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被劫

小石頭面無表情地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似乎印證了那少年的話。一旁的漢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輕斥道：“別胡說，他只是想家了而已。別吵他，讓他一個人靜一靜。”說完，又對着小石頭說，前面的包袱裏有幹糧，餓了就吃點兒。

想家？他還哪裏有家？他甚至不敢閉眼，一閉上眼睛全是他爹娘慘死的那一幕。小石頭緊緊地攥着雙手，心裏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要變得強大，才可以為他爹娘讨一個公道！

商隊走了半個月，距離大西營不到一日的路程，大夥兒都松了口氣。鄰隊的讓大家原地休息一下。那少年見小石頭仍是毫無動靜，想起爹爹剛剛說的話，忍不住說道：“你是第一次出遠門嗎？對了，我叫猴子，你叫什麽名字？”

本以為小石頭不會回答，不曾想他竟回道：“何靖。”這是他爹為他取的名字，不過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小名叫他。

“何靖，要不我們去前面林子裏抓只野兔吧。”猴子提議道。

聽到野兔時，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竟然真的點頭起身了。

猴子一臉興奮，一邊往前跑一邊喊他爹：“爹，我跟何靖去前面林子裏抓野兔了！馬上回來！”

“別跑遠了！等會兒就該上路了！”他爹笑着大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

猴子帶着小石頭進了林子，一邊得意道：“你可別看我随着我爹經商，其實啊，我最喜歡的就是打獵了！特別有意思！而且我的箭法很準哩！”說着，随即懊惱起來，他們沒帶弓箭。

小石頭沒說話，可能這些日子發生太多事情了，他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知不覺兩人走了很遠的路。他回過神來，說道：“我們回去吧。”擡頭卻見猴子正追着一只狍子。

“何靖，快！幫我抓住它！”猴子急得大喊。

小石頭立即沖了上去，兩人左右追擊那只袍子。眼見就快逮住了，只聽“哎喲”一聲，小石頭回頭一見，猴子竟然掉進了獵人的陷進裏。陷進并不深，他半個身子還露在外面，只是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石頭趕緊折了回來，想把他從洞裏拉出來，只是，猴子猛地擺擺手：“別別別，我左腳被夾住了！完了完了！”

“這樣吧，你右腳着力，小心左腳，我先把你拉上來。”小石頭提議道。

猴子只好點了點頭。待将他從陷井裏拉了上來，他已經疼得滿臉冒汗了。小石頭正在幫他取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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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還會弄這個？”猴子見他熟練地将夾子取了一下，一邊疼得龇牙咧嘴，一邊吃驚地問道。

小石頭将取下的夾子丢在一邊，不以為意地回道：“我爹是獵戶，這些東西我從小便見多了。”

猴子知道他爹是獵戶，一時來了興趣，追着他問打獵的事情，又問道：“那你應該也會打獵吧？弓箭會嗎？”問到這裏，有些尴尬，想起剛剛自己得意地吹噓，一時心虛了。

“一般般吧。對了，我們得趕緊走了，剛剛耽誤了這麽半天，你爹該着急了！”小石頭說着，扶着他站了起來。

猴子的左腳受了傷，走路也不方便，小石頭瞅了眼他的個頭，沉着臉說：“要不我背你回去吧。”他們倆出來好一會兒了，商隊應該都要出發了。

猴子卻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能走路！”

小石頭也沒有勉強，兩人慢慢地往前面走去。不過他故意放慢了腳步。等走了許久，終于出了林子。猴子一臉笑意道：“真是對不起，說好了來抓野兔，結果什麽都沒抓到。”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了。

剛剛還在這裏休息的商隊，此時正一地狼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屍體，馬車上的貨物早就一搬而空。

“爹——”猴子慘叫地跑了過去。

他爹躺在地上，胸口的血已經流了一地。猴子蹲下抱起他，卻怎麽也喊不醒他。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哭得傷心極了。

小石頭仔細檢查了一下四周，如果猜得沒錯，商隊應該是遭了劫匪了。馬車上值錢的貨物全部被搬走了，而且對方的手段甚是殘忍，大多都是一刀斃命。

“你別哭了，看樣子應該是剛剛發生的，我估計劫匪還沒走遠。”小石頭站在猴子面前平靜地說道。

猴子一臉淚意地看向他，傷心道：“他是我爹，我爹死了！”很小的時候他娘就死了，他便跟着他爹跑南跑北，這麽多年，他一直想着等他長大了接了他爹的衣缽，他老人家就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了。而且跑這趟之前，他爹說了這一次跑完就不幹了……

“我爹娘前些日子也被人殺了，我們家就只剩下我一人了。”小石頭平靜地說道。

猴子一頓，輕輕放下他爹的屍體，站起來問道：“那你幹嘛還要去西大營送死？”

小石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因為我要變得強大，我要去邊關拼個前程，只有這樣，我才可能為我爹娘讨回公道！”

猴子有點聽不懂，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不過想到一事，突然說道：“你剛剛不是說劫匪還未走遠嗎？我要去報仇！”說着，便四處查看蹤跡。

果然有地上有馬車的壓過的痕跡！猴子順着地上的蹤跡往前跑，小石頭只好跟了上去。走了一路，竟然到了一座小寨子裏。

寨子裏正熱鬧地飲酒作樂，離得遠也依然聽見他們說什麽“今日收獲頗豐”“這批貨物不錯”之類的話。

“你幹什麽？”小石頭拉住要沖進去的猴子，斥道。

猴子回頭喊道：“這是個賊窩！我要替我爹報仇！”

小石頭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拽到一邊，才放開他，說道：“你現在這樣沖進去報不了仇，只會送命！猴子，你聽我說，我們先回去将你爹安葬了，然後再慢慢計劃報仇之事。”

想到還未入土的爹，猴子點了點頭。

兩人折回去将他爹安葬了。猴子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刀，提着刀便要去劫匪的寨子。小石頭在身後說道：“你還是要去送死嗎？”

猴子轉過身，充滿恨意道：“難道我不給我爹報仇嗎？他們就在那裏，就算跟他們同歸于盡，我也要殺了他們！”

“你剛剛問我為什麽要去西大營送死，殺我爹娘的人是權貴，我跟你一樣，恨不得與他們同歸于盡，但是，我沒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你不同，你無需等太久，只要我們再好好地計劃一下，我們也不是沒辦法替你爹報仇。”小石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猴子聽了他的話，丢了手中的刀，走了過來，還未開口，便紅着眼睛別開了腦袋，道：“我現在心裏亂得不行，根本沒法靜下來想辦法。”

小石頭嘆了口氣，想了想，靠近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猴子一怔，不知道這個辦法行不行，不過，這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

夜裏，寨子裏正熱鬧地飲酒。寨主是個滿臉胡子的漢子，他舉杯笑道：“兄弟們，咱們喝！”

“老大，今天劫的那些貨聽說是送給西大營的，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其中一個手下擔心道。

寨主“哼”一聲，不以為意道：“能有什麽麻煩？大夥随我在這裏盤踞，哪天不是有酒有肉？再說了，西大營就是個紙老虎，根本就不是我北涼大軍的對手！這塊地很快就是我北涼的了，我們不過是提前遷過來而已！”

小石頭和猴子是随着送菜的大叔一起進來的，此刻躲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幹草堆裏。聽了他的話，他們知道這些人竟然是北涼人！

劫匪繼續飲酒，一邊說着大慶國如何如何不堪一擊，一邊吹噓北涼大軍如何英勇。下座的有一位漢子喝多了，拍桌大喊道：“行了！咱們北涼大軍要真的英勇無敵，會出我們這些個逃兵嗎？”

“拉下去！”坐在首座的寨主怒了，猛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沒錯，他們都是北涼的逃兵！沒辦法只有逃到這個窮地方幹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可是那又怎樣！他們每天有酒有肉，活得多自！

氣氛一時有些僵，幾個手下為了哄他高興，趕緊舉杯敬酒。一夥人吃吃喝喝，竟鬧到了半夜。

“何靖，這個蒙汗藥不會是假的吧？你看他們怎麽一點事都沒有？”猴子着急地問道。

其實小石頭也急，他們趁機在後院的井裏投了蒙汗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劑量少了，怎麽這麽久了也不見他們倒地。不過，他只能安撫道：“別急，再等等。”

夜更深了，寨子裏的酒壇摔得到處都是。有清醒的，有喝醉大喊的，總之熱鬧極了。小石頭與猴子等了一晚上，就是不見蒙汗藥起作用。猴子見那寨主喝得迷迷糊糊的，一咬牙道：“我現在就去把他殺了！”

“你別沖動！”小石頭拉住他。

“放開——”

“猴子，快看——”

小石頭急忙說道。順着視線看去，竟有幾個漢子陸續倒了下去。旁人覺得不對勁，喊道：“寨主，不對，我頭怎麽這麽暈……”話還未說完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