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昨晚把你按到浴缸裏,你不恨我?”
她其實是從噩夢裏驚醒的,醒來就充斥着一種如夢似幻的……恐懼感,再也不敢睡了,直到天亮後又有了點安全感,再加上困倦,才睡過去。
他又淡淡開口,像只是随口提起,“做噩夢了?”
“是的。”
霍司承眼神沒多大的變化,暗不透光,保持着手上的節奏把一碗飯給懷裏的女人喂了個幹淨,“飽了?”
邢婳點了點腦袋。
“回卧室還是散個步消化會兒?”
她順勢就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像只吃飽喝足後慵懶的貓,軟軟的喃道,“睡覺。”
這碗飯她真的是強迫自己塞下去的。
身體乏力,精神渾噩,不太舒服。
霍司承低頭,看着她的發頂,黑色的發絲,根根都是健康的,柔軟又有光澤。
她閉着眼睛窩在他的懷裏,渾然沒有點要自己走回去的想法。
剛才她站都站不穩還摔了一跤,霍司承也不指望她能自己走,索性連奚落跟嘲諷都省了,直接一言不發的抱着她起了身,往裏面走去。
邢婳腦袋趴在他的肩膀上,怯怯軟軟的問,“你吃過晚飯了嗎?”
他答得無瀾,“吃了。”
她怎麽覺得他沒呢,不過算了,多問惹人嫌,便也不再多話。
她沉默下去,霍司承倒是主動的挑了個話題,漫不經心的問,“我昨晚把你按到浴缸裏,你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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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婳昏昏欲睡的精神又起了點,腦袋埋得更深,悶聲不說話。
她心裏自然是有埋怨的。
她不答,男人亦沒追問,一直到了卧室,都沒人再出聲。
霍司承把她放到了床上,被褥床單早上讓童媽換了,鋪的薰衣草紫色的一套,淡雅高級。
他随時把被子扯到她的身上,“待會兒醫生來了,我讓童媽叫你。”
邢婳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支支吾吾的道,“我……我覺得身上不太舒服,想……洗個澡。”
“站都站不穩,洗什麽?”
“我發燒,出了汗,感覺身上黏黏糊糊的。”
“錯覺。”
“……”
邢婳還是不放棄,“那就讓童媽……用毛巾給我擦擦身體?”
“光着身體讓人給你擦全身,你不覺得不好意思?”
“……我住院的時候,童媽每天給我擦身體啊。”
霍司承臉沉了沉,半響沒吭聲。
她在醫院的時候,他直接把她扔給了童媽跟沈淮南,基本處于不聞不問眼不見為淨的狀态,聽不到見不着也沒什麽感覺。
可自打她出院以來,以前是厚臉皮城牆心,現在是一股初生牛犢的無知無畏,還是日日夜夜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邢婳不知道哪裏惹他不悅了,也不說話,嗫喏着道,“老公……”
男人淡漠又略微不耐的打斷了她,“她在吃飯,等她上來了你自己跟她說。”
“哦。”
她也不敢再說什麽,總不能使喚他去給她叫人,她就是有這個膽子,他多半也不會搭理的。
霍司承把主卧的燈關了,只留了一側的暖橘色床頭燈,外面墨藍的天色已經接近了黑夜,目之所及都是昏暗的色調。
邢婳頭腦昏沉,雖還是惦記着洗澡的事情,但也閉上眼暫時的淺睡了下去。
夜,靜而暖。
霍司承清冷晦暗的雙眸終于離開女人不太踏實的睡顏,轉身出了卧室。
書房裏,男人立在夜晚拂過的涼風裏,修長手指夾着一根剛剛點燃的香煙,寂寂深沉的眼無波無瀾的眺望這美如藝術的夜色。
就這樣站了不知道多久,身後擱在書桌上的手機震響了。
本來不想搭理,可手中的香煙已經燃盡,他低頭瞥了眼明滅的煙火,轉身回到書房,将快燃到盡頭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裏,撿起一支重新點上,再順手拾起了手機。
來電話的是唐硯。
霍司承盯着備注出神了幾秒,才點下接聽,略有沙啞的低沉嗓音淡淡出聲,“找我有事?”
“聽淮南說,她病了?”
“嗯。”
唐硯的語速很緩慢,“你打算,怎麽處理她?”
霍司承握着手機的五指皆是一緊,喉結滾了幾下,用力的吸了一口煙,輕輕吐出煙霧後,他眺望着前方,“你覺得呢。”
“讓邢深或者邢家把她領回去,她沒失憶的時候還能遭點心理上的罪,現在她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懂,即便痛苦不安,這種來自無知者的痛苦跟不安也沒什麽意思,更何況——你再繼續這麽養着她,對你沒好處。”
霍司承眯了眯眸,“她把徽曦撞成植物人,你打算就這麽不追究了?”
“追究?”唐硯在那頭笑了笑,笑裏帶着濃濃的嘲意,也不知道在嘲笑後,但下一句就恢複了平淡,“就當是還當初讓你娶她的人情,我不追究。”
這個女人,也注定沒法追究。
霍司承夾着香煙的手搭在書桌上,他閉上了眼,“唐硯……”
“我知道,沒人比我更清楚,”
唐硯淡淡的笑,他語調很淡然,甚至有些随意,但就是給人一種感覺,像是從無邊無際的黑暗跟空曠中傳來,孤冷,落拓,卻又無奈,“我向來不信命,但……就當她是真的天煞孤星吧,所有接近她的人注定不幸,你所有的不幸就是從她開始,她命最硬,我認輸,如果你能撤,現在是個機會,至少她不會再纏着你。”
他沒說話。
“徽曦已經這樣了,我不想你也還是賠到底,我會一直憎恨厭惡她,司承,你抽身吧。”
霍司承沒說話。
唐硯也不需要他的回複,挂了電話,将手機扔到了書桌上。
眼角的餘光掠過書桌上的相框。
三人的合照,兩男一女,他跟霍司承穿的都是迷彩服,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唇角扯着懶懶的笑弧。
女孩穿着簡單的白T恤和藍色牛仔褲,臉上挂着真誠的微笑。
他視線良久沒動,看了許久。
驀地,他又突想起了什麽,伸手拉開了一旁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了另一個相框。
他手指無意般的刮過。
那是一張嬌俏瓷白的臉,肆意的笑遍布着眼角眉梢,無一絲一毫的斂意,彎彎的眉眼如璀璨的星芒,那還是涉世未深,不知人間疾苦的模樣。
尖銳細密的疼流竄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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