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祭祀

神使離去不久，忽聽見天王殿裏傳來一陣厮殺，已有十幾個太平軍像煙花一般飛竄出來，倒在地上死了。

“到底怎麽回事？”葉涵沛一愣，趕忙擡頭望去，莫不是太平天國內部又出了什麽問題？

她冷笑了一聲，心想：“一百多年前太平天國就因為內部起讧，才讓清兵有機可乘，想不到一百年以後，同樣的事情還在發生，真是舊病複發。”

身邊的幾個太平軍聽見天王殿裏有動靜，都顧不得葉涵沛，拔刀魚貫而入，乘此機會，葉涵沛往旁邊逃去。

天王殿裏刀劍火拼，發出陣陣雜亂的嘶吼，随即又砰地一聲巨響，一具人體從裏面飛射出來，轟然倒地時，還能動彈。可是他還沒有掙紮起來，就遭亂刀剁成肉泥。

葉涵沛看得膽戰心驚，太平天國內部矛盾激化到這種地步，讓人發指，一時間她被吓得動彈不得，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随即，一個周身穿戴華麗，俨然是一副帝王打扮的雄偉的漢子奔到殿外，指着地上被砍得模糊不清的屍體道：“拖下去陰火焚燒，再把他的族人全部剿死。”

葉涵沛心想：這人恐怕就是他們口口尊稱的石大王吧？果然長得器宇軒昂。

只不過，石達開剛說完話，就撲通一下單膝跪在地上，右手緊緊護住心髒，臉色異常慘白，已然是遭到了重創。

衆将士被吓得面如死灰，都跪拜在地上，身子不由得瑟瑟發抖。

登基大典在即，居然遭到刺殺，恐怕是蓄謀已久，葉涵沛不禁露出了欣喜之色，落井下石道：“石達開啊石達開，人算不如天算，縱使你只手遮天，也難逃命數，狼子野心終不能得逞。”

再望去，石達開已轟然倒在地上，一群太平軍被吓得半死，忙上前攙扶，石達開卻勉強站起身來，抖了抖身子，似乎恢複了霸氣，“都滾開，上去奪刀不成，卻要來反叛我。哼，你以為因為這點小事就能影響到朕登基，朕叫你永世不能超生，開始祭祀。”

祭祀？這兩個字一出，葉涵沛才回過神來，死亡正在臨近，她拔腿就跑，前面不遠處就是深淵，只要能跳下去，說什麽也要比被祭祀的強。

“抓住她。”

一群兇惡的地獄狗猛地像箭一般蹿射過來。葉涵沛腦袋中嗡地一聲響，只有一個意念，死，所以根本不去管，依舊向着深淵狂奔。

二十米，十米，五米，越來越靠近，馬上就要得逞，她的體內熱血沸騰，雙腳已經離地，身子就像鯉魚躍過龍門。忽然，眼前不知什麽時候撲來一張黑網，本能反應之下，她拔出匕首向着黑網砍去，卻沒有砍破，黑網不是一般的網，匕首砍在上面，發出鐵一般的碰撞聲，并濺起了陣陣火花。

Advertisement

“遭了！”葉涵沛大驚失色，心都提到了嗓子。黑網向後一兜，她的身子就被網住，随即，黑網又快速收攏，這一網，一兜，一收，動作連貫，渾然天成。就好比如一個有幾十年捕魚經驗的老漁翁用網捕魚一般。

待她不能動彈時，已有十幾把鋼刀押在她的脖子上，一個太平軍用刀柄猛地擊打在她的腰部，頓時她的身子如遭雷擊，軟了下去。

她被押到石達開的面前，感覺自己是多麽的渺小，石達開俯下身子打量着她，然後說道：“一個已經夠了，立刻動手。”

幾個太平軍又把她押到天王殿前的一塊空地上，中央有一個祭壇，和在迷魂陣裏看見的祭壇一模一樣，她甚至能聞見濃濃的血腥味。

兩個太平軍扣住她的左右手臂，等待着命令。

天王殿前紛亂的軍隊已經恢複了隊形，井然有序。他們都表情嚴肅，這一時刻恐怕足足等了一輩子。

祭奠的儀式序幕漸漸拉開，與任何一個朝代有所不同，他們不信天，陳設祭品的桌子上，列着上帝，天王洪秀全的牌位。

太平天國以前搞的那一套，都被搬到了這裏。還沒到時至，也就是純陰時，天狗食月。文武百官都跪在禦道兩側，按照着傳統，文東武西，等着石達和各路神仙溝通完畢後，從奉天門上下來。這一點，倒是和以前的朝代有些相同。

葉涵沛緊閉着雙眼，心跳恢複了平靜，她不禁回顧起自己的一生來。其實她的一生很簡單，平平淡淡，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然後逃離，再被骊山道人收養，最後遇見師兄江曼路。

如果要概括，那就是平凡的一生，直至臨死前，才感覺到點傳奇。

“師兄現在怎麽樣了？被豺狼吃了，還是被飛雪埋了，亦或是像師父一樣飛升？”她把能夠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然後嘆氣道：“唉！早知道如此，我就應該勸阻他的，跟着來湊什麽熱鬧，如今馬上就死了，卻死得一點也不值，我死後若化為異鬼，一定要複仇。”

正想着，又聽見一陣吵鬧，一群精靈的小鬼來送禮祝賀了，那些小鬼一定是他們的鄰居，舉動都沒有什麽拘束。三步兩步就跳到天王殿前，拉着文武百官的胡須就嬉玩起來，那些文官很懦弱，只有吹胡須瞪眼的功夫，武官的脾氣卻要暴躁些，噌地拔出劍，吓得那些小鬼趕快躲避。

神使站在一旁清點着送來的禮物，黑山老妖：黃金萬兩，玉夜洞主：良駒千匹......

天王殿旁的奉天殿上，石達開正在與各路神仙溝通，虔誠而又卑躬：“天父，天王洪秀全兄長在上，我石達開今願追随您們的步伐，完成您們未完成的心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請降下指示給我...哈利路亞。”

過了片刻，他才緩緩從奉天門上走下，興致大增，“主已經同意了，祭祀開始。”

下面立即歡呼起來，陣陣吶喊震天動地。

“恭喜石大王。”

幾個小鬼在旁邊恭賀道。

石達開把臉一愣，瞥了幾個小鬼一眼，冷冷說道：“哼，還石大王？”

幾個小鬼見說錯了話，忙跪拜在地上，“哦，不是，是恭喜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石達開大喜，又問：“你們的洞主和黑山老妖呢？怎麽不親自來祝賀我？”

“他們都有事在身，所以全權委托小的前來，石大...吾皇，今晚您可是容光煥發，精神大振，若是統一了陰陽兩界，可否賜個官兒給我們當當。”

“就是就是。”

石達開一捋胡須，哈哈大笑起來，“想當什麽官？”

“我們就像當土地爺，每天他都在我們的頭頂踩着，一踩就像要地震一般，我們要他也來試試這種滋味。”

“好說，只要你們都臣服與我，要什麽官兒都可以。”

“謝謝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時間到了，周圍漸漸暗沉下來，今晚是月全食，又是純陰，是個很兇的日子。萬鬼将會蘇醒，甚至有可能沖破鬼門，直達陽界，危害四方。

但與此同時，純陽之體的人，也會複活，阻擊萬鬼行兇，這就是一物克一物。萬事萬物都相生相克，存在着聯系。《道德經》裏說，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萬事萬物必須遵循着規律。

葉涵沛睜開了雙眼，心裏不再懼怕，當周圍黑盡，她忽然看見從師兄的那個方向發出了一道璀璨的光芒，映紅了半邊天。

她大喜起來，心想：師兄命不該絕，他一定是複活了。想到這裏，她興奮起來，大呼幾聲師兄。

石達開的狂笑回蕩在她的耳邊，不過，她根本不當一回事，暗道：既然師兄複活了，他一定會阻止你們，并來救我，我暫時受點苦又有什麽。

月食過後，周圍開始明亮，鐘鼓擊鳴起來，葉涵沛看見無數的異鬼從黑暗中鑽出來，參與到太平軍中，他們士氣大增，因為石達開登基完畢，他們就會大開鬼門，大開殺戒。

“但希望上面能抵擋住，下面的我們也會拼盡全力。”葉涵沛忽然擔憂起來。

卻看見兩個太平軍，大搖大擺向她走來，他們手中都拿着大刀，刀身發出凄烈的藍光，顯然是嗜血已久了。

扣住葉涵沛雙手的太平軍，稍微一用力，就把她的頭顱按下，露出白生生的脖子。

葉涵沛大驚，口中默念：師兄啊師兄，如果你真複活了，快來救我，要是被他們砍了頭，我便做不成鬼了。默念完，仍然不見江曼路的影子。她又念：師父啊師父，如果你在天有靈，趕快現身來救我，難道你們兩個都要留下我不管嗎？

大刀不容情，已經高舉到她的脖子上，她閉上了眼睛，只砰地一聲，大刀砍在她的脖子上，猶如砍在鐵上一般，斷成無數碎片。

“沒有痛，沒有血，莫非師父真的來保護我了？”葉涵沛驚訝起來，随即用力縮回手臂，只輕輕一帶，便将兩邊的太平軍舉到半空，然後用力互擊，撞成粉碎。

祭祀臺前的文武百官大吃一驚，然後紛紛拔出劍，往葉涵沛殺來。與此同時，她聽見後面的冰山吶喊連連，很多天師猶如天降一般，一路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