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淩川的身子僵了僵。

雖然這會包廂裏的燈很暗,但電視機上播放的MV,時不時地就會亮起來晃一下眼,要是有人盯着他們這邊的話,很輕易地就能看到這個動作。

相。當。刺。激。

淩川向後一靠,手指不懷好意地挑起江恺的衣服,從背後鑽了進去,指尖在他的腰上輕輕打着圈,“是這意思嗎?”

江恺隔着衣服,按住了他的手,歪着腦袋湊到他耳邊,“這叫勾引,不是撒嬌啊。”

淩川仰着頭大笑了兩聲,抽出了胳膊。

每次他想做點什麽讓江恺覺得不好意思的時候,江恺都能反過來讓他覺得不好意思。

“我們不一樣!”楊凡握着話筒突然吼了一聲。

“有啥不一樣……”淩川順嘴接了一句。

一堆人瞬間都樂翻了,昏暗中還聽見有人嗆咳嗽了的聲音。

被帶偏了節奏的楊凡邊笑邊唱,底下不管有話筒的沒話筒的都跟着胡亂吼着,反正基本上都沒在調子上,純粹就是為了搶戲。

“快去唱首,給我洗洗耳朵。”江恺實在受不了這群人的鬼哭狼嚎,推了一把淩川。

在他印象中,淩川的歌聲是很動聽的,廣場舞曲風都能駕馭得住,就是愛瞎串歌詞。

“哎,那給我來首丁丁的,那個那個那個,确認過眼神……”淩川那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歌名。

“赤壁賦。”楊凡戳着屏幕。

“神經病,”周玥祎笑着捶了他一拳,“醉赤壁啦。”

“哦!是嗎!那赤壁賦是誰唱的?”楊凡抓了抓腦袋,覺得自己不可能平白無故蹦出來這麽個詞兒,肯定是有來頭的。

“蘇轼唱的。”江恺說。

一群人又樂得前仰後翻拍大腿。

切好歌之後,楊凡把話筒遞給了淩川。

淩川依舊坐在沙發上,盯着屏幕的歌詞,跟着節奏哼唱了起來,“落葉堆積了好幾層,而我踩過青春,聽見,前世誰在淚雨紛紛……”

“一次緣分結一次繩,我今生還在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首歌的曲風跟之前那些廣場舞曲目拉開的差距太大,大家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整個包廂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淩川的嗓音清亮通透,節奏也掌握的很好。

咬字發音跟原聲有些區別,每一個字節都很清晰,反正江恺在聽到原聲的時候不能準确地聯想到歌詞,但聽着淩川的聲音卻可以。

“确認過眼神~我遇上睡的人~”淩川唱到這句的時候,江恺怔住了,還認真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歌詞。

真的。

差點兒就信了。

“睡誰!?”楊凡終于按耐不住接了一句。

淩川“嗤”一下的笑聲從話筒裏噴了出來。

“反正不是你。”周玥祎笑着說,視線掃向江恺時候,發現他嘴角勾着笑。

淩川跟着大家笑了好半天才重新接起歌詞,“我一路的跟你輪回聲我對你用情極深……”

“極深!”楊凡深情款款地給淩川合着聲。

江恺靠在沙發裏,盯着淩川的側臉出神。

斑斓的燈光掃過淩川的臉頰時,能看見他唇角抑制不住地笑意。

挺可愛的。

大概是剛才替淩川喝的那幾杯酒灌猛了,這時候看着周圍晃動的燈光,感覺暈乎乎的,就想靠着枕頭睡一覺。

歌曲結束後一陣熱烈的掌聲把江恺的睡意給震散了不少,他起身走出包廂,想去上個廁所。

楊凡跟了過去。

“恺哥,”楊凡偏過頭看着江恺,“你倆的關系算是确定了麽?認真的?”

江恺對于楊凡知道他跟淩川的關系這件事情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但楊凡居然會這麽積極地跟到廁所跟他讨論這件事情令他感到相當意外。

“嗯”過一聲後覺得有些敷衍了,他又點了點頭說:“是的。”

“恭喜恭喜。”楊凡抱了抱拳,然後才開始解皮帶。

江恺看着他,莫名的有點兒想笑,“謝謝。”

楊凡笑了笑,“你當年走了之後,一直在S市念書?”

“大學去了外地,後來又回去了。”江恺說。

“噢,這就難怪了。”楊凡說。

“難怪什麽?”江恺問。

“淩川沒跟你說麽?”楊凡看着他,“高三畢業那年,淩川跟我跑去S市找你。”

“找我?”江恺有些意外,這事兒淩川從來沒跟他提過。

“就當年,他不是收到一張你寄過去的紙片麽…我現在都還記得,那紙片上的圖案是個屋頂吧,上頭還有個戳……他媽的淩川就順着紙片兒的那個屋頂,跑去S市找你,跟個傻逼似的……”

江恺站在洗水池旁邊,沉默地聽着楊凡講述淩川當年跑去S市找人的英勇事跡。

震驚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情緒從驚訝轉變成欣喜再到感動……最後卻只剩下了失落。

這些時間點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剩下的都是遺憾和惋惜。

他很想穿越回過去跟淩川好好道個別。

想去抱抱那個在茫茫人海中孤單的身影。

淩川當年居然找過他。

暑假,頂着40度高溫,來來回回地跑。

江恺光聽着就覺得後背冒汗。

而且還不止一兩次。

甚至連搬去S市的理由,都是因為他。

怎麽可能會有人這麽蠢呢!

一張明信片啊!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

假如畢業後他沒有重新回S市找工作,沒有當醫生,沒有遇見淩川……

他有點不敢想象。

淩川默默付出了那麽多,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今天不是楊凡告訴他這些,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世界上曾經有人發瘋似的找過他,有個人一直一直在意着他。

江恺的鼻尖微微泛酸,彎下腰洗了把臉。

大金毛的忠心,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得多。

“怎麽上個廁所上這麽久,”淩川給江恺騰了點位置,“你又迷路了啊?”

“沒。”江恺笑笑,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往懷裏一帶。

“我靠,”淩川身子一歪,手裏的話筒就磕到了下巴,“幹嘛啊?”

“抱一下。”江恺收緊了胳膊,下巴抵在淩川的肩窩處。

“吼哦歐歐歐歐~~~離開你我會破碎~~~”

雖然這會包廂裏的人都忙着嘶吼,注意力都沒在他兩身上,但這樣摟摟抱抱親密的舉動還是讓淩川有些小忐忑。

總擔心有人會突然往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要怎麽解釋。

“淩川,”江恺偏過頭在他的耳朵上親了一口,“我喜歡你。”

溫熱的氣息撲進了耳朵裏,淩川激動得手抖了一下。

“不作寂寞的空……”

話筒“咚”一聲落地。

“噢喲!”楊凡一口氣剛提上去就被吓得肝都顫了顫。

昏暗中,感覺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過來。

手抖星人,名不虛傳。

淩川趕緊彎下身去撿茶幾底下的話筒,卻發現怎麽都夠不着。

起身出門找了把掃帚把話筒捅了出來,再撿起來放回茶幾上,最後再出門還掉掃帚,關門,入座。

整個過程看似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但其實都是反射性動作,腦子根本沒在轉。

江恺的那句“我喜歡你”一直在他的腦海中回響,耳朵上還殘存一點溫熱的觸感。

“淩川。”

“我喜歡你。”

溫柔中帶着點寵溺的語氣。

每次江恺用這種語調跟他說話,他都有點扛不住。

就像是冬天躺在長椅裏曬着太陽時的那種感覺,渾身的骨頭都酥軟了。

淩川坐回沙發時,心髒還是跳得很猛烈。

“咚咚咚咚……”就跟打着鼓點似的沒緩過來。

雖然平常他兩在家時江恺的一些語言和行為經常是蹦着流氓兩字去的,但在人多的場合還是知道收斂的,偷雞摸狗是常态,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地又親又摟還是頭一回。

喝多了麽?

不應該啊,剛才走回來時還腳下生風呢。

這會他也顧不上去想那些人究竟看沒看到什麽,問起來又該怎麽解釋,反正一切都沒江恺的那句“我喜歡你”來得重要。

“是不是有點激動?”江恺挨緊他,指尖蹭蹭他的手背。

“剛吓我一跳。”淩川的身子還是僵着的狀态,直到感覺江恺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指尖,他才反應過來,握住了江恺的手。

“我也被你吓了一跳,”江恺說,“差點兒都咬到舌頭了。”

“哈?”淩川轉過頭看着他,“你還伸舌頭了嗎?我怎麽沒感覺。”

“正準備伸,就被你吓回去了。”江恺低低地笑着。

“哎!別說了。”淩川聽了這話立馬就感覺耳朵根一熱,腦海裏畫面感都出來了,一陣酥麻。

後來還聊了點什麽都忘記了,就記得一直到出門前,手指都還是勾着的狀态。

有點熱。

都出手汗了。

“下回換我們過去找你們玩啊。”楊凡勾着淩川的肩膀走出KTV。

“好。”江恺摟着淩川的腰往懷裏一帶。

“啧啧啧啧啧……”楊凡邊笑邊搖頭,拉着周玥祎的手說,“幸好我這兒也有。”

“真好,總算湊夠一桌麻将了,”周玥祎說,“那你倆現在住一起麽?”

“沒,我還住我原來那小公寓,離公司近點兒。”淩川說。

“趕緊搬一起吧,還能省點兒房租,”楊凡沖江恺挑挑眉,“是吧恺哥。”

江恺笑而不語。

淩川戳着楊凡的胸口,“管好你自己吧。”

“我倆好着呢,”楊凡跟周玥祎十指緊扣,在她手背上親了一口,“回頭結婚你兩一起過來當伴郎。”

“那肯定啊。”淩川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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