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盜/文黨泥奏凱

另外,領證的當天,溫唐就把結婚證拍了照片,發給兩個人:馮露和木帆。

馮露還是忙着當空中飛人,兩個多小時之後才有動靜,不過木帆當時就回信兒了,而且回複略奇葩。

“呃,冒昧的問一下,您哪位?”

溫唐囧了下,直接打過去,“木頭,我啊!溫唐!”

那邊明顯沉默了下,然後采用滿是狐疑的語氣問道,“誰?”

溫唐頓了下,冷靜道,“啊,那我挂了啊。”

“哎哎哎等等!”終于确認身份的木帆忙道,“別別別啊,我得問問細節啊!我錯了還不成麽?”完了之後又嘟囔,“你這一連幾個月的沒消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冷不丁的發過來一結婚證,我還以為你被附身了呢!”

溫唐無語,“都什麽鬼啊,不就結個婚麽!”

“噗!”木帆給她噎個半死,一口水噴老遠,“還不就?!你以為跟吃飯似的啊,一輩子也就那麽幾次好麽!”

溫唐:“……”

還幾次,呵呵,謝謝,我就只要一次成麽?

唠叨半天,木帆的聲音突然變得悠遠起來,“真結了啊?”

溫唐點點頭,抓起薯片咔嚓咔嚓,“嗯吶。”

木帆笑,“也不提前打聲招呼,今兒早上還有小報又給咱倆拉郎配呢,這麽一來我得多尴尬啊!”

溫唐吭哧吭哧笑了半天,突然就揚聲問了句,“你不介意的哦。”

木帆頓時一僵,心裏就有種不大妙的預感,果不其然,幾秒鐘之後,話筒裏面傳來顧蘇不情不願,卻又帶點兒莫名優越感的聲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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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唐樂颠颠兒的道,“聽見了吧,沒事兒。”

木帆老半天都無語凝噎,“唐啊,你可長點兒心吧!”

捶胸頓足了半天,木帆磨磨牙,對溫唐道,“你把手機揚聲器往你們家那位的方向轉轉。”

溫唐不解,不過還是很配合的把話筒對準了顧蘇,然後就聽裏面傳來木帆中氣十足的聲音,“顧蘇,有時候你真的挺欠扁的啊!”

說完這句話,木帆撂下一句“婚禮的時候別忘了提前給我發請帖!”,憤然扣了電話。

“誰,誰欠扁啊?”

木帆剛挂電話,彪哥就從外面探進腦袋來問。

“嗯?”木帆盯着黑下去的手機屏幕看了會兒,然後輕笑一聲,把自己仰面摔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沒誰,就是一顆好白菜,剛被拱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酥糖結婚的消息尚傳的轟轟烈烈,很快就會有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風暴,席卷整個祈凰。

而令溫唐沒想到的是,預先準備應付的粉絲轟炸遲遲未來,降臨的卻是來自另一個人的發難。

這天兩人都沒工作,窩在家裏打游戲,然後中間顧蘇接了個電話,去陽臺了,溫唐一個人玩也沒意思,就滿地打滾的等人回來。

幾秒鐘之後,她的手機也響了。

就像之前說的,溫唐手機裏統共也沒幾個號碼,而且她的身份也注定了不方便接聽來電人不明的未知電話,所以她一看是不認識的號碼,想也不想就按了挂斷。

哪知對方再一次打了過來,并且依舊是保持着一種持之以恒的信念,一直等到因為太長時間沒人接聽而轉到語音服務。

顧蘇還沒回來,溫唐盯着第三次響起來的手機,猶豫了下,還是接了。

“您好,哪位?”

“溫唐,溫小姐是吧?”

說話的是個男人,而且聽聲音應該是年紀不小的男人。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不急不慢,帶着一種難言的,唔,掌控的意味。

溫唐很确定自己沒聽過這個聲音,而且對方也實在不像是圈內人,“您是哪位?”

對面頓了下,緩緩道,“我是顧晉。”

顧晉?

似乎是知道溫唐的反應慢,顧晉又道,“當然,我還有另一個身份,顧蘇的,父親。”

不等溫唐再說什麽,顧晉就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見一面,你認為呢?”

“啊?”對方如此明确地提出見面的要求,溫唐有些緊張又有些疑惑的點頭,“啊,好啊。”

“很好,稍後我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發到你手機上,”顧晉道,“當然,只是我們兩個人的見面。”

溫唐剛應了聲,電話就被挂斷了,緊接着對方又發了條短信過來,約定明天上午在市中心的一家會所見面。

“唐?誰的電話?”

太過專心看手機的溫唐頓時就被吓了一跳,匆忙轉身一看,就見顧蘇正從陽臺進來,她推說是馮露之後又忙率先發問,“誰啊?要出去嗎?”

顧蘇笑笑,視線掃過溫唐掌心的手機,似乎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只是平靜道,“顧鈞,說是明後天有個活兒,”說着,他走到電視屏幕前面坐下,見溫唐遲遲不過來,不由疑惑道,“要出去嗎?”

“啊?不出去!”溫唐忙擺手,跑到他身邊坐下,又歪頭看他,“你馬上又要工作啊?我本來還想咱倆出去玩兒呢。”

顧蘇看了她一眼,笑着揉揉她的腦袋,“抱歉啦,等忙完了再玩兒,對了,大哥說讓我們一起去他那裏過聖誕。”

“好!”頓了下又問,“要不要帶禮物?”

“呵,帶上你的胃就行了。”

“……”

******************************

第二天,顧蘇果然早早就出門了,睡眼惺忪的溫唐等他一出去,就從床上爬起來,精神抖擻、有條不紊的收拾行裝。

其實昨天她也糾結過,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顧蘇。

按理說,既然結婚了,雙方就不應該有所隐瞞,至少在這些方面應該坦誠相待。

但是對于顧家父子的恩怨,溫唐早在跟顧蘇正式交往之前就有所耳聞,所以難免百般顧忌。

她知道,顧蘇跟顧晉的關系很是惡劣,不過具體什麽原因她不清楚,顧蘇沒說,她也就佷識趣的裝傻不問。

清官難斷家務事,像這種家庭內部矛盾,外人都是很難說什麽的。

顧蘇是個很有主見,也很要面子的男人,他很清楚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既然他選擇暫時不提,那麽選擇了顧蘇的溫唐,也就會再次選擇尊重他。

每個人,都是被允許有點兒小秘密的,不是麽?

溫唐一直都沒什麽機會體味血脈親情,所以對這些方面不是很擅長。不過轉念又一想,總歸是父子天性,也許誤會解開了就能好起來吧?

如果是顧晉的要求,那麽她就一個人去好了。

男人麽,尤其還是老男人,估計會有點不擅長處理親情關系,特別是這種早已冰封許久的。

去的路上,溫唐的思維難免各種發散:

顧晉是不是會像故事中的那種沉默寡言的老父親,雖然與兒子關系冷漠,但實際上最關心兒子不過,想要跟兒媳婦分享下心經,順便表達下重塑美好家庭的願望呢?

假如真的是這樣,那麽不管多難,溫唐都願意試試。

雖然顧蘇從來不叫苦,但是溫唐看得出來,有時候他會莫名其妙的的沉默,甚至會長時間的盯着某個地方發呆。

他在難過。

那種情況下的顧蘇,似乎整個人都是放空的,哪怕周圍的世界再繁華,而他卻始終是一個人。

接觸的時間長了,溫唐逐漸的就會發現越來越多關于顧蘇的小細節:

比如說他無比憎惡醫院;

比如說已經28歲的顧蘇還會讨厭黑暗;

比如說顧蘇從來都不看家庭劇,卻會在偶爾外出的時候,不自覺的把視線落到某些母親身上,然後會再猛的移開視線……

每當這個時候,溫唐心裏就會一揪一揪的疼。

她想,也會竭盡全力的對顧蘇好,但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她總是要想點別的辦法填補顧蘇心裏的空缺。

******************

往會所裏面走的時候,溫唐一路上都難以抉擇:

見了面之後,到底是直接叫“爸爸”呢,還是“伯父”?

不過很快的,溫唐就明白了,是她自作多情了:她根本什麽都不用叫,而對方壓根兒就不稀罕。

顧晉很好辨認,不僅僅是因為網絡百科上他的照片鋪天蓋地,更因為今天的會所裏就只有他一個人。

溫唐走過去,微微鞠了個躬,然後剛要開口,對方就朝着對面的沙發點點頭,“坐吧。”

今年将近六十歲的顧晉長相頗為威嚴,光是坐在那裏就有種運籌帷幄的氣勢,不過眉宇間似乎有些過分苛刻的味道。

可以看出,顧崇的長相是随了顧晉,屬于冷厲莊重型的,而顧蘇的輪廓線條就要柔和的多,估計是遺傳自溫唐未曾謀面的顧家媽媽。

幾乎是毫無理由的,溫唐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太喜歡這位公公。

再然後,接下來的談話無比完美的證明了她的預感。

“溫唐,溫小姐是吧,”顧晉将手中一直端着的咖啡杯放下,視線從微微蕩起的褐色液體平面上滑過,語氣淡淡道,“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

語罷,顧晉就用那雙看似平靜無波,實則蘊含着無限威壓的眸子直視着溫唐道,“老實說,我很能理解你們這些小姑娘的想法,”他停頓下,臉上露出點很細微的了然,“畢竟,找一個合适的男人,足可以讓你們一世榮華。”

溫唐的表情未變,不過眼中的笑意和尊重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嘴角的微笑也漸漸變冷。

她也曾拍過幾次狗血的家庭倫理劇、都市偶像劇,也曾對那裏面飛濺的狗血嗤之以鼻,然而就在今天,就在現在,她很不幸的發現,自己貌似被迫體驗了一下現實版。

呵,藝術,果然是源自生活的麽?

顧晉的身體微微往前傾,音量不高,但卻分外斬釘截鐵道,“很遺憾,我是不可能允許一個戲子,嫁入顧家的。”

能生出顧崇和顧蘇這樣,無論是外貌還是內在都出類拔萃的兒子,提供基因的顧晉也必然是人中之龍。

他已年華不再,但臉上的條條皺紋卻絲毫不減他的風采,甚至平添許多經歷歲月磨砺的魅力,跟顧蘇酷似的雙眼中滿是冷酷的自信。

假如在別的地方,別的環境下看到這樣一位先生,溫唐必定會停下來,好好欣賞,然後說不定還會跟馮露分享。

不過,現在麽。

“呵,”溫唐終于有機會冷笑一聲,然後涼涼道,“冒昧的說一句,您的兒子,貌似也是您口中的一名戲子。”

顯是對溫唐說話的語氣和內容都十分不滿,顧晉的眉頭微微皺了下,像極了不悅時的顧蘇。

不得不承認,這父子兩人,有太多的相像。

幾秒鐘的時間足夠顧晉調整狀态,他稍稍後移,十指交叉,不太贊同的挑高了眉毛,“他跟你們是不同的。”

“顧蘇年紀還小,難免會有些好奇,玩幾年,他早晚要回來繼承顧氏的。”

溫唐毫不掩飾的冷笑一聲,“他不會。”

顧晉面無表情的盯着溫唐看了幾秒鐘,“注意你的措辭,溫小姐。”

溫唐攤攤手,不置可否。

尊重都是相互的,既然你完全瞧不起我,那麽我也沒必要低聲下氣,哪怕你是顧蘇的父親。

既然已經狗血,那麽接下來是不是會繼續沿着劇本走?

給你兩百萬,離開我的兒子?!

不不不,溫唐不乏惡意的猜測,按照顧家的家底,以及現下顧蘇的身家地位,也許這個價格還可以多翻上幾翻。

“不得不說,”顧晉微微點頭,“你很大膽,這倒是讓我對你有點欣賞了,也許是演技,不過這無所謂,至少你有這個膽量。”

哦,出戲了呢。

然而此刻溫唐已經沒有了跟他繼續磨叽下去的欲/望,而且也深深地理解了,為什麽顧蘇會跟他這樣不睦。

自戀、自大、自以為是,以自我為中心!

攤上這麽個糟心的爹,誰受得了啊!

偏顧晉還在繼續,“那麽你我都各退一步,顧蘇畢竟是我的兒子,他既然已經跟你結婚,就證明還蠻中意你,我也不忍心令他失望。”

溫唐毫無溫度,也無一絲感激的呵呵兩聲,“那還真是謝謝您了。”

顧晉對她的敷衍和毫不掩飾的譏諷十分不滿,不過還是耐着性子把條件說完,“如果你馬上退出娛樂圈,并且跟所有的所謂朋友斷絕往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門口一陣喧嘩,然後溫唐就看見顧蘇大步流星的走進來,路上順便還飛起長腿往一個試圖阻攔的保镖身上踹了一腳。

保镖立刻就倒飛了出去,飛行軌道上還帶倒了另一個同事,兩人嘩啦啦的撞到了成片的桌椅,真是熱鬧非凡。

“法律都承認了,你的意見算個屁!”

被顧蘇當面這樣說,顧晉的臉一下子就黑透了,他忽的站起來,聲色俱厲,“安寧,你什麽時候敢這樣對我說話了,你的教養呢!”

顧蘇不耐煩的打斷他,“別這麽叫我,你沒資格!”

被當着溫唐這個“外人”下面子,顧晉氣的臉都紅了,卻聽顧蘇繼續道,“什麽時候,呵呵,真是好笑,大概是從出生開始吧。”

溫唐在他一出現的時候就百感交集,即因為隐瞞而內疚,又因為顧晉的表現和父子二人的沖突感到心疼。

三言兩語把顧晉刺激的搖搖欲墜,顧蘇卻是半個眼神都懶得分,直接攬着溫唐的腰就往外走,走出幾步又停住,面上罩霜的對顧晉道,“顧先生,看樣子您還真是老糊塗了,貌似我已經警告過您了吧,少他媽的跑來招惹我!”

顧晉一把推開旁邊的保镖,狠狠喘了幾口氣,又中氣十足的教訓道,“你簡直混賬!”說着,又狠狠瞪了溫唐一眼,“我是不會承認她的!”

顧蘇怒極反笑,緊緊抓着溫唐的手道,“顧先生,我是個戲子,能不能別逼我說那些惡心到死,磨得人耳朵起繭子的爛臺詞兒?!”

“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情,”顧蘇的表情變得很陰冷,一雙略顯狹長的眸子中迸射出近乎仇恨的目光,“至于你,永遠別再來招惹我!”

一瞬間,仿佛時空交錯,溫唐驀地生出了一種錯覺:

身邊站着的顧蘇,好似跟曾經的顧蘇重疊,就像是在《鸠》開拍之前,那個從酒店電梯裏走出來的,陰冷狠戾的顧蘇。

那個荒無人煙,粗犷荒涼的戈壁,冷風從上面呼嘯着穿過,偶爾降下同樣徹骨的冷雨。而顧蘇,就曾經站在那冷雨中,孤獨的看着灰蒙蒙的天邊,仿佛随時都可以去死。

恍惚中,溫唐被顧蘇半抱半摟的帶了出去,直到顧蘇發動車子,她才回過神來。

剛才的争吵讓顧蘇周身都環繞着低氣壓,連頭頂都壓抑着烏雲,滾滾作響。

溫唐偷眼看了下他的側臉,薄唇緊抿,長長的睫毛也似乎變成了兩排利刃,稍不留神就會将人戳的稀巴爛。

溫唐戳戳手指,小聲道,“對不起。”

“吱~”

顧蘇狠狠一腳下去,車子在馬路上猛地停住,地面上拖出來四道濃重的痕跡。

溫唐吓了一大跳,剛要說什麽就看見顧蘇已經壓過來,然後是驚天動地的深吻。

此刻的顧蘇狀似瘋狂,親吻間不似素日溫柔克制,像極了瘋魔的獸,要将身/下的人拆分入肚。

一直小心維護的傷口再次被人生生撕開,鮮血淋淋,孤傲的自尊也在這一刻被重重擊碎,玻璃一般轟然炸裂,四處飛濺。

良久,唇齒間有淡淡的血腥氣蔓延開來,顧蘇這才稍微離開,随即又把溫唐緊緊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呢喃,“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顧蘇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本已打算就這麽沉入水底,卻在無意中抓到救命的稻草,只能憑借本能死死拉住。

溫唐忽然就明白了,其實在這份感情中付出了一切,歇斯底裏的,何嘗只有自己?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擡手在顧蘇的背上輕撫,一下,又一下。

“沒事了,沒事了,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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