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次日一早用過早膳,莊複便到莊禮府上拜見,莊禮正準備用早膳,衣冠楚楚地接見了他,神情清爽怡然。
莊複向他彙報了近日內功修行的心得和進度,末了說:“接下來,還請父親指教。”
莊禮一邊吃飯一邊打量一路低着頭不曾擡起的孩子,遲疑半晌,道:“過會兒随我來。”
早膳過後,兩人去到習武場。
“先前已教過你用氣護住主要髒腑,如今你真氣已可自如運轉,再試上一試?”
說着,莊禮随手抽了把長劍,直指莊複的心頭。
莊複連忙行功運氣,試圖阻擋長劍,但劍尖仍舊不受阻礙地由他胸膛刺入,又寸寸深入,直抵心髒。
就在此時,莊禮收了劍,甩甩劍尖上的血,笑道:“怎還不及從前了。”
莊複站穩腳步,低頭望去,見胸口并沒有流出太多血,只殷紅了一小片衣襟,應是避開了血管經脈。即便如此,胸口仍是悶疼得厲害。莊複擡起頭來,紅着眼盯着莊禮,道:“再來。”
莊禮又持劍攻上,這一次刺向小腹。莊複氣息下沉,紮穩馬步,就見劍尖逼近身體,割開衣物,抵在皮膚之上。
“你說你這個孩子,是聰明還是傻。”莊禮停了手,說,“抵擋不住,就不會躲嗎?”
“不是要檢驗我內功運轉得如何嗎?”
“不是已經驗完了?遠未合格,仍需修煉。”
莊禮收劍回鞘,挂回架上,對莊複道:“有事要你替我去辦。”
“複兒願為父親分憂。”
“南塗分舵那邊近日來常有怪事,想是有人作亂,你去看看,随意處置。正巧,南塗的分舵主生而下身殘疾,練得一身以氣禦物的功夫,你可以向他讨教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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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複抿抿嘴,道:“那邊的事我會替您辦好,只是,您不是說過,會親自傳授我武功嗎?”
“我是說過。”
“我不配嗎?”
“對我的安排有所不滿?”
“不敢……”
“那去吧。”莊禮笑笑。
南塗分舵所處正南,驅車需行四日,策馬只需兩日。莊複只帶了小香和另一名會武的随從前往。
快馬加鞭到了地方,分舵主已親自來接,是一坐木輪椅的富态老者,看不出是習武之人。
分舵位于河灣處的灘塗地上,良田成片,又有亭臺樓閣,秀美非常。
“成舵主,房子建在這種地上,不會被洪水淹沒嗎?”
“如今太平盛世,此地已經數十年不曾漲水啦,土地肥沃,正适合種植。當然,咱們派中在西面山上也有別院,如果小掌門不放心,可以移步。”
“您喚我複兒便好。我是來辦事的,聽您安排就好。”
“那好,那好,我來帶你看看你的住所。”
地面凹凸不平,分舵主所驅木輪椅卻似如履平地般平穩前行,仔細看去,卻不曾見他用手去推木輪。
他們在一處雅致的小院安置下來,自有分舵的丫鬟前來侍奉。沐浴之時,褪去裏衣,莊複感到胸口微微一痛,是衣物與傷口粘連到了一起,被撕扯了開來。
但傷口本身不大,切口幹淨利落,愈合得很好,只留了一條細細的血線。坐進浴缸,伸手撫摸過那傷口,又想到那時的那一劍,離他的心髒如此之近,若是再進一寸,那他便已解脫了。
他是否知道他作為活藥,價值就在那一口心頭之血呢?
若是有心查訪……那便去尋周問雙的所葬之地,掘了她的墳,檢驗她的屍身,便可知她為何而死……
他将她葬在了隐秘處,但因她常年以身喂藥,身染毒氣,葬下之後周遭萬物枯萎凋零,以蒼意派的勢力不難找到。
他是否早已發現了?不然為何要以劍刺他的心?
想到此處,莊複已驚出一頭的汗,手指也已撕開傷口,按入皮下。血不斷地往出湧,漸漸染紅浴缸。
疼痛讓他清醒下來,莊複按住傷口,輕聲喚了聲:“小香。”
小香便抱着衣物進來了,見狀“哎呀”了一聲,又跑去拿藥。
撒上藥,傷口當即止了血。小香問:“你還洗嗎?要不要人來換水?”
“我不洗了。”莊複從浴缸中出來,道,“你去處理一下,我的血于常人而言是毒物,不要污染了這裏的水源,也不要聲張。”
“哦……”小香領了命,也不能支使人,只能自己一趟趟跑,不情不願地去倒水了。
次日,成舵主設宴為莊複洗塵,宴上沒多少門中子弟,多為家人。
成舵主說:“我們分舵地處偏僻,家小業小,也不大參與江湖中事,就喜歡種種田,養些雞鴨,修身養性。”又看看身側,道,“派中的事,我走動多有不便,稍後就由小女成玲帶你一一講解吧。”
他身旁的是一個容貌秀麗的妙齡少女,被提及名字,連忙擡頭向莊複笑了笑,又紅着臉低下了頭。
怎麽又是女子……
莊禮到底是何用意,是試探他嗎,還是真想安排個女子在他身邊?
亦或只是個巧合?
飯後,成玲果真帶他去到河邊,講解近日來發生的怪事。
前兩個月雨水豐沛,河水上漲,淹了數十畝田,派人去調查,見是河堤毀壞了。修好之後不過兩日,大水又漫了進來。這次将堤岸整體修葺,派人日夜盯看,兩日後,到了午夜,那河堤竟然自己塌陷下去,河水再次倒灌,這次淹死了一家人。
“有……有傳聞說,在十幾年前,有一個冤死鬼,在那裏投河……”
莊複從不信什麽神仙鬼怪,打斷她說:“請人來看過了嗎?”
“請,請了,請了大師來做了法……”
“大師怎麽說?”
“大師說,此鬼不善,此地也終會化為兇地,早晚被洪水淹沒……讓……讓我們……”
“讓你們什麽?”見她支支吾吾,磕磕巴巴,莊複不由得心生煩躁,又忽地想起那人也曾換他“小結巴”,胸前的傷口微微刺痛一下,莫名心頭一軟,柔聲道,“你不要急,慢慢說。”
成玲平複了一下呼吸,接着道:“讓我們盡早遷走……”
“然後呢?”
“然後我就禀報了父親。”
“他說呢?”
“他說……到底是女兒家,難成氣候……讓我給總舵寫信求助。”
女孩兒與莊複年紀相仿,大約是自小嬌生慣養,初出茅廬,單純稚嫩也在所難免。莊複看她拘謹的模樣,安慰說:“慢慢來,見過了,下次就懂了。”
“哦……真的嗎……”
“哪裏找的大師,帶我去見見?”
“那天我帶人去找修河堤的師傅,在鎮上撞見的。”
“不覺得太巧了嗎?”
“巧?的确有些巧……那大師說他雲游四方,居無定所,做完法就走了。”
“罷了,給我講講周邊的大小幫派吧。”
此事倒也簡單,莊複帶着成玲逐一上門拜訪,在一個小幫派裏見到了那個所謂的大師。莊複二話不說亮了劍,将幫派中的人打到在地。
逼問之下,那假大師從頭招來,原是臨鎮的財主看上了那片灘塗地,又不想直接與蒼意派為敵,就找上他們,讓他們想法找找麻煩。
假大師便找了水性好的手下,一到夜間便沉入河中拆牆挖土。
聽完原委,莊複轉過頭,問紅着眼圈的女孩道:“你想怎麽處理?”
“我,我不知道……我都聽你的……”
莊複也不再廢話,高高舉起重劍,一劍砍下那假大師的整條右臂。
血濺了他們一身。
莊複彎腰撿起那條落在地上彈跳兩下的手臂,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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