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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那個嫩得跟果凍一樣的唇,到現在為止,他就吃過一次◎

陶曉皙不到四點就被她媽從被窩裏給拽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看了一下時間,揉了揉頭發,又重新躺了回去。

孟青的面都快出鍋了,還沒聽到動靜,進卧室一看,她又睡了過去,心裏的火登時蹿了三尺高,不過是顧忌着今天這個日子,沒嚷她,只是一把掀了她的被子,拍了一下她的背,力道不大,但聲音很響。

“快起來,待會兒化妝的就來了,你還沒洗漱,我看你這個磨蹭勁兒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陶曉皙想說人化妝師五點半才到,現在還不到四點半,我再磨蹭,洗漱也用不了一個小時。不過她睜開她那惺忪的睡眼,看到她媽已經沉下來的臉色,老老實實下床去了洗手間。

陶文永在客廳聽到了裏面的動靜,見孟青出來,湊上前去,“今天可不興說閨女的,她昨天很晚才睡,化妝師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到,就讓她再睡十分鐘也沒什麽。”

孟青瞪他一眼,把壓在陶曉皙那兒的火全都撒給了他,“你也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再睡十分鐘,她面還要不要吃,今天一天她都吃不上什麽正頓飯,全靠早晨這幾口撐着,想睡覺過了今天什麽時候不能睡。我懶得跟你說廢話,起開,我鍋開了。”

陶文永被孟青劈頭蓋臉一頓說也不生氣,這是他們家的常态,他跟在孟青身後進了廚房,神情有些悵惘,“這是閨女出嫁前在家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孟青眉頭皺得更深,今天最忌諱說什麽“最後”這類的詞,話到了嘴邊,看到陶文永那發紅的眼角,又給咽了回去,算了,她這輩子就是欠這父女兩個的。

她給沸騰的鍋裏添了些涼水,語氣也稍微軟下來,“所以,待會兒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整整齊齊地吃碗面。”

“對,我們整整齊齊的。”陶文永嗓子裏都帶出了顫音,眼看就要哭出來。

孟青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開始往上冒,“你快給我打住,我這還一堆事兒呢,我昨晚怎麽囑咐你的,今天不興哭不興哭,喜氣全都給哭沒了。”

今天是陶家閨女陶曉皙出嫁的日子,這是陶家這個冬天唯一的一件大事。

陶曉皙今年二十轉了八,名牌大學畢業,在首都工作六年後又回了老家。在縣城裏,二十八還沒有結婚,已經算是老姑娘了,所以她回到家的第二天,相親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孟青是縣醫院的護士長,陶文永是縣高中的語文老師,所以她的相親對象大致分為兩類,老師和醫生。

陶曉皙打心眼裏排斥相親,但是她再排斥,也不敢反抗她媽的安排。在陶家,孟青掌握着所有的話語權,大到陶曉皙大學要選哪個專業,小到馬桶蓋要換哪個牌子,陶文永從來沒有質疑過孟青的決定,陶曉皙青春期的時候試着起義過一次,沒起義成功,後來就認了命,重新做回了陶家乖乖巧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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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曉皙的性格,按照孟青的說法,是半點她的痛快勁兒都沒遺傳到,完全随了老陶家的根,性子軟到不行,做事情沒主見還愛拖拉,最關鍵的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就愛在心裏憋着,說粗俗一點就是一巴掌都拍不出三個屁來,也就一張臉湊湊合合還能看。

所以,找對象得找個老實點兒的,沒什麽花花腸子的,要是找八百個心眼子的那種,她遲早有一天得被人賣了。孟青當時給陶曉皙安排的相親對象清一色都是看起來很斯文的老實人,有的是真老實,一頓飯從開始到結束,都不敢看她一次眼睛,有的是假老實,菜還沒有開始上,就問她交過幾個男朋友,都進行到哪一步了,有沒有上床睡過。

相到最後陶曉皙已經對老實人産生了心理陰影,所以陳放出現的時候,她眼前一亮。

他變了很多。

個頭很高,目測得有185,這是高中畢了業又往上蹿了蹿。身材過了學生時代的瘦麻杆,但也不是那種吓人的一身腱子肉,在她眼裏是正正好好的,他應該很适合穿西裝。皮膚不過分白也不過分黑,很健康的膚色。十分利落的寸頭,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麽适合寸頭的腦袋。單眼皮,高鼻梁,薄唇,眼神很亮,看人的時候泛着幽黑的光,讓她想到在動物世界裏看到的狼群裏面的狼王,但多少收斂了些上學時候的桀骜不馴,笑起來唇角微微勾起,陶曉皙當時被那個笑閃了一下,心想,這人跟老實這倆字再過八百年也沾不上邊,不知道是怎麽進的她媽給她排的相親名單。

陶曉皙不知道的是,陳放确實不是老實人,但陳放的介紹人老周老實。老周是陶文永的同事兼好友,也是陶曉皙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孟青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再者孟青看過陳放的照片,這種過分好看,一眼看過去就不好拿捏的人,不是陶曉皙會喜歡的類型,自己的女兒自己還算了解,她喜歡文質彬彬書生氣重的男孩子。所以就答應了老周,讓陳放在陶曉皙衆多的相親對象中充了個數。

誰知道精明了一輩子的孟青在女兒的婚事上失了算,陶曉皙相親相了沒一打也有七八個,最後還就跟陳放處了下來。

孟青對陳放是一百個不滿意,學歷不滿意,三流的大學還是肄業,工作不滿意,一個幹工程的,風吹日曬的,還不見得穩定,家庭也不滿意,父母早逝,被奶奶帶大,性子肯定是不服管的。

但再不滿意,也架不住陶曉皙拿軟刀子磨她。

學歷不好怎麽了,人家大小自己開了個公司,在這麽個小縣城一個月掙得比我之前一年掙得都多,夠可以了,學歷也不能說明一切。

家庭也不是他可以選擇的,再說老太太性格多好,現在去哪兒能找到這麽看得開的老人家。

而且人怎麽性子不服管了,你就算沒見過他和老太太相處,他在你們面前也進退得體,尊敬有加吧,知道對家人好,比什麽都重要。

陶曉皙還是第一次這麽有理有據地反駁她,孟青聲嚴厲色,你覺得你這個軟包子的性格能降得住他,她還要再說,陶曉皙眼圈就開始泛紅,眼淚要掉不掉,我又能降得住誰?顧子初是對我百依百順,可該幹的不一樣也沒少幹,所以說這跟誰能降住誰沒關系,關鍵是得看人品。

孟青就算再強勢,在女兒的眼淚面前也強不起來,她這個女兒性子雖綿軟,但輕易不會為什麽事情哭,顧子初是真的傷到她了。

她對陳放是不滿意,但有一點她是可以看得出的,他為人處世還算坦蕩,而且人也有幾分傲氣,這種人不屑于做出像顧子初那樣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事情,所以就想着讓兩個人試着走走看,沒準到最後陶曉皙自己先不願意了,她又何必上趕着做那個壞人。

結果壞人是沒做成,做成了丈母娘。

兩個人從第一次吃飯到定下結婚的日子,滿打滿算沒超過三個月,火箭都趕不上這速度。

陶曉皙從卧室出來,面條剛剛好出鍋,她三步兩步小跑上前,挽住孟青的胳膊,“我媽對我最好了,知道我最愛吃西紅柿雞蛋面,一大早就給我做,辛苦媽媽。”

孟青一大多半的火都讓她這個撒嬌給撒沒了,不過面上依舊沒什麽好臉色,“快點吃你的面吧,一根都不能剩,全都得吃完了。”

旁邊陶文永跟着點頭,“對,都得吃完,這是老禮兒,吃個好兆頭。”

陶曉皙也确實餓了,剛要吃,又停下筷子,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自己微信置頂的第三個聯系人,【早飯,西紅柿雞蛋面】

陳放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看到的這條信息,他一大早也沒閑着,被老太太指使得團團轉。

陳放盯着那張照片吸了一口煙,照片裏除了西紅柿雞蛋面,還有藕白的一節細腕,上面戴個白玉镯子,镯子是老太太給的,說是老陳家的傳家寶,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他們家還有傳家寶這一說。

微信再往上翻,還有一張,是她昨天晚上發的,瑩白的腳趾上塗的是鮮豔的大紅色,她本來就白,腳上更甚,再被正紅色這樣一襯,顯得腳趾愈發得瑩潤如玉,特別讓人……浮想聯翩。

昨晚那張照片勾得他半宿沒睡好,他有些吃不準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或許她就是單純地想分享一下新做的指甲,只不過是他心裏的邪火太盛,忍不住往別的方面想。畢竟,在他對她所有的認知裏,她一直是那種乖得不像話的女生。

在學校的時候就是标準的好學生,他和她交集不太多,他們高中是按學習成績排座位,學習好的在前排,學習不好的在後排,她和他正好坐在教室裏一頭一尾的位置,她大概除了打掃衛生,其他的時間從來沒有踏足過教室的後面,即使在馬路上碰到他,她好像都會自動和他拉遠距離。

當初老周說要給他介紹對象,他樂得不行,就老周那裹腳布的磨叽性格,他想象不出他能給他介紹什麽樣的對象,老周說姑娘是真真的不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他還真想看看老周嘴裏不錯的姑娘到底有多不錯。

老周只給了他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還有一個名字,聽名字有些耳熟,他遙遠的記憶裏,有一個姑娘也叫這個名字,長得挺白的,他是真沒把兩個人聯系到一起,覺得應該就是名字相同。

等見了面,他有一瞬的怔愣。

一是為還真有越長越白這一說,她的白不是那種抹出來的白,是白裏透着粉的誘人,像是初夏淋過雨的水蜜桃,嘎嘣脆的那種,讓人忍不出想咬一口。二是為老周還真是擡舉他,據他所知,她是他們班高考考的最好的那一個,父母又都是文化人,這樣的家庭找女婿,學歷是很重要的考核标準,就他這樣在學校一路墊底過來,勉勉強強上了個大學,還沒等到畢業人就撤了的,根本不會在人家的考慮範圍內。

他事後問老周是怎麽想的,就不怕得罪你那老棋友,把人姑娘介紹給我這麽一號人。老周就差跟他吹胡子瞪眼了,你是怎麽一號人了,你是作奸犯科了,還是整天耍流氓無所事事了,在我這裏,只要努力往好日子裏奔,本本分分賺自己該賺的那份錢,就是一個優秀的好青年。

陳放當時差點沒被自己的一口煙給嗆住,他是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在老周這兒得到“優秀”這評價。

老周只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這姑娘怎麽樣?

姑娘當然是好姑娘。

說話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生怕吓到誰。模樣呢,上學那會兒還長得将開未開的時候,就已經有些顯眼了,更別說現在,小鹿一樣的眼睛,瞳仁裏清亮到無論什麽時候都好像汪着一團水,關鍵是真白。個子不高,将将到他胸前,他覺得他一只手就能輕輕松松地把她給提起來。身材很勻稱,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該翹挺的地方又相當的翹。

當然這些都不能跟老周說,他要是說了,老周指定還追着他跑半個縣城。

他回老周,當然是一等一的好姑娘,您介紹的還能差。

老周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好姑娘你就去追啊,我可把線給你牽上了,老太太拜托我的事情我也算是完成了,後面成不成全在你個人了。

他是真沒想到能和她成,但是最後還真成了。

他回她,剛才被老太太拉着換喜字去了,才看到信息。

老太太非說新房大門的那個喜字不夠大不夠喜慶,讓他換上最大的那個去,既然老太太不滿意,那就換,他這輩子也就娶這麽一回媳婦兒,自然得把老太太的心願全都給滿足了。

沒幾分鐘,手機震了一下,他打開來看。

瞳孔慢慢緊縮,眼神暗成漆黑的夜。

還是一張照片,尖尖的下颌上面只露出嫣紅的一張櫻桃小嘴。

下面還附着一條信息,【這個口紅顏色好看嗎?】

他哪裏懂什麽口紅顏色。

他只知道那個嫩得跟果凍一樣的唇,到現在為止,他就吃過一次。

作者有話說:

我是勤勞的小蜜蜂,整天嗡嗡嗡,蹲個留言。

排個雷,這篇不涉及暗戀啥的,兩個人在高中交集很少,就是純純的先婚後愛,兩個人都是。

下一本開程俐淇她爹媽的故事,就是那本《小蝌蚪找爸爸》暫定這個文章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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