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家書

村子裏的事情傳得快。

馮家的事兒高秀也聽了一些，見高春正在整理紙錢，不由問道：“你就這麽相信馮平安？當真不怕他娶了他的表妹？”

高春的手一頓，她當然擔心！不過，她更多的是生氣！這個混蛋，才說要娶她，竟然又冒出一個表妹來！別讓她再見到他，不然她一定要揍他！

高秀接過她手裏的紙錢，說道：“要不是你去找平安問問？咱們今天給爹燒完紙，明天應該就會出發去京城了。”

“行，那我去問問。不過我可不是擔心，我是給他機會。哼。”高春氣呼呼地說道。

馮平安得了他爹的應允，開心不已，正好來找高春說他們要一起去京城的事兒，誰知半路上竟見到高春。他興高采烈地沖過去，一邊喊道：“阿春！阿春！”

高春停住步子看着他，見他跑近了，問道：“你來幹嘛？”

“我有件事兒想跟你說！”馮平安顧着高興去了，竟沒發現高春一臉不高興。正準備說他和他爹要去京城的事兒，便聽高春說道：“是不是跟你那什麽表妹有關的？”

表妹？什麽表妹？馮平安一臉不解地看着她。

高春心裏那個氣呀！她還以為這人老實，會一輩子對自己一心一意，哪知全都是假的！越想越氣，高春想着她又不差，幹嘛要吊死在這棵樹上！想到這裏，她突然轉身就往回走，根本就不搭理馮平安。

“阿春，你怎麽了？”馮平安急了，連忙拉住她。

他拽住高春的手，着急問道：“你生氣了嗎？為什麽呀？”難道是他哪裏做得不對嗎？他一臉無辜又緊張地看着高春。

不知為什麽，這一刻的高春竟然心軟起來。她一時犯糊塗，突然拉着馮平安的手，踮起腳親了他一口。

馮平安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等回過神來，高春已經轉過身去了。她心跳得快，又覺得沒面子，說道：“我不管，以後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只能娶我！”

馮平安猛地點點頭，想着她背對着自己看不到，幹脆拉過她，傻笑道：“阿春，怎麽辦？我心跳得好快！不信你聽聽。”說着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高春也紅了臉，想掙脫他的手，第一次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

她的臉一片緋紅，馮平安鬼使神差地竟然低頭吻了上去。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對方，突然聽到遠處傳來的牛叫聲。吓得高春猛地推開他。

“阿春，我、我——”馮平安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剛剛怎麽就那麽做了。他怕高春生氣，一臉緊張。

高春見着遠處來了農戶，怕被人看到不好，趕緊說道：“好了，我又沒生氣，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跑。

馮平安聽她說不生氣了，咧嘴笑了。等她跑了才想起還有事情沒和她說，趕緊大喊道：“阿春，我爹說了，跟你們一起去京城！”

高春聽到他的喊聲，笑着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跑了。

馮平安想着她剛剛那回頭一笑，心裏真是樂得找不着北。好不容易回家了，見他爹又在趕他姑姑，他的笑意便斂了起來。

他姑見到他，趕緊說道：“平安啊，你都這麽大了就不想娶個媳婦嗎？姑跟你說，你表妹長得漂亮又懂事，你要是娶了她得美一輩子呢！”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她也不願意來這兒說情。

馮平安難得生回氣，他沉着臉看着她，大聲回道：“我才不娶別人呢！我只娶阿春！”想了想，怕她不死心，想着話本子裏講的段子，又接着說道：“我和阿春都已經私定終身了！”

馮來財正想附和地讓他大姐死心，卻在聽到兒子的話後怔住了。他猛地回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馮平安見兩人都盯着自己，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仍直言道：“爹，我和阿春已經私定終身了。”

他姑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啐道：“好你個馮平安，你竟然敢做出這種家門不幸的事！來財，你看看你教的好兒子！”

“教兒子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咱們以後還是不來往的好！”馮來財沉着臉說道，一邊瞪了兒子一眼。他可不相信兒子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姑還準備說什麽，突然看到女兒急沖沖地走來，一臉嫌棄地看了一眼馮家的院子，說道：“娘，你別說了，就是讓我去死，我也不會找這麽個窮光蛋！”她娘還說給她找了戶好人家，竟全是騙她的，這好什麽好，窮鄉僻壤的，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馮來財一時沒認出自己的侄女，不過聽她的語氣就讓人不喜。他擺手催促道：“我們家的小廟容不了二位大菩薩，還請回吧。”

他姑沒想到女兒竟然跑來了，急忙說道：“來財，阿囡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其實她就是平日被我嬌慣了些——”

“行了！娘，我都跟你說了，我要嫁給張家大少爺，你到底聽懂沒？再說了，我可是連孩子都懷上了，我還能進不了他張家的大門！”

“你個死丫頭，胡說什麽——”

原來如此！馮來財的臉黑得吓人。他拿起一旁的掃把吼道：“都給我滾出去！別髒了我的院子！我的兒子在我眼裏珍貴得很，那種做冤大頭的事情就不要來找他了！”他還以為大姐是念着姐弟一場才想把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沒想到竟是珠胎暗結了才想找他兒子做便宜爹！他心裏那個氣啊！簡直是欺人太甚！

“不是，來財，你先聽我說，你們要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們打了就是。阿囡長得漂亮，再說吧，你們家的條件也就這樣，而且平安這孩子傻頭傻腦的，能找個什麽好的姑娘。你再——”

“滾——”馮來財拿着掃把喊道。

他姑還沒見過他這副模樣，怪吓人的，拉着女兒就準備走。

她女兒的确是不願意找個窮光蛋，可別人這樣嫌棄自己，她就受不了了。她上下打量了馮平安一眼，嗤笑道：“舅舅也別生氣，放心，我是不會嫁你兒子的，那張少爺只是随着他爹探親來了泉山縣，本家在京城，很快我就要去京城當少夫人了。喔，對了，聽說平安表哥喜歡一個做生意的，還是個賣餅的，呵呵，你們以後要是在京城吃不上飯了，或許我還可以給你們兩個饅頭。娘，咱們走！”

“簡直欺人太甚！”馮來財氣得發抖。回頭見兒子竟然走神了，不知想什麽，一臉傻笑。頓時讓他想起兒子剛剛說的話，問道：“平安，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馮平安一臉不知所謂地看着他爹，想了想，恍然道：“爹是問我和阿春的事吧？爹，你放心好了，我和阿春好着哩！”

“誰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剛剛說私定終身是怎麽回事兒？”馮來財可不相信兒子能做出這事兒。

馮平安臉一紅，吶吶道：“我親了阿春呀……”

“你、這——”馮來財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這也談不上私定終身吧？不過想着兒子竟然能做出這種輕薄之舉，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馮平安不知道他爹心中所想，繼續說道：“爹，剛剛姑她們說的話我一點都不生氣，阿春好着呢！”

馮來財簡直拿這個兒子沒辦法。不過，他已經慢慢相信緣分這種東西了，或者高家阿春對兒子是真心的。他的兒子傻人有傻福。

作坊裏的工作都安排好了，也給她爹燒過紙錢了。吳世香紅着眼睛上了馬車，一家人正準備去京城。

馬車才走到高家村東頭，便聽到裏正喊道：“大妹子，你家鐵柱來家書啦！”

高秀隐約聽到她爹的名字，以為是聽錯了，便沒說話。倒是吳世香突然拉着她的手問道：“阿秀，你聽見沒？是不是你裏正大叔說你爹來信了？！”

她爹都死了六年了！高秀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大妹子，高鐵柱來信了！他還活着，他沒死！“裏正走近了繼續喊道。

這回馬車裏所有的人都聽清楚了，連高秀都驚呆了。她記得九年前她爹去了戰場，六年前便沒回來，說是死在了戰場上。可如今竟然說他還活着？

吳世香激動地喊停車，自己慌慌張張地從馬車上跳了下去，一個趔趄還差點摔了，幸虧高秀和高春下車扶住了她。

此時裏正已經追了上來，他喘着粗氣說道：“這是剛剛送來的信，是你家鐵柱寫的！”

吳世香一邊流淚，一邊伸着顫抖地手接過信，遞給高秀，催促道：“快，快念念，你爹他寫了什麽？他現在在哪裏？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娘，你先別急，別急，我看看。”高秀勸慰道。她接過書信拆開一看，字跡整齊，字體有形，一看就是讀書人的字，不是出自他爹之手。信中寫道他爹還活着，現在人在北涼邊境，靠近西大營的地方，過些日子便會回高家村。

高秀念完信也是疑惑重重，若她爹還活着怎麽這麽多年不回來？若這信真是他爹請人寫的，那他為什麽不交代一下他的現狀？

“鐵柱，他真的還活着！”吳世香聽完，激動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