飯菜好吃。

這日，高秀燒了一大鍋開水，給幹活的師傅們送水時，見到不遠處似乎站了兩個人，向這邊張望了半天。她好奇地仔細看了過去，其中有個人特別像她二嬸的女兒高琴。

“阿春，你看，那是不是阿琴堂姐？”高秀不确定地問道。自從兩年前從趙家逃跑以後，她便再也沒見過高琴了。

“看着像，大姐，要不要我去把二嬸叫過來？”高春踮着腳看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或許是母女感應，沒等她們決定，正在般東西的二嬸劉蘭一眼就認出了不遠處的女兒。她丢下手裏的東西就追了過去。

高琴見到母親追了過來，一時無顏見她，拉着旁邊的男子便跑。

“阿琴，你這是要娘的命嗎！”見女兒避着自己，兩年來的思念和擔憂終于壓抑不住了，劉蘭凄聲喊道。

前面的高琴踉跄地止住了步子。她猶豫地回過頭來，一臉淚痕地看着未老先衰的母親。

高秀遠遠地見着她二嬸和高琴含淚相擁，一邊忍不住嘆了口氣道：“琴姐總算是回來了，二叔二嬸這兩年心裏肯定難受着。”

一旁的高春聽了，皺眉問道：“大姐，你說，那旁邊那男的是她男人嗎？她跟那趙海還沒和離呢，萬一人家再找過來咋辦？”

這倒提醒了高秀，高琴的夫家趙海是個好吃懶做又喜歡動手的人，高琴就是受不了趙海的暴力才逃跑的，而趙海家境貧窮，名聲狼藉，也沒有人願意再嫁，所以這兩年他一直未娶，雖然聽說他跟趙家村一個寡婦混在了一起，可以他的脾性，若是知道高琴回來了，定然又要鬧個不休。

那邊兩人說夠了話，便往這邊走來。高秀和高春兩人迎了上去，笑着跟高琴打了聲招呼。高琴蠟黃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兩年前的逃跑對她來說，總歸是做了件驚天動地的錯事，如今再次回到高家村，她極度不安和害怕。可是，她唯一的親人在這裏，她也不知道除了這裏能去哪裏了。

劉蘭怕女兒難堪，說道：“阿琴累不累，要不要先去一邊休息一下？對了，我們家正在建房子，暫時就住在你秀丫頭她們家。”

“琴姐放心，我們家都住得下。”高秀笑道。

高琴低着頭又點了點頭，猶豫地擡頭看向旁邊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破衣服，頭發有點淩亂，臉上帶着一絲惶恐，緊張地看着高琴，搖了搖頭，又指了指前方，似乎是要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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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琴突然拉住他的手，看向劉蘭，堅定地說道：“娘，他姓姜，我現在的夫君，他、他不會說話。”

夫君？不會說話？！劉蘭見她拉着他的手起，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了，更何況是這些話。她伸手顫抖地指着男子，哭着問道：“阿琴，你是說，他是個啞巴？”

“娘，阿姜他人真的很好！他對我好！娘，當年我跑出高家村，身上又沒有銅錢，最後被被人賣到了一個偏僻的村裏，是阿姜拼死救了我！他雖然不能說話，可是，我想什麽他都明白！娘，我決定了，這輩子一定要和阿姜在一起！”高琴說着，看了阿姜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劉蘭沉着臉沒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失蹤了兩年的女兒回來了，她高興。可是，女兒在高家村的名聲不好，與那趙海又未和離，如今帶個啞巴回來，她都不知道這事情咋整。

還是高秀勸道：“二嬸，你就別擔心了。趁着趙海還不知情，趕緊送銀子去把合離書要了。”聽說那個趙海家窮得快餓死了，若是這時候拿着銀子去合離，他能有什麽不答應的？

劉蘭知道這事兒緊急，她趕緊點頭應道：“好，我這就請村裏的媒婆婆子去辦！”說着，慌張地往村裏跑去。

高秀帶着他們倆，撿人少的地方穿回了高家。她去安排了房間，又為高琴準備了一些吃食和幹淨的衣服。

高琴詫異地看着她們家的大房子，感慨道：“沒想到這才兩年，你們家就做了這麽大的房子了！”

“你們家也在建房子呢，等過些時日就能住上新房子了！來，先吃點東西。”高秀招呼兩人坐下。

阿姜明顯地很局促，他甚至不敢擡頭四處看，只低着頭盯着碗裏的肉絲面，肚子卻不争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阿姜快吃吧！”高琴笑着催促道。

高秀讓兩人吃面，自己去屋外轉了轉。

劉蘭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張合離書，激動地揚着說道：“趙海那個混蛋，聽說給銀子要和離書，他竟然獅子大開口，一下要了三兩銀子！不過，銀子花了就花了，只要以後不再和這個人打交道就了。”說着，将和離書塞到了高琴的手中。

聽說花了三兩銀子，高琴有點心疼。她爹娘也賺不到什麽銀子，三兩銀子定是他們攢了許久的，更何況現在家裏還在建房子，他們哪裏有多餘的錢？想到這裏，她背過臉去哭了起來。

劉蘭見女兒哭了，也跟着哭了起來，一邊哽咽道：“阿琴，都過去了，真的過去了！娘想好了，以後咱們一家好好過日子，我和你爹也會接受阿姜，咱們一家都好好過日子！”只要女兒能平安地活着，她什麽都管不了了。

很快，高鐵福和吳世香知道高琴回家之事，都急忙趕了過來。見到兩年不見的女兒，高鐵福一個大男人竟然忍不住紅了眼，嘴裏一個勁兒地說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跳跑了兩年的高琴，突然歸家了，這在高家村引起了村民的議論，尤其是當知道她還帶回來一個啞巴男人的時候，竟然有人罵她不守婦道。

高鐵福和劉蘭姓子都軟，可是聽了這些話還是不免與村裏人争執幾句。高琴和阿姜則整日裏在家裏幫忙，有時候甚至不敢出門，怕被人指指點點的。

高秀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提議道：“琴姐，不然你和阿姜去我們家鋪子幫忙吧？”泉山縣的鋪子現在是她四姑高鐵梅幫忙看管着，中洲府的兩個鋪子則是由山子和另外兩個婆子幫忙。想了想，還是覺得高琴和阿姜去中洲府比較合适。

“真的可以嗎？”高琴激動地問道。她也是回來才聽說，大娘家在泉山縣和中洲府都開了鋪子，生意好得不得了。

二嬸劉蘭滿臉感激地說道：“真是太謝謝你了，秀丫頭。”

高秀擺擺手，不以為意道：“二嬸和琴姐別客氣，反正我們也是要請人的。”

“大姐，你前些天不是才買了兩個人嗎？”高春低聲問道。首飾鋪和餅鋪并不需要太多人手，她大姐讓琴姐和阿姜全部去中洲府了，那鋪子都顯得擁擠了。

高秀這才回道：“你不知道首飾鋪子有多賺錢，我準備去京城開一間分鋪。”中洲府的“缤紛”首飾鋪簡直是日進金鬥，聽說在臨近的不少洲府都聞名了起來。以前從未想過要去皇城根兒下，可最近竟然動了念頭。既然要做生意，做大生意，當然得去最繁華最有錢的地方開鋪子了。

“去京城？！”高春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聞言，大夥都看了過來。吳世香沒想到長女還有這樣的心思，擔憂道：“阿秀啊，咱們現在賺的銀子真的夠花了，以後都夠花了，就別去什麽京城了。”戲文裏講，京城裏繁華，可也複雜，哪裏是她們這些窮鄉僻壤的人去的地方。

高秀只是有這想法而已，還得再計劃一下。畢竟京城的地兒寸土寸金，要買一間鋪子，恐怕得好幾千兩，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貿然開一間首飾鋪子風險太大。等中洲府的鋪子穩定下才再說。

第二日，高秀便帶着高琴和阿姜去了中洲府。

首飾鋪的生意很好，有許多官家夫人和小姐前來訂制獨一無二的款式，也有許多人當場選 購普通款。

高秀不想讓外人知道她是首飾鋪的老板，故而一直打扮成幹活的小姑娘在店裏幫忙。這日，鋪子外面突然停了一輛豪華的馬車，兩名貌美的丫鬟掀起車簾扶出了一位身着華服的女子。一張精致的臉上帶着逼人的貴氣，微微挑頭問道：“就是這裏？”語氣裏竟然是滿滿的不屑。

兩名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進了鋪子，山子熱情地迎了上去：“這位小姐，請問您要看看什麽首飾？”

“這裏的首飾可能與京城比？頂多只能算是些破銅爛鐵罷了。”華服女子鄙夷地四周掃了一眼，淡淡道。

一旁幹活的高秀聽了，詫異地看着眼前這位貴人。聽這話，該是京城來的吧？不過，看不上這裏的首飾還進來幹嘛？真是讓人費解。

那位華服小姐示意一旁的丫鬟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問道：“你們賣首飾，平日接觸的婦人多，見過這塊手帕嗎？”

高秀震驚地看着那塊手帕，竟然是小石頭她娘遺失的那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