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彩色圖譜

十幾分鐘後,車上了高速,窗外的風景在飛速地變換,沈浔漸漸地開始不說話,将頭扭向窗外。

孟遠岑一瞥沈浔的側臉,只能看到半邊幹淨分明的下颌線條,對方似乎沒有想搭話的興致,他也不再開啓話題,只專心開車。

二十五分鐘後,翡翠花園,八棟。

車平穩地停止,孟遠岑正準備關空調,卻又福至心靈地瞄了沈浔一眼,可能是身旁的人過于安靜。

睡着了。

好像是。

孟遠岑啞然失笑。

無瑕的皮膚,像是染過一層胭脂釉色的白瓷,臉頰處透露出微微的粉色,唇線宛如畫家精心設計過弧度,海棠紅從畫筆筆尖過渡到唇瓣,冷豔又性感。

那一刻孟遠岑眼裏的沈浔像是老照片裏的影像——五官線條因為劣質像素而朦胧不可辨,只剩下發色的黑、膚色的白、唇色的紅,冷冽地交織,明豔地對比,再悄無聲息地入侵視線、占領心髒。

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他已經連續兩次被美色蠱惑,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孟遠岑眼珠轉了半圈,暗中掐斷了這條單線思緒,出聲提醒自己,也提醒對方,“到了。”

等了幾秒,沒有反應,孟遠岑只好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沈浔?”

沈浔驀然驚了一下,神色還帶着幾分初醒時的迷茫,他扭頭看孟遠岑的同時,用指骨揉了揉眼睛,瞳孔才漸漸地恢複清明,“到了?”

孟遠岑耐心地再重複,“到了。”

“謝謝。”

沈浔強顏歡笑,暗道自己竟然能夠在孟遠岑車上睡着,也是尴尬,睡着的時候沒出洋相吧?

要怪就怪空調的暖風吹得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而且這個點臨近午睡時分,更何況,自己今天還早起了——在雙休日的早上八點起床絕對可以算作早起。

Advertisement

現在就是想趕緊轉移話題,沈浔從肚子裏挑挑揀揀,拎出了一句萬金油式的問句,“你要來我家坐一下嗎?”

只是禮貌性地客氣一下,甚至在問出口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結果沒想到,孟遠岑欣然接受,“好啊。”

沈浔有些出乎意料。

兩人一起下了車。

沈浔在前面領路。

孟遠岑大步跟上,直到走到和對方“并肩作戰”的位置,不過很可惜,“同一戰線”的布局最終被逼仄狹隘的樓道分隔開來。

樓道陰沉昏暗,沈浔視若無睹地路過一樓牆壁上燈的開關,在黑暗中熟練的穿行。

孟遠岑以為他懶得摸,正要伸手去碰,卻見走在前面的沈浔心有靈犀般回頭,“一樓樓道的燈壞了。”

孟遠岑收回手,失笑:“原來如此。”

原來沈浔口中的“富有什麽”并不是在謙虛,名為“翡翠花園”的小區其實有點破。

至少從八棟破皮的白牆,水泥砌的樓梯臺階和三樓再次偃旗息鼓的樓道燈可以得知。

沈浔的腳步停在門牌號“A302”前,他也說:“到了。”

樓梯轉角處的窗戶是唯一的光照來源,斜上方幾縷微弱的陽光還沒來得及親吻沈浔的頭頂,已經率先碰壁,鑽進斑駁的白牆縫隙。

但是沈浔還是很娴熟地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憑借着記憶,将鑰匙準确地插進鎖孔裏,甚至連辨認正反的動作都省去了。

門被打開,沈浔按亮了客廳的燈光,給孟遠岑找出了一雙拖鞋。

可能平時太少招待客人來家裏,沈浔從自己乏善可陳的詞彙中,勉強挑出一個随和的、聽起來似乎也有點熱情的,“随便坐。”

孟遠岑:“好。”

想去給孟遠岑倒一杯熱水,溜進廚房,沈浔将兩個熱水壺的木塞挨個摸一遍,冰涼的。

只好熱水壺插電,等水燒開。

也不好把孟遠岑一個人晾在客廳裏,沈浔匆忙趕回去,結果見了孟遠岑,又不知道說什麽。

還得是孟遠岑這個客人自覺地沒話找話,“你平時都是一個人住嗎?”

沈浔颔首,“對。”

孟遠岑便說:“你這位置,我記得離公安分局有些遠啊,你一般怎麽去?”

沈浔答:“擠地鐵,或者騎電瓶。”

他想想又加了一句,“一些樸素的打工人的出行方式。”

明明是打诨插科的話,緩和氣氛用的,被沈浔面無表情地說出來,有一種冷笑話既視感。

孟遠岑倒是很配合的笑。

奇妙的歪打正着的效果。

沈浔靜靜地看了幾眼,孟遠岑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是彎的,有一點上挑的弧度,很好看。

随後他的目光從對方眼鏡的銀絲邊滑到鼻托,鼻梁和下颌線,衣領下時隐時現的喉結。

這次他想換一個形容詞去形容孟遠岑,可是肚子裏只有一堆“兇殘的”、和解剖相關的專業術語,于是沈浔只好在心底送給對方第二個評價,還是“很好看”。

或許是他盯着孟遠岑的目光太明顯,對方也盯着他看,盯就盯,又不說話。

沈浔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又逃也似的走開了,留下一句,“熱水應該燒好了,我給你倒杯水去。”

“好。”

端着熱水走出來,沈浔在拼夕夕上買的拖鞋大了半碼,走路的時候有拖曳的聲音,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落下再擡起的腳後跟,泡沫鞋底受到擠壓後,沉澱再膨脹。

孟遠岑鬼使神差般在心裏數着腳步聲的節奏,短暫地上了瘾。

視線下移,短襪勾勒出沈浔腳踝的形狀,襪筒邊緣和褲腳下緣沒能遮住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只一小截,比他手背上的皮膚還要白。

孟遠岑在對方發現之前,變回目視前方的正人君子,熱水混合玻璃杯被沈浔塞到手中,向上飄逸的熱氣沾附在方形的樹脂鏡片上,兩個眼睛被凝聚成形的霧氣遮擋,短暫地不可視物,有一種惹人發笑的滑稽。

沈浔見了果然也笑,“你的眼鏡……”

欲言又止,怕被對方理解成嘲笑。

孟遠岑不以為意地仰起頭,一左一右宛如頂着兩片磨砂玻璃,鏡片上的霧氣開始向裏收縮,仿佛在驗證接下來的話,“會自己散的。”

沈浔不近視,沒帶過眼鏡,“真的嗎?好神奇。”

孟遠岑低頭抖着肩膀,被沈浔的發言逗笑了。

熱水入腸暖胃,沙發好不容易被坐熱,孟遠岑突然不想走,他還想再留一會兒,“我能參觀一下你的家嗎?”

“哦。”沈浔點頭,“可以。”

說完他又讪笑起來,“不過我家真沒啥好參觀的。”

兩室一廳,衛生間和廚房只隔上一堵牆,卧室連着陽臺,外加一個儲物間,堆了些零散物件。

走進沈浔的卧室,木色的衣櫃、床頭櫃和書架簇擁着黑白灰配色的單人床,共同占據着一半以上的空間,比紙薄的窗簾在輕飄飄地搖晃,極致的簡約。

書架上書籍排列整齊,和法醫學相關的占了百分之三十,中外名著小說占了百分之二十,中國通史和外國通史占完剩下的百分之五十。

“你的書好多。”孟遠岑說,“你平時很喜歡看書嗎?”

“對。”沈浔補充,“而且我還有一點收藏癖。”

“比如?”

“比如如果我從別人那裏借了一本很好看的書,我會忍不住自己也買一本收藏。”

“那我和你一樣,也有點收藏癖。”

一杯熱水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見了底。

沈浔注意到了,忙說:“我給你再倒一杯。”

孟遠岑點頭,“謝謝。”

沈浔離開卧室前,扭頭補充道:“書架上的書你随便看。”

他好像不太習慣和孟遠岑獨處,不知道說什麽,想努力讓自己變得有趣健談起來,卻屢戰屢敗,可能這張臉天生就缺少一些生動的、富有感染力的表情。

隐約回憶起學生時代班級組織看電影,看喜劇片,周圍笑聲連連,沈浔不笑,看親情片,四面啜泣不斷,沈浔不哭,看紅色電影,大家熱血沸騰,沈浔冷靜自持,直到黑底的片尾上出現白色字幕,有同學說他是木石心腸,語氣是貶義的,沈浔聽了也不生氣。

他嘆了一口氣,天知道為什麽這次倒水又像是在逃。

熱水砸在玻璃杯底,莫名又聯想到孟遠岑鏡片上的霧氣,沈浔因此笑了一下,水面便略過笑靥殘影,似乎是生動的,沈浔想再笑一次,想複刻剛才的笑容,但是失敗了,他笑得刻意。

無可否認,他的面部表情,和他貧瘠的語言,和他整個人一樣無趣。

給孟遠岑倒好水,沈浔又給自己也倒上一杯,用的是和孟遠岑一樣的玻璃杯,所謂情侶款,自己也就這點出息。

不過書架上應該沒有什麽孟遠岑不能看的東西,沈浔反複思考,确認,但是沒緣由的,他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沈浔基本不會用水筆在書上寫字,他寶貝那些紙質書,任何批注在他看來都是亂塗亂畫,而且過小半年重溫,可能還會有被當年自己的“激揚文字”尴尬到的風險。

專業書上偶爾會用便利貼寫一些備注,不過孟遠岑也看不懂……等等!

沈浔急忙跑到卧室門口。

終于想起來了,有一本書孟遠岑不能看!

門被沈浔一把推開,拿着書的孟遠岑扭頭與他對視,手裏正是沈浔心中想的那本——

《法醫學彩色圖譜》。

已經被翻開了。

沈浔感覺心髒下墜了一瞬。

他的關節開始卡殼,僵直,暫時性硬化,以至于無法動彈,他的眼前開始閃現一些并不值得回憶的往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