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覺醒(一)
林怡雖然說了要過去看看,但之後又是好幾天沒有聯系肖暑。好消息沒有,壞消息也沒有。
新的一年,肖暑的工作也不多,只是都做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次剛從廣告拍攝棚裏面出來,他看見付秋野的助理站在黃岐琛的旁邊,看到他跟看到什麽稀奇寶貝一樣眼前發亮,往前大走兩步,喊了一聲:“暑哥!”
肖暑最近總繃着一根弦,第一反應是付秋野出了什麽事情,忍不住心頭一緊,盯着助理先皺起了眉。
助理被他嚴峻地表情吓到,下意識站直了身體,遲疑幾秒才小心地道:“暑哥,我知道我不應該來打擾你,但是付總最近消失了……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投資項目現在沒人可以拍板,您手裏面還有30%的股份,現在除了付總,您就是最大的股東了。”
肖暑感覺到自己繃緊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松開眉頭,道:“離婚協議上我已經寫明,所有華虹的股份全部歸還付秋野。”
助理苦笑:“您還不知道付總,他到現在還沒簽呢,法律上那些股權都還在您身上呢。前段時間年底分紅入賬,您沒看賬戶?”
肖暑還真沒看賬戶。
他看了眼黃岐琛,黃岐琛聳肩,表示這事他管不着。
肖暑在攝影棚的休息區裏坐下,當場打開賬戶明細看了一眼,半個月前的确入了一大筆華虹的款進來。
他已經預感到沒有什麽好事,太陽穴開始隐隐作痛:“付秋野走之前怎麽跟你們說的?”
“他說要去……旅游散心,”助理觀察着他的臉色,“然後做了一個詳細的授權文件,分領域授權給了幾個副總和董事,但是這次的事兒太大了,沒人敢拍板,也不知道付總什麽時候回來。”
“什麽投資?”
助理說:“市中心有塊地,付總一直想把它買下來建一個影視主題的游樂園,把華虹推出過的最火的IP都放進去,但那塊地是有個爛尾樓在的,涉及到很麻煩的債務問題,之前付總也調查了很多,但沒有做出指示。剛巧他授權出去的第二天,那塊地宣布準備拍賣了。”
肖暑問:“大概會套進去多少流動金?”
“一半左右。”
肖暑重又皺起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自己被一張看不見的蜘蛛網黏住了,有人在另一頭拉着絲,把他一點一點重新拉回原來的位置上。
在一旁聽完了的黃岐琛沖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去摻和這個爛攤子,肖暑一時間沒說話。
華虹的內部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麽幹淨,從林薇薇那件事情上就能明白。事業做大了之後總有人會生出別的心思來,付秋野雖然離婚後清理過一次高層,但這事還真說不好,這種事情如果有人在裏面下個套,裏外應和,一下子把流動資金都套牢,華虹可能就真要傷筋動骨了。
肖暑沒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先把資料發我。”
黃岐琛在一邊嘆了口氣。
助理臉上頓時露出喜色,連連應好,從包裏拿出早準備好的一大沓資料,肖暑粗略地翻了一遍,道:“我不要這些亂七八糟的,只給我付秋野查的那些。”
助理站在旁邊清理了半天,最後剩下小半資料遞給了他。
肖暑收了資料,把助理暫時打發走,跟黃岐琛對視一眼。
黃岐琛意有所指地說:“《夕影花語2》要開始做密集的宣傳了。”
意思是你沒空管這些不相關的破事。
肖暑也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離婚的時候本就決定斷得幹幹淨淨,但付秋野現在正在生死攸關的坎上,在生死的面前,別說是曾經撕心裂肺愛過的人,哪怕只是普通的好朋友,他也很難坐在那裏袖手旁觀。
肖暑有一種無可奈何的疲憊感,伸手按住了太陽穴。
“我看看再說吧。”他只說了這麽一句。
黃岐琛露出了肖暑同款的無可奈何的表情,接過他手裏的資料翻了一遍,看完臉上的無可奈何變成了生無可戀。
“這你也敢往身上攬,”他把資料甩得嘩嘩作響,“這就是個高風險的爛攤子,也就付秋野那種人還敢拍,随便換個別的人,這塊地看都不會看一眼。”
肖暑默認了他的抱怨,打電話讓人去非華虹的自己人去查市中心那塊地的情況。
晚上,調查的人回了他電話,這塊地比資料裏的還要麻煩,債務複雜,而且年代很久遠,當年的主建方早就破産了,只剩下一個法人背着一大堆債務,很多東西現在都沒有人能說清楚。
肖暑沒有再理裏面的細節,轉而讓人去查華虹裏面主推這個項目的幾個人和有意競拍的另外幾家公司。也許是作為百分百的局外人的緣故,這一查,很快就讓他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競拍的有一家叫做善水的地産公司,跟付家是有點關系的。
而剛巧有一個副總曾經在善水裏就職過,但是就職時間非常短,甚至沒有寫上過簡歷。
也許是巧合,但是肖暑覺得不是巧合。
除夕那天晚上,付秋野跟付秋明說的那幾句話他就看出來了,他們兩兄弟之間不是簡單的親情淡薄的問題,而是有很深的龃龉。再加上一個給自己弟弟下藥往別的女人床上運的付秋星,付家三兄弟多半彼此有仇。
這些東西付秋野從來沒跟他說過,他把25%的股份作為禮物送給他,卻從來沒讓他參與公司事務。反倒是離婚之後,很多之前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浮出來了。
肖暑給助理打電話,把項目暫時壓了下來。如果付秋野在拍賣前沒法親自處理的話,這個項目就此作廢。
果然第二天,有好幾個項目的主推人直接找上了他,肖暑一個都沒理會,把名字一一記下來,又試着聯系林怡和王崇川。
付秋野已經覺醒了六天了,電話打不通,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有時候肖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覺醒失敗了,他偶爾一閉上眼睛,就會突然浮現起付秋野滿身是血、四肢扭曲的模樣。
付秋明的次形态是花豹,付秋星是銀狐,付曉婉是雪豹。這一代的付家人都是繼承的爸媽的形态,但次形态的決定因素非常的多,基因只是其中之一,這個年齡覺醒的付秋野會是什麽,他一次都沒想過。
只要人能活着就好了。
肖暑感覺自己的心就好像被細線吊在半空中,經常關機的手機時刻保持響鈴狀态,每一次鈴聲響都會牽動那根細線鑲嵌進肉裏。
晚上,他正要迷迷糊糊地陷入淺睡,助理跟他打電話說,項目不管繼續還是停止都很有難度,如果可能的話,希望肖暑能夠親自去一趟華虹。
說完,在最後,他又小心地問:“您知道付總去哪裏了嗎?我在想要不要報警啊?”
這個電話讓肖暑一直失眠到了淩晨三點,他紅着眼睛盯着手機右上角的電量,一會想到倒在他眼前的滿是血的肖澤,一會想到現在生死不明的付秋野,腦袋裏面一片混亂。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桌面上跳出了林怡的名字。
肖暑差點把手機掉在了地上,他接通了電話,“喂”了一聲,那邊的林怡聲音裏還帶着抖,語氣很慌亂,道:“肖暑,你要不要過來看下,我和王崇川控制不住他!”
肖暑頓時半邊身子都麻了,僵硬地問:“地址給我。他現在怎麽?”
“他已經是次形了,身體非常虛弱,随時可能心衰,但好像沒法控制自己,在發狂……”林怡的舌頭都快打結了,“他的次形态是……是……”
“是什麽?”
林怡在裏面深深地吸了口氣,從電話那頭隐約還傳來王崇川大聲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叫付秋野的名字。他聽見林怡壓着聲音說:“是雌的,雌狼。”
肖暑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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