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男人的衣裳涼涼的,少女的額頭抵在他微涼的胸膛上,用力摟住他的腰身,不叫他再往雪中去。

庭院中的路上已經清掃幹淨,只在原先草坪花叢的地方還有未被觸碰過的積雪,院門緊關,李星禾心中卻怕的很。

如果賀蘭瑾也走了,那這府裏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沒人能聽她說話,一起欣賞她的收藏品,更不會滿懷期待的等她回家。

她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怎麽了?”賀蘭瑾從驚詫中回過神來,擔憂的看向突然跑過來的少女。

李星禾擡起頭來看他,濕潤的眼睛緊緊的盯着他,悲傷中摻雜着幾分愠怒,質問他:“你要去哪兒,是不是聽了別人的慫恿,想離開我。”

她就知道二公主的人不可信,竟然還給了他們獨處的時間,其中一定有貓膩!

像是珍視的玩具要被旁人搶走,李星禾抱着他的腰,緊緊的揪住他的衣裳,一刻都不敢放松。

“沒有,某只是……”

在她的注視下,賀蘭瑾溫柔道,“心裏有點亂。”

“為什麽?我對你不好嗎,還是你白日裏聽了旁人的胡話,所以才胡思亂想。”李星禾急躁地追問。

賀蘭瑾低下頭,月光下的小姑娘面如銀盤,不施粉黛,一頭長發散在身後,卸去了所有的裝飾和高貴的公主身份,便只是一個剛過及笄年華的少女。

他能清晰的看到她眼中的不安,如她所說的那樣,她不希望他離開,想要他留在身邊。

冬夜寒冷,她卻穿的如此單薄,似乎是在房中聽到他的腳步聲,便匆匆跑出來。

視線再向下,果然看到一雙踩在雪上,被凍的通紅的腳丫,十根腳趾都快沒進雪裏,紅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賀蘭瑾皺起眉頭。

“你說話。”忍受不了沉默,李星禾抽出一只手來拍在他胸膛上,“別想裝啞巴糊弄過去。”

她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麽上心,如果她做了這麽多都沒辦法消除他心中的疑慮,那她就要思考,自己還有沒有強行把人留下的必要。

或許是她想的太簡單,賀蘭瑾就算失憶了,也實在聰明得不好糊弄,若是得不到他的信任,就算做的再多也是徒勞。

把他送回大牢,自己大不了就是回到從前的日子,一個人呆着也沒什麽不好。

可她在皇叔面前說了那麽多,這會兒再反悔把人送回去,朝堂上的老臣們肯定又要對她指指點點,好生聒噪。

他心不在這裏,強行留下他,除了能看他委屈受罪之外,也沒什麽趣味。

李星禾感覺頭腦很亂,身體被凍的冰冷,身子裏卻燥的火熱,沒辦法冷靜思考。

“你一定要走嗎……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敢走出公主府的門,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把你抓回來,等到那個時候,我絕不會再給你好臉看!”

她狠狠的捶在他胸口上,感覺使了很大力氣,手卻凍得麻麻的,捶在他身上也不覺得疼。

聽不到罪臣的解釋和回答,她的心晃晃悠悠的沉到冰水裏……

忽然,面前的男人俯下身,撫着長袖的手臂從她膝下穿過,後背被堅實的手掌托住,身子一個失重,竟給他抱起來了。

長這麽大從來沒給人抱過的長公主懵了一下,靠在他臂彎裏擡起頭,羞憤道:“放肆!誰允許你抱本公主了。”

一邊說着一邊掙紮着擺動雙腿。

少女穿着的寝衣在掙紮間從膝蓋上滑落,露出一雙潔白細膩的小腿,在月光映照下閃着溫潤的光澤。

賀蘭瑾低眸掃了一眼,握起的手掌将那不聽話的雙腿緊緊扣住,柔聲安撫道:“外頭冷,公主穿的這樣單薄,當心受風寒。”

動不了腿,李星禾就上手揪住了他的衣領,不依不饒的質問:“你也知道外頭冷,那你跑出來做什麽,說什麽心裏亂,難道不是想趁着夜深人靜,離開公主府?”

“某沒有那麽想。”

賀蘭瑾站在房門大敞的卧房前,短暫猶豫了一下,抱着人走了進去,将門關上,才溫柔地說:“公主待某這樣好,某怎舍得離開。”

房中燭火未亮,只有燒在炭盆裏的炭火發出紅熱的光。

由熱到冷,又由冷到熱,李星禾眨了眨眼睛,短暫困倦後,身軀漸漸暖過來。

她方才一定是凍傻了。

自顧自地對他說了那些話,就好像自己多麽舍不得他一樣,明明只當他是件玩物來打扮、欣賞的。

一番自省後,李星禾嘟着嘴看他,命令道:“還不快放我下來。”

賀蘭瑾應聲将她放在了軟榻上,離着炭盆不遠,能讓她快些将身子暖過來。

屁股挨着軟榻,李星禾擡起雙腳,湊到炭盆的方向,看美人從她身邊起身往外走,卻不見他推開門出去,而是到了桌邊,給她倒了一碗熱茶來。

她接過茶杯,眯着眼睛打量美人。

心想他之前還說女子閨房進不得,這會兒倒不在意規矩不規矩了。

剛喝進一口熱茶,就聽他開口說:“方才某說心亂并非搪塞公主,是真的……想知道某從前的事,不知道公主可願告知?”

李星禾心髒一緊,喝幹了杯底的茶,點頭道:“當然願意。”

不讓下人議論有關他的事,是怕他們洩露實情,由她來說,也好掂量輕重。

思索片刻後,她開口說:“你父母雙亡,也沒有其他的親人,十六歲那年考中狀元,這幾年在朝中做官挺受重用,但是因為辦事的手段不幹淨,得罪了不少人。”

“某手上沾過人命?”賀蘭瑾回想起自己白日裏見到大皇子時的心情。

原來不是沖動,是殺意。

聽到他的疑問,李星禾大方開解道:“在官場上混跡,總要有些手段,我不會因為這個嫌棄你的。”

緊接着說,“但是你先前官做的太大,如今位高跌重,外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等着吃你的血肉啃你的骨頭呢。”

今日的大皇子就是個例子。

李星禾盯着他的眼睛,強調說:“我不讓你出府,一是因為你有罪在身,不可随意走動,二來就是你在京城仇家太多,要是離我太遠,我沒辦法保護你,你就要給人殺掉了。”

“原來如此。”

長公主的挽留,大皇子的惡意,還有崔時的舉動,都有了解釋。

“現在你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李星禾抱起雙臂。

賀蘭瑾微微一笑,娶了她挂在架上的外衣來,披在她身上,“公主之恩,某銘記在心。”

總算把這茬糊弄過去,李星禾心裏也輕松了不少,“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你想知道的我也都告訴你了,以後不許再問,也不許再琢磨之前的事,只一心一意地想着我就成了。”

說話間,就見賀蘭瑾又走去了外間,不多時端了一盆水過來,在她腳邊放下,撈出了裏頭的帕子擰幹。

李星禾低頭看他,也就看見了自己踩髒的雙腳,一時間很不自在,嘀咕道:“都怪你。”

要不是因為他在外頭亂走,自己也就不會醒了發懵,做了些糊塗事。

“某知錯了。”賀蘭瑾單膝跪地,焐熱的手掌握住了少女嬌嫩的腳踝,用帕子輕輕擦拭腳底的灰塵。

骨感的手指圈住她的腳踝,腳底被柔軟的帕子擦拭,時不時碰到他的指節,感覺癢癢的。

少女垂下雙手按在榻上,對他的伺候很受用,好奇地問:“你們讀書人不是說,不能随便碰女子的腳嗎?”

男人的動作微微一頓,很快恢複正常,回答說:“是不能随便碰,但某與公主兩情相悅,又有婚約在身,如此,算不得随便。”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李星禾略微思索了一下,支吾道:“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是沒有婚約的,關系并不算親近的男女,女子被男子碰了腳,會怎麽樣啊?”

賀蘭瑾擡起頭來,認真答:“按照古時舊禮,男子當三媒六聘,娶女子為妻。”

忽然對上他的視線,李星禾臉頰微燙,下意識轉過臉去,嘟囔着,“竟然還有這麽混賬的說法。”

“無論男女,皆須自尊自愛,不可将身軀輕易示人。”

耳邊的聲音清明柔和,一絲不茍。

李星禾轉回臉來,看他身着淡色,裹的嚴嚴實實,連頸子都不露給她看。反觀自己,腳踝給他抓着,腿也露了一半,真不知道是誰以色侍人。

就算他不甘心失了風骨,也得學着讨她歡心不是嗎。

得叫他開竅才行。

李星禾嘴角彎起甜甜的笑容,俯下身子看他,小聲說:“白日裏那個姓崔的都教了你些什麽,不如你說給我聽聽,也叫我長長見識。”

語畢,男人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不知是回想起了多麽羞人的話。

“都是些渾話,別髒了公主的耳朵。”手上從容不迫的擦幹淨了少女的雙足,視線卻垂了下去。

看他的反應,李星禾反而好奇起來。

“我都十六了,聽一聽也沒什麽吧,而且你是我的……”她想了想措辭,壓低了聲音道,“是我的戀人,咱們兩個私下裏說這話,不是理所應當嗎?”

說着,一雙玉足踩在他手掌心,頑皮地使力,叫他不得不托穩。

看他紅透的耳尖,覆了薄紅的面頰,還有那微抿的雙唇,冷白色的肌膚染上了溫度,李星禾得意又歡喜。

“快說快說,我想聽。”興致高漲地催促他,踩在他掌心的腳一起一踩。

下一刻,溫熱的手掌猛然握緊了她,足心與掌心相觸的瞬間,灼熱的溫度燙得她蜷縮起腳趾,腳背到小腿都軟了下來,一聲輕吟溢出齒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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