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訴衷

口幹舌燥,頭痛愈裂,是莫嚴君醒來後的第一個感覺。他坐起身,單手支着額頭。全身不敢稍有動作,唯恐會讓頭痛加巨。

“噢!”莫嚴君發出一聲痛苦的吟呻。“青兒...青兒”。

“嚴君,你醒了!”衣霜青聽見喚聲,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擎個托盤。

“我睡了多久?”揉着抽痛的額頭。莫嚴君問道。

“已經整整一天兩夜了。”衣霜清倒了一杯清水,走到榻前,遞給莫嚴君。兩手接過他手中的動作,輕輕的揉着。

恰到好處的力道,讓莫嚴君舒服的閉上眼睛。

“我昏睡的這兩天,沒有發生什麽事吧?”如期在府中醒來,讓他放心不少。不過心裏仍有一絲不安的情緒存在,隐約的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衣霜清沉默片刻,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莫嚴君更加堅信自已的猜測。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還非同一般。否則,青兒不會如此難以啓齒。

“青兒,但說無妨。”

“嚴君...都怪我當時太大意了。”衣霜青內疚的道。

“怎麽回事?”莫嚴君拉下衣霜青的雙手,一臉嚴肅的道。

“壽宴過後,我是從皇上的寝宮-祥雲殿将你接回的。”當時明明已經将嚴君扶入轎內了的,皇上是何時将人帶走的,到現在她還是沒有想明白。

“我昏睡後,未将我送回相府嗎?”聰慧如青兒,又怎會不明白他那一眼的暗示。

難道是子毅強行留人?不會,子毅雖是不拘泥于禮。那也僅限于兩人獨處無外人的情況下。當着群臣的面,又怎會不顧皇家威嚴、君臣應有的禮數。

“有,只是直到相府前落了轎才發現你已不在轎內。”

“可是皇上下令備的轎?”如果是莫府的轎夫,人不在內。他們怎會一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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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皇上下的令,讓宮中的禦行鑒的太監們随行的。”經嚴君這麽一提,她才想起這一細節。

“這便是了!”看來,子毅是早已預備好了的。只是,讓他猜不透的是子毅為何要這樣做。将不能飲酒的他灌醉,是因為餘氣未消。那麽,在他已昏睡之際,使計留下卻是為的哪般?如果要說是為了懲罰,也不必選在他神志不明之時啊!

“嚴君,你說皇上他會不會發現......”衣霜青兩天來,為這件事寝食難安,如坐針氈。

“不會!”莫嚴君截斷衣霜青的話。“如果那樣的話,皇上斷不會輕易放行的。今日我也不會安然的躺在這兒了。青兒,不要擔心了。”莫嚴君以笑容安慰擔憂不已的人。

青兒這兩天已經飽受自責與驚吓之苦,他又怎忍心再雪上加霜。一切就讓他來承受吧。

當年他的決定是對的。如果沒有堅持服用那此藥,恐怕子毅一早便發現了他的身份。

外表上看,他與一般男子無異,只有青兒同師傅知道他的秘密。

為了與子毅的約定,也為了一償所願。他放棄了身為一名女子所應擁有的一切。即使如此,他也從未後悔。

“相爺,夫人。”這時,莫府的管家莫仲書在門外求見。

“進來吧。”莫仲書推門而入,手裏拿着一封信函。衣霜青問道:“仲叔,何事?”

“剛剛行館的穹栌使節派人前來,送了一封信函給相爺。”莫仲書将手中信函遞出。

“來人呢?”莫嚴君問道。

“回去了。”

衣霜青接過信函交給莫嚴君,“知道了,仲叔,你下去吧!”

“是”莫仲書退了出去。

“嚴君,何事?”“你自已看吧!”莫嚴君看過信後,遞給身旁的衣霜青。

紙上只有寥寥幾字,“謹呈莫府丞相:欲與大人相約城郊玉波湖一敘。我已先至,不見不歸。穹栌國殷馨雅拜上。”衣霜青念道。

“這穹栌的小公主意欲何為?”以一名外國使節的身份單獨約見朝臣,不合情理。如果是為兩方國事,就應在朝相談。而不便私下約見。若是談論私交情誼,也應顧及男女身份有別才是。

“去了不就全知曉了!”莫嚴君看着衣霜青氣鼓鼓的模樣不由的一樂。

在外人眼裏,青兒這位相國夫人始終如一的雍容高貴,氣度高雅。也只有他才知道,在私下裏,她也可以這麽的孩子氣。

“嚴君,還是不要去了。萬一,這是穹栌人設的圈套怎麽辦?”衣霜青不無擔憂的勸道。

“青兒,你多慮了。在龍陵國界內,你會認為他們敢怎麽樣?況且,此次,穹栌國最主要是為了結盟一事而來。示好尚且不及,又怎敢造次。你就不要擔心了,好好在府中等我回來。”

“那你多帶幾人去!”萬一發生意外,也好護嚴君安全。

“讓秋一人跟着就好!”路上也順便多逗他多說兩句話。省得哪天秋連說話都給忘記了。

“那好吧,我去告訴秋一聲。”衣霜青自知無法說動莫嚴君改變主意,只能作罷。幸虧秋沙也一同前去,不然她還真是不放心。

莫嚴君見衣霜青出去找駱秋沙,起身下榻漱洗更衣。

片刻後,他同已然在院中等候的駱秋沙,騎上早已備好的快馬,出了相府向玉波湖馳去...

盛夏的玉波湖波光漣漪,在陽光照射之下,發出點點耀眼的光芒。

岸邊樹立着一排排的楊柳。低垂的嫩綠的枝條随着微風的吹撫下而任意的擺動。

有一絕麗女子持傘面湖而立。不是旁人,正是殷馨雅。聽聞身後一陣馬蹄聲,她收回紛亂的思緒,轉過身,面對來者。

莫嚴君翻身下馬,将疆繩交給駱秋沙。自已走向百尺外的人。

“嚴君來遲,馨雅公主久候了。”莫嚴君沖殷馨雅一抱拳笑道。

“是馨雅叨擾,多謝莫相能抽空來見。”懷着忐忑的心等待着,在見到莫嚴君那溫和的笑顏的那一刻,而有所安定。

“這裏陽光太曬,怕有傷公主嬌顏,不如到那邊涼亭裏再細談吧。”莫嚴君一指湖心的涼亭說道。

殷馨雅點了點頭。一早便派人在這玉波湖四周把守,除了莫嚴君及随從外,不許其他人靠近。

莫嚴君的細心令殷馨雅一陣心酸。這樣的男子怎能不讓她為之鐘情!

“公主約嚴君所為何事?”莫嚴君坐定,開門見山的道。

殷馨雅輕輕一嘆:“莫相,可願先聽我講一個故事。”莫嚴君一點頭。

“有一個小女孩,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小便深得父母與兄長的寵愛。小女孩漸漸的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模樣。她絕色的姿容,令家中的提親者絡驿不絕。這其中也不乏青年才俊,卻無法令生性清高的她動心。女孩的家中富貴,因利益的需要,她得遠嫁他鄉。就在她死心聽從命運的按排之時,卻在異鄉的土地上,遇到了她為之鐘情之人。而那個人卻早已有了家室...”殷馨雅神情落莫,語音一頓。

“嚴君能為公主做些什麽呢?”莫嚴君知道殷馨雅說的是她自已,這樣的心意他又怎會不明白。

“這令小女孩為之心動的人就是莫相你啊!”殷馨雅注視着莫嚴君幽幽的道。她已顧不得女兒家該有的羞澀,矜持。此時不說,以後恐就沒有機會了。

“多謝公主如此擡愛,只是嚴君已家有賢妻。恐怕要辜負公主美意了!”莫嚴君盡量放柔語調,将這份無奈的傷害減至最低。

“馨雅早已得知莫相夫妻恩愛情深,所以不敢有所奢望,只盼能伴大人左右,地位大小倒不甚在意。”即使不做大夫人,只要能嫁得他為妻。也同樣能促成兩國結盟。也算對父皇一個交代。

“嚴君已答應愛妻此生不再另娶她人,公主莫要再浪費心思在嚴君身上了。”他這樣的身份,是注定要辜負這份厚愛了。一個青兒已讓他愧負甚多。又怎能再加一個穹栌公主。

“看來,馨雅與莫相是注定無緣的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讓殷馨雅也不再強求。

“以公主的絕色與才情定會找到一個強過嚴君甚多的如意郎君。”莫嚴君安慰道。

“恐怕沒這個機會了,此次我與大王兄前來。一是為賀壽,二是為了聯姻。原本父皇是要我嫁于龍陵國君的。只因見得大人,并為之鐘情。才向王兄争得一個機會,有了今日之約。”殷馨雅苦笑道。“這樣也好,雖不能嫁于大人,偶爾也還能見得一面,馨雅餘願已足!”

“公主這是何苦!”莫嚴君一嘆。這樣的結局在他來之前不是早已知道的嗎?為何仍是有一些不忍。

“明日我與大王兄就要起程回穹栌了。回去以後,我父皇就會向龍陵王提起聯姻一事了。莫相不恭喜我嗎?”殷馨雅忍住即将守眶而出的淚水澀,強顏歡笑道。

“公主切莫如此,我龍陵君主英明神武強過嚴君甚多。加以時日,定會令公主心怡。”

“但願如莫相所言吧!”

“那與公主暫且別過,祝公主與大王子回程順利。平安抵達穹栌!”

莫嚴君轉身退出湖心亭,駱秋沙牽過棗紅馬。二人策馬揚鞭,一路飛奔而去......

殷馨雅望着那遠去的背影,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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