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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唐笑了下,用依舊有些冰涼的嘴唇碰了碰顧蘇的臉,然後就跑到鏡頭那裏去看效果。

顧蘇在原地站了會兒,輕輕笑了下,眼睛都在發光,然後對身邊的顧鈞道,“她真的很棒,對吧?”

顧鈞挑挑眉,“嗯。”

一個負責道具的女孩兒小跑過來,對顧蘇道,“顧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能不能麻煩您過去看一下,場地那邊似乎出了點問題。”

顧蘇看看正聚精會神盯着鏡頭裏面看的溫唐,又轉頭對顧鈞笑了下,“她看上去似乎完全不需要我了。”

顧鈞推了他一把,“知道酸氣重了會怎麽樣麽?我會被熏死的,謝謝,還是去跟着這位小姐看看吧,大忙人!”

被點名的女孩兒略帶些羞澀的垂頭笑了下,十指不住的交纏,這是緊張的表現。

顧蘇也不想為難她,便對顧鈞點點頭,“我去去就回。”

“別忘了大概一個半小時之後就有你自己的戲!”

“忘不了!”

lin他們把拍到的鏡頭重新放了一遍,拍拍手,“good!”

被誇贊的溫唐無比開心,雙手握拳,“耶!”

大家都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齊齊被吓了一跳。

“oh,god!”

見衆人的視線都集中到自己臉上,溫唐愣了下,下意識的擡手摸臉,“怎麽了噢!”

就見她的手上沾了些血絲。

在冷空氣裏淋着水跑了這麽久,溫唐的面部肌肉都僵掉了,剛才還沒覺察出來,現在用手一擦就感到絲絲縷縷的疼。

工作人員趕緊把消毒濕巾拿過來,擦了幾下之後濕巾就被染紅了,顯然溫唐的臉在剛才的爆破中受了點輕傷,擦掉血之後就看見一道道十分細小的劃痕。

“碘酒!快!”

剛才天冷,而且皮膚肌肉和神經組織在低溫下并不怎麽活躍,現在一堆人擠在一起,溫度上升,帳篷下面還有暖氣,血液流通加快,血就從傷口中滲出來了。

不是大傷,但在一張白皙的臉上悄無聲息的冒出來一道道血痕,鮮明無比,還是蠻瘆人的,尤其靠近耳朵的那一條更是有點要往下淌的跡象。

有之前安東尼的教訓,這次溫唐老老實實的仰着臉任醫護人員擺弄,不過還是抽空道,“沒事,就是劃破了點油皮。”

輕傷不下火線這種精神常常體現在一些優秀演員身上,更何況溫唐臉上的傷真的并不怎麽嚴重,所以在最初的驚慌之後,大家也都淡定了。

醫護人員也笑着點頭道,“是的,表皮受損,部分毛細血管破裂,相信我,很快就止住了,幾天後你會連點痕跡都看不到,不過三天內你最後減少沾水的次數,包括洗臉。”

輕傷也是傷,鑒于以後大家還會拍很多類似的鏡頭,劇組迅速對這件事情進行了調查,也算是給溫唐一個交代。

“抱歉先生,火藥的劑量并沒有任何問題,您應該理解,爆破這種事情本來就風險性極高,尤其在這種還原度高出行業平均值八個百分點的情況下。”

更嚴重的傷溫唐都受過,自然不會把這點事情放在心上,于是她立刻表示無所謂,并積極詢問下一場什麽時候開始。

在接受二次化妝的間隙,溫唐把a和b叫過來,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件事情是人為的可能性有多高?”

a和b對視一眼,現在心裏表達了對這位小夫人警惕心的贊賞,又誠實的搖頭道,“幾乎沒有。”

“為什麽?”

“恕我直言,夫人,”b極具學術精神的回答道,“這太不專業了,要知道哪怕是同樣分量的火藥,想要做成是拍攝事故的效果也不是不可能的。”

溫唐又看了看a,對方給了她一個面帶微笑的點頭。

而與此同時,顧先生也面臨着某種危險。

自稱是道具組的女孩兒領着顧蘇拐了幾個彎,然後在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停下,轉身,極盡妩媚的看着他,與方才羞澀緊張的樣子判若兩人。

顧蘇挑挑眉,擡腳甩了甩因為行走而沾到鞋底的淤泥,“你想要做些什麽呢?你最好是快點,因為我趕時間。”

那女孩兒笑了幾聲,扭着腰肢纏了上來,柔若無骨的手臂剛要去摸顧蘇的胸膛,卻被後者毫不猶豫的推開。

她愣了下,不過馬上就笑的更加甜美,“沒什麽可害羞的,你值得更好的。”

顧蘇冷笑一聲,用鞋尖頂着她的膝蓋,示意她後退,同時涼涼道,“更好地,就是你這樣的麽?”

“當然!”女孩兒不甚在意的撩了撩頭發,媚眼如絲,“那個幹癟癟的娃娃有什麽好的呢?我敢肯定她一定很無趣,她也不過是想要借你上位罷了,瞧,我都看見了,她根本沒那麽在意你。”

顧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說的好像你的目的更加崇高一樣。”

“不,我只是更加誠實,”女孩兒笑道,同時意味深長的舔了下自己的紅唇,又狠狠挺了下自己高聳的胸部,“任何人都會有需求不是麽?這并不可恥。”

老實說,這女孩兒的确頗為誘人,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一股媚/态,估計不少男人只要看一眼就會把持不住了,更何況這裏人跡罕至,而且還是對方主動。

不過顧蘇看了之後卻只覺得作嘔。

女孩兒見他沒有再說拒絕的話,得意一笑,踩着貓步往這邊蹭過來。

很迷人的一個男人不是麽?更何況他還這麽年輕,一個前途無量的明星,腰包鼓鼓的投資人,零緋聞的好男人?哦,真是很棒的獵物。

假如幾次你情我願的肉/體交易就能換來努力幾十年也得不到的好東西,有何不可?

類似的想法,這世界上從未斷絕過。

她敢肯定,劇組中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可那又怎樣?那些蠢貨,以為乖乖坐在原地賣弄風/騷就能有大收獲麽?

“我能給你前所未有的享受,讓我們啊!”

調/情的話尚未說完,女孩兒就被一腳踹了出去!

一臉厭惡的收回腳,顧蘇冷笑着看在肮髒的泥水中蜷縮成一團的女孩兒,不屑道,“本來我的原則是不打女人,但是很無奈,您無恥的程度遠遠超過了我所能忍受的極限。”

剛還一臉春色的女孩兒現在已經面容慘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顧蘇剛才踹的那一腳已經很好地控制了力道,肋骨不會骨折,但絕對會讓這家夥幾天下不來床。

“先生!”

一個保镖從暗處出來,手裏還拎着一個形容猥瑣的小個子男人,他脖子上還挂着一只照相機。

顧蘇微微笑了下,點頭,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語調感嘆道,“看看我們發現了什麽,哦,色誘?然後是勒索?真是好極了。”

毫無疑問,他無比平淡的表情和語調都與話的內容極其不搭,強烈的反差和違和感幾乎變成實質。

“先生,需要我們私下處理了麽?”保镖盡職盡責的問道,話音剛落,他手中的男人就開始殺豬一樣慘叫起來,那聲音無比刺耳。

“不,不要殺我,我只是被人利用了,對,是的,就是這個臭婊/子!是她迷惑的我!”

“環保一點,減少點噪音污染。”顧蘇覺得自己的腦神經都被刺激的一跳一跳的,于是在他的示意下,另一個保镖從兜裏掏出來一小卷膠帶,将噪音制造機的嘴巴死死纏住。

其實顧蘇并不想節外生枝,但是很明顯,有些人總不想讓自己安安靜靜的工作。

看來,老祖宗說的殺雞儆猴還是很有必要的,而剛好,現在他手裏就撞了兩只雞,希望剩下的猴子們足夠聰明。

“把這位小姐送到醫院去,至于這位有着獨特攝影愛好的先生麽,”顧蘇溫柔的笑了下,“稍微給他點教訓,讓他明白公民的*權是多麽的重要。”

保镖咔吧咔吧的捏了幾下拳頭,點點頭,轉身要走,顧蘇又喊住他們,“哦,對了,完活兒後別忘了給他們安排同一間病房,也許可以方便下他們分享工作感言什麽的,當然,作為成年人,大家都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說着,顧蘇又對滿臉驚恐的兩人眨眨眼,“不要太感激我,要知道,我一向如此的善解人意。”

偌大的劇組中消失一個兩個的人并不會引發什麽波瀾,而源源不斷的候補人員也會随時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所以,除了那些時刻關注某些事情的某些人之外,大家并未發現任何不妥。

當然,幾天後,因為一些據說可信度極高的傳言,整個劇組的風氣都為之一振……

**********************

似乎老天打定了主意要跟劇組開個玩笑,在拍完淋雨戲的第二天,就開始了持續一周的小雨。

對此lin代表衆人表達了自己澎湃的內心感言:

第二天起床之後,這位導演就望着淅瀝瀝的小雨發了會兒呆,然後在幾乎是整個劇組的注視下,沖着陰霾的天空筆直的舉起了中指。

“*you!”

從昨天開始,劇組已經開始拍攝溫唐和顧蘇永別的戲份。

顧蘇是一個家世良好的小提琴家,跟溫唐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不過在戰争爆發之前,他們之間發生了一點小誤會。

他是那種典型的華國公子哥兒,出身百年世家擁有良好的家教,為人落落大方,風度翩翩,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溫潤的風度,君子如玉,不外如是。

然而他又擁有足夠先進的見識和眼光,積極接受外來文化,是華國新青年中的領軍人物。

顧蘇出場的戲份是在一個清晨拍攝的,當時他穿着一襲華國特有的長衫,淡青的絲綢布料上繡着修竹,顏色不過略深一籌,只在偶爾轉身的時候稍縱即逝。

為拍好這場戲,顧蘇特意查閱了很多資料,用心考察了當時公子哥和留學生的穿着和修飾之後,才定下了這套服飾,還特意修剪了頭發。

那天,他化好妝,剛一出現在片場,四周就響起了幾道微弱的抽氣聲lin和花仲都無比滿意的點頭,幾個女性工作人員的臉很可疑的紅了。

等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下來,顧蘇的半個身體都籠罩在淡淡的晨光之中,仿佛給他加了一個剪影。

他淡淡的微笑,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裏面有滿到溢出來的濃濃溫柔,愛意缱绻。

“溫唐。”

“cut!”

lin果斷的喊了cut,然後場中衆人如夢方醒,衆女性工作人員的驚嘆和感慨此起彼伏。

“oh,上帝啊,我發誓我看到了天使!”

“是的,你沒看過,你剛才瞧見了麽?顧的眼睛裏面有星星!“

“哦~~“一位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的女士難以抑制的雙數合十,兩頰緋紅,她無法克制的蕩漾道,”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他的鐵粉兒了!誰都不要試圖阻攔我!“

花仲跟scotlin低聲交談幾句,然後過來拍拍顧蘇的肩膀,同時打趣道,“很好,要是我再年輕上那麽一二十歲,沒準兒我也會死心塌地的跟你跑了!“

顧蘇忙笑稱不敢,又道了抱歉,走到旁邊臉紅紅的溫唐跟前,笑道,“喜歡麽?“

借着拍戲表白什麽的,簡直不要太浪漫。

溫唐的臉幾乎要燒起來,她有種錯覺,跟顧蘇在一起之後,自己的臉皮貌似越來越薄了。

她一向直覺驚人,所以此刻她毫不費力的就能感覺到四面八方刷刷刷射過來的火辣視線,裏面滿滿的都是羨慕嫉妒恨。

那句俗套到死的話怎麽說來着?

哦,如果視線能殺人的話,那麽她現在怕早就成了篩子了。

“喜歡麽?“

顧蘇再問一遍,溫唐擡頭,就看見他眼睛裏面真的有星星!噢,星星裏面還有一個自己!

“喜歡!“

對方的眼神太過熾熱,溫唐覺得,如果自己不回答的話,顧蘇絕對會問第三遍!

周圍的人都或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的往這邊看,溫唐心跳如擂鼓,既緊張又羞澀,即窘迫又興奮,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簡直讓她激動的發狂!

“ok,“scotlin溜達過來,半真半假的拿着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的喇叭吆喝道,”鑒于我是總導演,而且p的角色已經被mrf搶走了,“他看看花仲,眼中滿是笑意,“所以我不得不過來做p了。“

整個劇組的人員都迸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然後scotlin對顧蘇和溫唐眨眨眼睛,“介意我們繼續幹活兒麽?“

*************************

前去參加畫展的溫唐被困在城裏,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顧蘇竟然只身一人過來找她。

在絕境之中,兩個年輕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也明白了,沒有什麽比安穩寧靜的生活更加的可貴。

然而形勢變得越來越嚴峻,敵人在不斷的縮小包圍圈,食物和水源也變得越發的匮乏起來,這裏已經不能繼續待了。

不管出去的路有多危險,他們都必須殊死一搏。

他們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和轟炸,感情也随之變得熱烈厚重,這兩個年輕人前所未有的信賴且依靠着彼此。

然而好景不長,黑暗終究到來,在又一次尋找食物的過程中,他們被發現了。

他們無處可逃。

危機之中,顧蘇拼命挖了個坑,用轟炸下來的建築物廢墟将愛人埋了進去,而剛做完這一切,他就被敵人抓到了。

透過細小的縫隙,溫唐勉強看清了外面的情景,也看到了愛人被暴虐的敵人拳打腳踢……

她的身體在顫抖,靈魂在顫栗,她無數次的想要沖出去,然後阻止那些混蛋的惡行,但是她不能。

因為愛人臨走前的那句話仍舊回蕩在耳邊:“努力的,活下去!”

敵人太多,而且經過專門的訓練,可是她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除了拿畫筆之外幾乎一無所長,曾經引以為豪的音樂舞蹈外語,仿佛都在此刻嘲笑着她的懦弱和無能為力。

溫唐明白,自己一旦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甚至還會成為那些可怕敵人的玩物,成為羞辱顧蘇,剝掉他最後尊嚴的工具!

她不能出去,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愛人被毆打,被抓走,被跟其他無辜者一起推到高牆之上。

“準備~”

發洩了精力的敵軍再也不能有更多的收獲,所以他們決定就地處理掉這些沒用的雜碎。

黑洞洞的槍口豎起,帶着森然寒意,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面的溫唐無聲的咬着自己的手掌,鼻腔中仿佛已經滿是血腥氣。

“射擊!”

生命中最後的一刻,顧蘇突然笑了,他迎着一天中最後的陽光,站得筆直,雙臂微微舉起,擺出一個演奏的姿勢。

他的手腕已經被人砍的血肉模糊,十指腫脹,滿是血污,指甲翻卷。

曾經能夠演奏出世上最美樂章的雙手僅僅是舉起來,就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手在顫抖,混雜着泥沙的血不斷滲出,然後順着手腕流下來,彙聚在手肘處,最後一滴滴的落下來。

顧蘇的形象可以說狼狽不堪,簡直比最落魄的乞丐都不如,可是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雙眼依舊閃閃發亮,唇角的笑容依舊如春風般柔潤。

他就像冬日白雪皚皚中屹立的一株紅梅,如君子臨世,美得驚心動魄。

啪!

啪啪啪!

并不怎麽整齊的槍擊聲響起,像是生命中最後的樂章,拼命綻放着最後的璀璨光景。

顧蘇的右臂猛地向下一劃,仿佛落幕前的重重一抹,然後整個人轟然倒下。

溫唐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呼吸在一瞬間停止,淚水肆意奔流,将眼前的世界沖刷的一片模糊。

不在了,那個人不在了。

那個會在清晨的陽光下對我溫柔微笑的人啊,不在了;

那個會在我畫畫時為我伴奏的人啊,不在了;

那個會在我絕望時突然出現的人啊,不在了;

那個會将生的希望留給我,并笑着讓我努力活下去的人啊,不在了!

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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