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一種選擇

“這是《艾艾去哪兒》素人公益真人秀節目第一期天黎山之旅第一天的早晨……”大清早，周媛媛就坐在木板床上，拿着一個手持拍攝器，對着手機屏幕一頓開場白。

“今天山裏氣溫12到3度，晝夜溫差大，空氣狀況優良，白雲悠悠，碧空如洗。”周媛媛繼續，“現在是北京時間早上六點五十分，我們住在天黎小學教師宿舍，前面就是教學樓和操場，天黎小學一共有124名學生，六個年級六個班，平均每個班二十多名學生。這裏只有小學部，初中要到距離這裏二十公裏外的中心鎮上學，現在孩子們還沒有來到學校……”

周媛媛又一頓叽叽哇哇，艾茜已經整理好床鋪，燒了熱水，燙好牛奶……當周媛媛将攝像頭對向她，艾茜面容自然又愉快地打了一個招呼，然後扯着唇說：“嗨，朋友你好，我是艾茜，今天是我和周媛媛小朋友來天黎山的第一天，後面我們會在天黎山生活工作三個月，雖然今天只是第一天，我們的任務也才剛開始，但可以想象後面三個月對我們來說肯定是一場非常有意義且有意思的人生之旅。好了，等會我們準備一下就要開始做事了……喔，對了，最後糾正一下，這裏不是《艾艾去哪兒》片場，我們的節目叫做《美若黎明》，是一檔大型聯合公益山區扶貧……”

周媛媛關掉手持器錄像功能，朝着艾茜吹彩虹屁說：“艾艾，我發現你可以轉行做公益直播诶，我都訓練了半年了，結果對着鏡頭說話還是你比我更流利。”

“可以考慮一下。”艾茜随口答應。

……

然而很多事情，輕松愉快只是表象，實則沉重且困難，如何真的改變一個貧困山區的樣貌。天黎小學目前124名上學的孩子，幾乎全都是留守小孩，同南莊小學孩子不一樣的地方，他們長時間跟父母分離，跟着年邁的爺爺奶奶長大。

上午，她和周媛媛将黎明公益準備好的禮物送給這些孩子，每人一套洗漱用品和一盒巧克力。洗漱用品是黎明公益拉的贊助，巧克力是艾茜自掏腰包買的見面禮。

下午，艾茜和周媛媛跟着公益團隊實地考察，半天下來，周媛媛面上神情已經沒有白天那麽雀躍……

山裏的天似乎比城裏更快暗下來，不像城裏天黑之後還有熱鬧的夜市，這裏的夜晚是真的夜晚，黑幕籠罩之下周圍四處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五光十色的霓虹，夜空的星星看起來也更亮一點。不像城裏的夜空，灰蒙蒙裏透着高樓大廈燈光折射彙聚的亮光。

一周下來，艾茜和周媛媛跟天黎小學的老師和學生都熟悉了，周媛媛也從原先看到蟑螂跳到床上到可以欣然自得地将牆角的蟑螂拍攝下來，然後發給男朋友王垚看。

艾茜的改變沒有周媛媛那麽明顯，但是她自己非常知道，這幾天她內心逐漸安靜和充沛起來，仿佛令自己多了一份為之一振的力量，這樣的感受是在其他工作或事情裏沒辦法得到的體會。

天黎小學教師宿舍最上面有一個可以“觀星賞月”的天臺，張坪和其他幾個年輕代課老師時不時會來這裏燒烤喝酒，暢聊人生。張坪原是在一線城市打工的高級網絡工程師，為什麽會來天黎山支教，用他的話來說：“原本是失戀失業來天黎山散心旅游，結果呆了一個星期舍不得走了，剛好這裏缺老師，就留下來了。”

“你們呢？”張坪看向艾茜和周媛媛，先點名周媛媛問，“周媛媛，你為什麽會做公益啊？”

周媛媛看看艾茜，艾茜也回視周媛媛，然而周媛媛笑嘻嘻地回答：“因為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剛好被人忽悠到了黎明公益，然後發現這份工作還挺有意思，充實不枯燥。”

“誰忽悠你呀？”

“不能說……”

艾茜眼眸閃爍，夜風涼涼地掠過耳畔，一天的工作結束，她的心情總能在這樣的夜晚變得自在又輕松。腦海突然浮現一張臉，思緒微微凝固。

“艾茜你呢？”

輪到她回答了。

“一樣，一份工作而已。”艾茜開口說，“還有就是對生活方式的一種選擇吧。”

其實，公益這件事做到現在，它跟其他工作有不同的地方，但也沒有特別不一樣的地方，以後随着公益的普及和大衆化，它甚至不再具備任何光環和閃光點，只是一種生活方式。

何況，這世上能量守恒，付出和獲得往往是相對的。取舍之間，全憑心态。

“對哇！”周媛媛點着腦袋，接話說，“只有将公益事業當做一份工作才能長久客觀地對待它，因為任何事情都存在光明的一面，陰暗一面，只要去掉光環看待它，才能做好它。”

“這話真是你說的？”一周時間，張坪顯然了解了一些周媛媛的性情。

“當然——不是！”周媛媛嘿嘿笑一笑，“是……我以前的秘書長說的。”

“有點想見見你的原先的那位秘書長啊。”

“說不定以後就見到了呢。”周媛媛俏皮回話。

手機鈴聲響起，艾茜看了眼來電顯示的名字，任由周媛媛和其他老師一來一回的聊天說話，起身下了樓。

電話是費聿利打來的，艾茜走到底下樓道才接聽，因為那邊信號是教師宿舍樓裏最好的。結果，等她接通，喂了一聲，手機那邊毫無回應。

艾茜又喂了聲。

還是毫無回應。

艾茜不知道是信號問題，還是費聿利撥錯了，直到聽到那邊傳來冗長厚實的呼吸聲，她确定應該是費聿利撥錯了。

“費兒總，你醒一醒，酒店已經到了……”一道恭順溫婉的女性聲音順着聽筒傳入了艾茜的耳裏。

艾茜：……

這個聲音，大概就是來自那位聰明又能幹的女秘書吧。

“啪嗒”一聲，艾茜挂上了手機，然後将雙手放回口袋，她腳下是一雙登山鞋，身上穿着厚實保暖的戶外沖鋒衣，大概是穿得太多了，胸臆間莫名窩起了一團火。

費聿利這個電話是怎麽打過來的，艾茜不想追究，只是為自己前面特意從天臺下來接電話的行為感到費解、憋屈，以及生氣。

“大傻帽！”艾茜暗罵一句，不是罵費聿利，而是她自己。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艾茜呼了呼氣，拿出手機一看——

麻痹，又是費聿利打來的。

艾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