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搞鬼

我叫馮一遲，新死，剛過頭七，是一個搞鬼路上的小學生。據說，每一名新死的鬼都會被指定一個師傅，由師傅指導，成為一名合格的鬼。

我師傅和我是本家，叫馮鞏，鬼高馬大，瘦骨嶙峋，人也特幽默，生前是一個喜劇演員，所以，他一死就成了地府的香饽饽。

閻王親賜他為地府春晚的藝術總監，演員的選擇權也交給他，但他特挑，一個都沒看上，說要自己選。

這不，他看上我了，說我雖然新死，其實跟活着時沒兩樣，我聽着雖刺耳，也沒想太多。

師傅說，“知道什麽是喜劇嗎？”

我說，“就是搞笑呗。”

師傅說，“也不全是，搞笑太低俗了，喜劇是至高的藝術。現在，我帶你入門，先做一個合格的小鬼。”

師傅不喜歡說教，更願意實踐。首先，他知道我頭七已過，也沒冤案，問我有沒有想整蠱的人，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總欺負我的惡霸，吉安，師傅說，那就從他開始。

師傅想知道我有哪些存貨，問我還知道哪些搞鬼的事，我想了想，“都是聽來的。吓人無外乎躲在鏡子、床底、衣櫃等一切實物裏，惡心點的跑到廁所、馬桶、甚至糞坑，主要還是看他是在哪死的，水裏死的做水鬼，大家都不能越權。”

師傅說，“這些不好用了，你得想新的包袱。”

我說，“可這些都是經典啊，經典是無法超越的。”

師傅搖搖頭，說，“連你一個新死的鬼都知道得這麽多，活人早晚對這些包袱免疫，等他們看厭了，不怕了，我們就會遭淘汰，他們再也不會忌憚我們，記得我們。”

我仔細想了想，說，“最近出現了許多有創意的搞鬼法，譬如從電視、影院熒幕、手機或電飯煲裏冒出來，吓了不少人。”

師傅說，“你只看到表面，不見也有膽子大的活人把這些鬼打得魂飛魄散，現在的人越來越不把我們當回事。一遲，記住，只有創新才是未來。”

已經是淩晨了，我看見了吉安，他正和一幫兄弟及自己的女友在一起吃大排檔，吉安又在吹牛自己打了誰，玩了哪個女人，他女友一點都不介意，眼睛還和他其中一個兄弟眉目傳情，等了老半天，他還是不走。

搞鬼這種事有一個前提，一次只吓一個，而且必須是他形單影只的時候，因為，更好下手。我問師傅，“再這樣下去，我只能去他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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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說，“沒有機會，你就創造機會。你不能受環境的制約，你要掌控大局。我給你做個示範，學着點。”

于是，師傅像一陣風似的跑到吉安的背後，他旁邊坐着一個肥胖的女生，長得也磕巴，師傅呵呵一笑，拿起吉安閑置的左手，拍了一下那女生的屁股，清脆悅耳，女生回過頭，發現了手，哐哐兩大嘴巴子把吉安打得失去了平衡，桌上的燒烤渣和啤酒都倒了，濺了他一身，把褲子和衣服都弄髒了。

那女生打完後，仍然很憤怒，“老流氓，老虎屁股也敢摸，也不看看你什麽德性。”

大家的注意力都看向他，他女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想必見怪不怪，只是偷偷瞥了眼那女生，瞧不起的樣子，吉安平常大約常做這事，大家也不驚訝，他自己也沒察覺到，似乎有點醉了，他站起身，找老板借廁所。

師傅嘟着嘴，說，“我不要求你搞出新意，把基礎先學好，做了我徒弟，就得服我管教，我先給你打下根基，後面的路全靠你自己的領悟，為師能教的都會教給你。”

我跟着吉安去廁所，時間并不寬裕，普通的人擦這樣面積的衣服，即便是處女座，也不會超過半個小時，何況一個酒鬼，十分鐘左右。我要在這十分鐘左右，把他吓住，太需要勇氣和臨場應變能力了。

我還記得他最害怕蛇，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可以探入他的思想，原來，他兒時特頑皮，喜歡虐待動物，他悶死過活鳥，活青蛙，還親腳虐死了流浪貓和狗，也用炮仗炸毀過螞蟻窩，但有一回，他抓住一條受傷的蛇，用木棍和石頭砸它，玩得特高興，這時，蛇活過來了，想咬他，幾乎碰到他的手，自此以後，他對蛇就有了恐懼。

不錯，我要讓他産生幻覺。吉安在馬不停蹄地擦拭着，褲子已經擦完，輪到衣服了，他不得不照鏡子，不然看不見，這時，他從鏡子裏看到了後背上的衣服，衣服上有一條蛇，在往他脖子上爬，越爬離脖子越近，它閃爍着兇狠的目光。

可是，奇怪的是，吉安看都沒看，眼睛轉回去，繼續擦衣服，衣服裏掉出一個高度近視眼鏡，鏡框壞了。

點真背。師傅不在，我只有自己想辦法了。

我運氣真不錯，吉安突然肚子疼，捂着肚子往隔板間跑，看來是大的。接下來，輪到經典的廁所搞鬼的橋段。我在他隔壁，說，兄弟，給我一根煙，他應了聲，在口袋裏默默地掏，還點上了火，站起身，發現隔壁空無一人，說，人咋還走了呢，又蹲下來，自己抽上，然後，我又說，給我一根，你還自己抽上了，可是，吉安竟然不搭理我，我怎麽說他都不回答，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從空中看他，他還在吞雲吐霧着，我說，你不怕我嗎，吉安呵呵一笑，都做鬼了，連根煙都買不起，活該你死了，我被他惹急了，說，這是套路，不懂嗎？

吉安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說，如果每一次鬼都能吓到我，我就不用上廁所了，拜托來點新鮮的。

這時，一個人從另一邊的蹲位出來，畫着小醜妝，剛咧開嘴一笑，吉安就瘋也似的往外跑，而這個人一頭霧水地洗了洗手，說，這人有病吧，一個人自言自語，把我吓死了。

他竟然是一個活人。

從裏面出來以後，我就跟師傅回了地府，師傅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只一個勁地誇我，說第一次有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了。

我腦中卻在想一件事，這什麽世道，鬼吓人，人不驚，人吓人，鬼三驚。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