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請客就好

恒億的總經理已經等在大堂迎接，他認識費聿利，卻不認識艾茜，看見費聿利的時候，就像看到了一尊金光閃閃的大佛，差點跪下來握手。

艾茜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谄媚的人。

不過，對方谄媚的對象不是她，她也沒有話說，艾茜稍微往旁邊來一點。這位恒億王經理完全沒有捕捉到她刻意同費聿利拉開的距離，反而誤會了她的身份。

“這是您的助理何小姐吧。”王經理笑臉熱情地問費聿利，然後面朝艾茜恭維說，“真如外界傳的那樣，費總有一位漂亮又能幹的助理。”

艾茜：……

助理……

費聿利忽得咧了一下嘴，差點輕笑出聲。他真的難得在商務會晤裏露出符合他本性的笑意，同樣因為這句話，心裏對這位王經理的厭惡感都減少了一分。

畢竟這世上眼瞎的人太多，像王總這樣有眼光還敢說的人……少見啊。

旁邊，艾茜彎了彎嘴角，面色仍是從從容容，毫無被他人認錯的尴尬，同樣一時沒有着急開口澄清自己的身份。被認作費聿利的助理，如果平時她可能會當做奇恥大辱，但是今天誰讓她跟費聿利同個時間到場呢。

還有，費聿利應該真的有一位漂亮又能幹的助理，不然別人怎麽會借着聽聞認錯了她？

“王總……”艾茜不緊不慢開口，正要給自己解個圍。費聿利已經在她前面開口：“王總，你今天真沒有我哥誇得那樣有眼光。”

王經理一愣。

費聿利繼續看了艾茜一眼，介紹道：“這位是黎明慈善公益基金會的艾經理。”

王經理哎呀了聲，差點拍了下大腿，自嘲地伸出手：“原來是公益組織的人，失敬失敬。”

話雖這樣說，艾茜卻不覺得這位王經理對她有任何失敬的感覺。

甚至，面容神色裏透着一絲抵觸。

對方如此明顯的态度，以及不同的區別對待，艾茜當然也能理解。畢竟，目前為止他和費聿利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而她代表南莊小學和集體鬧學的家長。

今天這場調解宴，牽頭人是南莊鎮鎮政府，鎮政府的态度是雙方各退一步，從經濟角度自然希望海逸集團能進軍南莊帶動南莊的商業和旅游，但是南莊小學那些家長和學生怎麽辦？他們都是這個社會最弱勢的群體。

南莊鎮鎮政府，恒億，海逸，公益組織四方人都到場了，只差南莊校長。當鎮政府的書記說起南莊小學的家長和學生都是最底層的人群，問艾茜：“艾經理，你是做公益的，對于底層弱勢群體的問題，怎麽看待？”

艾茜面前放着一杯服務員為她倒的椰汁，還沒有喝上一口。今天雖說是飯宴，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可能連口水都不太方便喝……

“對，他們都是社會弱勢群體，沒有錢沒有房也沒有太大的社會能量，但是他們被如何對待和安排，又最能代表政府和企業的公信力度和溫度。”

緊跟在艾茜後面，費聿利樣子親切地笑了笑，開口說：“之前有人跟我說，解決弱勢群體問題的第一步，就是要真實地聽到他們的問題，具體地看到他們的難處，所以趙書記，你們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詳細提出來。”

“好的，好的！那我們等田校長過來具體說。”

費聿利這一番好商量的話，不僅讓在座的人都十分驚訝，連艾茜都覺得費聿利太過随意。屁股決定大腦，她是公益組織的人，自然要站在學生和家長這邊，而他作為南莊項目負責人，肯定要站在集團的利益。

“其實，我更想同艾經理洽談解決家長和學生問題的方案。”費聿利又看向艾茜說。

艾茜嘴角微微漾着笑意，擡起眸說：“很榮幸得到費總的肯定。”

費聿利點了點頭，英俊的臉同樣帶着一點笑，他又說：“公益為企業帶來的社會影響不可估量，社會影響轉換的經濟價值，同樣也是不可衡量。”

艾茜笑笑，待費聿利說出自己如此明白的想法，她反而拿捏不準費聿利的态度了。

然後，南莊小學田校長趕來了。作為南莊私立學校校長，田校長外形樸實更像是山區希望小學的老師，他身形偏瘦，面容偏黑，話少，個子也不高，但是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

田校長坐了下來，第一句話就是：“等會我還要回學校一趟。”

成立南莊學校，田校長的辦學初衷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解決外來務工人員孩子上學的問題，這些年他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投入到南莊小學，同樣也取得了一些成績。在這樣的基礎下，他當然舍不得學校用地歸還給恒億，更頭疼的是學校沒了，老師和學生的安排和去處。

小學沒有晚自習，但是南莊小學有，原因是很多家長都上夜班，學校就集中組織孩子夜學，安排公益講故事等等活動……這位田校長，艾茜與他前面聯系幾次的感覺是，他除了是一位私立學校校長，還是一位真正的社會公益人。

這些年，單純做公益，或單純搞經濟都有點困難，反而很多社會企業搞得風生水起。

今晚雖然是調和宴，但真正的調解肯定不是在飯局上進行，政府也只是将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看看能不能和和氣氣地處理問題。

然而，有備而來的王經理直接拿出了同南莊小學的租賃土地使用的終止式。

後面，艾茜真的一口飯菜都沒有吃上。

……

頭頂稀薄的月光，在大塊的烏雲之間迸發出清透的光亮。艾茜同田校長一塊離去之後，來到南莊小學單獨聊了聊，然後在籃球場逛了一圈。

飯宴比艾茜預想的要提早結束。原因是田校長和王經理本就鬧過矛盾，面對王經理因為早期合同上的漏洞要強行終止土地使用，田校長的回應方式是剛烈地拂袖離席。田校長的态度自然是艾茜的态度，如果不能代表，她就是那個過來打和牌的人。但是，所有人都不出牌，她自然也沒辦法出牌。

手機突然一震，艾茜拿出手機。費聿利打來的。

“喂……”

“你現在在哪兒？”他開門見山地問她。

“南莊小學。”

“什麽時候回百合花苑？”問話總是直接又迅速。

“等會。”

“我記得黎明基金會後面有一家廣式粥鋪，味道還不錯，現在還開着嗎？”他又問。這話比前面兩句含蓄了一些。前面飯局上費聿利說起公益的話，感覺他離開黎明基金也沒有多久，只是電話裏這樣一問，時間仿佛被刻意拉久了。

艾茜心裏有點悶，又有點好笑，她猜到費聿利今天飯宴之後會主動聯系她，但沒想到那麽快就找她了。

“應該還開着吧。”艾茜說。

“那我們在那裏再碰個面吧。”費聿利提出再次見面的請求，頓了下，不等她回應，再次放下話，“以朋友的身份吃個宵夜。”

艾茜本要爽快答應，結果聽到朋友兩字，憋了憋肺腑之氣說：“沒問題——你請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