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七號老街 (1)

小引

坊間流傳已久的一個傳說,說有這麽一地兒,你想要這世間任何東西,它都有,但它要你拿來換的,你不一定給得起。和錢沒關系,它要的是比錢更好的。沒人說得清它在哪,基本上說哪的都有,甚至沒人能叫得出它的名字。

我也不清楚這個故事裏的那個地方和傳說有沒有關聯,且聽我娓娓道來,你再細細斟酌。

傳說曾衍生出許多版本,在我的版本裏,這地兒叫七號老街,副标題音樂烤吧,是一家連鎖烤肉的分店,位于安慶集賢南路,建設銀行旁邊。剛試營業不久,生意就爆棚。這也許是之前租h這房子的蘇荷酒吧,破産後攜款私逃的老板沒想到的。

店面裝修沒花太多工夫,從窗戶往裏看,格局也和以前一模一樣。若說區別,服務員沒有以前的公主們漂亮,很正常,這次,是真的來吃燒烤,而不是豆腐的。

我沒有親眼見過,也不清楚故事裏有多少是添油加醋過的,但我盡量以《史記》的标準來嚴格要求自己。本文的主人公和我非親非故,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打聽到我這麽一號人物。

他叫張龍,和我一樣今年28,屬什麽不知道,只知道是巨蟹座。他是今年三月份尾巴翹的辮子,死因是自殺。老人們都說,大凡自殺的主一定是有故事的,要不,誰吃飽了撐的會不想活。好死不如賴活着,這是我大天朝自古以來民間智慧的集大成。

他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上班。像我這種連文憑都沒有的二愣子,能有啥正經工作,一年光工作就換了叁,沒別的原因,爺不高興。今年,我在一家快遞公司上下午班。這幫私企的領導一個個跟孫子似的,有時候我還挺慶幸可以見到鬼。

那天下午,我耷拉在卷簾門邊,睡着了,該偷懶的時候我可從不馬虎。

我睡得那叫一香,正好是夏令剛結束的檔,風吹得有點涼人,也不記得是在夢裏還是現實中,我打了個噴嚏就醒了。醒來就想上廁所,之前丁老爺子給了我一瓶王老吉,喝得我肚子不舒服,我一路小跑到廁所,關上門,剛準備卸下防衛,突然覺得氣氛不對,窗戶是被封死的,怕有人在外面偷看,因此雖然是白天,裏面仍然漆黑一片。這種感覺經歷過太多次,我有些不勝其煩。

“大白天,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見鬼又不能給我發工資,我也是要工作的人。再說,你要選也要選個不那麽尴尬的地方,先出去,先出去,”我揮舞着左手示意對方離開,然後,我總算可以痛快一番,“好了,出來,以後不準再出現。”

“若不是你現在跟我說話,我還真不信有人可以見鬼。要是在生前,肯定以為你是瘋子。不過,我現在什麽都信。”

我看他隐約有難言之隐,不好再訓斥。于是,我開始問他問題。

“你是怎麽死的?”

“自殺,”然後,他突然又改口道,“也可以是他殺。”

“你怎麽連這個都弄不清,死都不知道怎麽死。那我問你,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麽。話說在前頭,太麻煩的事我可不奉陪。沒看見我正工作麽,抽不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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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一直在睡覺啊,我都不好意思打攪你。”

“你懂什麽,我那叫閉目養神,精氣神不好怎麽工作。”

“也是,也是,”對方向我道歉,“不知道,你有沒有去聽說過“七號老街”,我自己也不确定你能不能幫我。但是我一只鬼孤苦伶仃,地府見我是一介游魂,生前也是一介草民,本能地将我從投胎的考核名單上除名。我現在哪裏都去不了。”

聽他講到“七號老街”,我已經打算參與到他的故事裏。外婆小時候常跟我講鬼故事,哄我睡覺,其中就有“七號老街”。原來還真有這種地方。外婆跟我說,沒人知道它具體在哪,但它一直都在。她還跟我說了一個故事,故事講到文革時期,有一名伶的兒子被無故打死,無處伸冤,無意中見到了它,拿自己最在乎的嗓子換取殺人者的死亡。這故事外婆反複講,每次的版本都不一樣,這次是商人的兒子,下次又換成了大官的情婦。我不太當真。

“你沒事跟我講什麽傳說,我也聽過。”

“我不是聽說的,”他的眼神看上去很單純,“我去過。”

“你和它做買賣了?!”

張龍的表情很複雜,我看到他卷縮在角落,雙手交叉。

“我希望自己沒做,可是我做了。”

我很好奇,他到底拿什麽去做的交易,又從中得到了什麽。但從他現在的處境來看,他只得到了教訓。交易這詞聽起來就不那麽單純,總是伴随着陰暗與內幕,仿佛宋喆當年與王寶強做的交易,拿女友換當他經紀人的機會。外婆說完七號老街的故事後總是會叮咛我幾句,切不可與它做交易。七號老街傳說是通陰陽的不祥之地,幕後大佬是誰至今還是個謎,有人說是冥王,也有人說是陰差,甚至坊間還傳聞如來佛祖也在裏面有股份,不過也有人反駁,說把佛祖摻合進來是為了提高股價。有多少人進去過,沒人知道确切的數字,只有傳說一點一滴地累積,最後成為傳奇。

“你叫什麽?”

“張龍。也許你會問我為什麽會選擇做交易,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真不是為了錢。我雖然缺錢,可是錢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實際上,大部分問題,錢都解決不了。錢能買到女人的身體,卻買不到她愛你,錢能買到豪車和駕照,卻買不到駕駛水平。我好像話有點多,你有什麽想問我的,盡管問。”

“七號老街在哪裏?!”

張龍呵呵一笑,他大概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麽問。每個人都會這麽問。

“它一直在那裏,但我們都會以為它不在那裏。我找到它的時候,它在集賢南路,建設銀行邊上。”

“天橋那兒啊,不會吧,”天橋離我家很近,我從來沒看過這個地方,“那讓我聽聽你的故事。”

九點半鐘的七號老街依然熱度不減,露天都擺了三桌,甚至有一對情侶專程開車從綠地過來。音樂烤吧在安慶算是新鮮事,雖然其它大城市早已爛大街,不過小地方就是愛撿破鞋。

店裏的氛圍怎麽說呢,奇特、詭異,黑暗,不僅體現在裝潢上的另類,牆上的裝飾畫呈現出一股十九世紀哥特風,總之,特別适合情侶這種生物。說一說服裝,所有服務員都身着通體黑色的蘿莉裝,而且大都戴着古怪的面具,渾身上下都透着神秘。像這種以哥特風為主流的音樂烤吧,并不多見。大部分人都是來嘗鮮的。再說說音樂,七號老街在音樂上的選擇也可喂別具一格,除了肯定會有的哥特音樂,還有世界三大禁曲,膽子小的歌沒聽完人估計就沒影了。

這天,來了一對夫妻,看上去很平常。他們尋了一處拐角安靜的位置坐下。妻子一副不滿的表情,于是丈夫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妻子氣得拿紙巾猛擦吻過的部分。丈夫叮咛了她兩句就朝靠右手邊的經理辦公室走去,剛走出沒兩步,一名高個男子伸出左手向他讨要什麽,丈夫從口袋慌慌張張地抽出一個通體黑色的玉佩,玉佩上畫的不是貔貅,不是龍鳳,居然是鬼府裏的陰差黑白無常。高個男子看後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男子坐在辦公桌旁,審視着這個帶着信物來的人。他只露出半邊臉,丈夫低着頭,來之前鄭瘸子高訴他,見到任何人都不準提問題,也不準直視對方的眼睛,對方說什麽,開什麽條件,同意就點頭,不同意就趕緊走。丈夫好奇地問他,那個人到底是什麽身份,鄭瘸子怒道,叫你不要多問,那不是一個凡人該去的地方,你也許會無意間闖入陰陽交界之處,永世不得翻身。

丈夫不敢先開口,也不敢找位子坐下,手一直在抖。他低着頭,發現地上是一張地毯,毯子上是《神曲》裏描述地獄的圖片。他趕緊閉上眼睛,心髒噗咚噗咚亂跳,額頭上滲出大顆汗珠。眼睛不看了,腦子裏卻不斷閃回看過的畫面,逼得他想睜開雙眼。辦公室外剛好在放《第十三雙眼睛》,氣氛越加詭異陰森。

丈夫雖不敢先吱聲,心裏也在着急,萬一老婆追過來就遭了,她從來不聽人勸,每天都跟吃了火藥似的,總是為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亂發脾氣。這次,帶她來七號老街只說來嘗嘗鮮,順道會會老朋友,她就已經氣得要跟她離婚。她更想到ABC紅茶坊和姐妹唱歌。如果不是鄭瘸子說,七號老街有規矩,必須帶受益者前往,否則交易無效,丈夫萬不會帶她來。妻子叫馬蓉,兩人婚齡兩年你,無子嗣,經醫生檢查,丈夫精子不足是兩人無法有孩子的原因之一,其次,馬蓉之前有過三次堕胎史,懷孕的幾率也很渺茫。不過,這和丈夫來七號老街的原因無關。

“我要你帶的,都帶來了吧,”神秘人用略帶磁性又深沉的聲音發問,“你的妻子我看過了,戾氣甚重。面部有色斑,抵抗力也明顯比一般女性弱,肝肺和心髒都已經接近晚期,腦細胞退化嚴重,住院和藥物治療都救不了。”

丈夫慌忙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個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辦公桌上。鄭瘸子告訴他,七號老街的主人要求他帶幾樣必須的物品,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救他太太的命。丈夫雖半信半疑,還是一一照辦。雖然他搞不懂,為什麽要問他認為朋友中誰的老婆脾氣最好,而且沒有疾病,而且還讓他帶着她們的生辰八字,履歷,和照片前來。丈夫雖糊塗,為了心愛的老婆,他還是認真地想了很久。他想到了嚴立旺的太太,又想到了自己的女性朋友謝嬌,然後,絞盡腦汁地将能記起的女性都羅列了出來,寫在紙上。

“這些可以救我太太麽,”丈夫的眼神像一只餓急了的狗,“我真的已經黔驢技窮了。所有醫生都讓我準備後事,可是,我什麽都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我可以為你們做任何事。”

神秘人躲在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不過應該輕蔑會多一些。對于一個看慣了愛恨情仇的人而言,男子的舉動無疑是愚蠢的。生命的價值都是對等的,在不清楚對方是否也能這麽為你時,付出生命未必值得。人類經常重蹈“農夫與蛇”的覆轍,曾經有一個億萬富翁拼命救了一個在水中即将淹死的陌生人,自己卻就此殒命,然而陌生人和他的家屬連一句道謝都沒有,從此失去蹤影。別說,他救的也是人,對世間而言,他就是一條蛇。

“鄭瘸子沒跟你說,不要多問嗎,”神秘人左手捏着胡須,來回捋,道,“規矩我再跟你重申一遍,七號老街的事就留在七號老街,不可以跟其他人讨論,更不能推薦他人來。嗯,也不能試圖曝光我們的存在。當然啦,如果你傻到這麽做,也不會有任何人找到這裏,你只會被送到六院。我說的夠明白吧?!”

“聽得真切,”丈夫鼻子裏嗯嗯半天,然後,他問道,“我相信你真的能救我老婆,可我身無長物,家中也只有幾萬塊存款,房子的貸款還沒有還清。我拿什麽給你當酬勞呢?!”

“看來鄭瘸子沒跟你講清楚,我和任何人做生意都不收錢,”神秘人的聲音透着淡定和恥笑,聽得那位丈夫兩腿發軟,恨不得跪下,“錢對我們沒有用,我要的是更好的。關鍵是,你肯不肯為了一個女人把這個東西給我?”

丈夫有些目瞪口呆,人身上還有什麽比錢更重要的?他突然想到了韓諾,《第八號當鋪》。他仿佛看到自己變成行屍走肉,在韓諾的當鋪四處游蕩,汗珠又滾落一圈。

“你的目标是我的靈魂,”丈夫努力讓自己鎮定,馬蓉究竟值不值得拿靈魂來換,然後,“能用別的來交換嗎?”

神秘人微微一笑,左手在辦公室上撐起下巴,凝視着這位丈夫。他見過成千上萬來找他幫忙的人,也見過中途打退堂鼓的,所以,這位丈夫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

“我從沒想過要你的靈魂,放松點,”他吸了一口氣,道,“你知道死神硫克是怎麽得到壽命的嗎,他在死亡筆記上寫下一個本不該現在就死的人的名字,在那個人死後,他實際死亡而多出的壽命就會存進硫克的賬戶。簡單點說,就是類似餘額寶的運營模式。我這麽說,你總該明白我要什麽了吧?”

丈夫躊躇再三,在心中默默盤算,對方不可能知道陽壽的确切數字,如果他全要走,這趟交易等于拿一命換一命,雖然愛老婆,可是自己為了她把命搭上,她最後還不是會忘了我,找另一個歸宿。這世上,有兩種人不能信,一是經常對你笑的,非奸即盜,二就是女人,一張嘴就為了說謊而生。自己的命還是很寶貴的,老婆走了,還有一整片森林在等着我呢。可是,過往美好的回憶再次侵襲,他想起了老婆最溫柔的時候,眼淚都快掉下來,不行,我不能抛棄她。姑且看看他怎麽說吧。

“你知道我的陽壽?”神秘人搖搖頭,丈夫舒了一口氣,繼續試探,“那你要我多少年的陽壽,鄭重聲明,太多我給不起。我願意用其它方式來代替陽壽。譬如我的親情,友情,只有愛情不行,沒有愛情等于還是失去了她。”

神秘人在面具下呵呵一笑,他對人類把愛情看得過重早已心生厭倦,懶得跟他廢話。丈夫的頭依然低垂着,不敢擡起來,面對地毯上魔鬼的畫面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或許有件事一直在困惑着你,為什麽我需要你拿朋友們老婆的資料來,不是為我自己,是為了你。人類對陌生人總是非常警惕而且缺乏了解,熟悉的人則更加信賴。你對資料上的女性都足夠了解,”神秘人見丈夫肯定地點頭,非常滿意,“她們的性格是否都比你老婆要好?”

“好一萬倍。我從沒聽說,她們和誰有過拌嘴。我老婆就不行了,即使性生活的時候也總是為體位跟我鬧個沒完,”雖然這樣回答,丈夫還是不明白對方話語裏的真實意圖,“我可不願意她們互換身體。”

“你電影看太多了,我不會那種法術,首先,我是個醫生,你太太的病皆因性格所致,長年累月下來,肯定會使身體不堪重負。所以,我們要做的其實很簡單,給她一個全新的,比較溫和的性格。如此一來,病就會慢慢康複,”神秘人說我看着丈夫驚訝的表情,繼續道,“人都是你選的,如果出現醫療事故,責任不歸我們七號老街,請不要敗壞我們的聲譽。”

“可以做到嗎?”

“沒有什麽是我們做不到的。還有,陽壽的事你無需擔心,我們是暗黑系,但不是黑店。不會收費高昂,”然後,神秘人伸出一根指頭,說,“我只要你這麽長的壽命。”

“十年,這麽多,”丈夫在猶豫,神秘人搖搖頭,“只要一年,那敢情好,成交。”

熟料,神秘人又搖了搖頭,這次輪到丈夫不解。

“難不成是一個月,”丈夫不敢想象,今天不是雙十一,也不是鬼節,地府也搞特價。

神秘人滿意地點點頭。

張龍是在水上公園偶遇鄭瘸子的。彼時,鄭瘸子一直在擺攤算命,手裏永遠拿着一本《麻衣神相》充門面,實際上裏面的文言和奧義一句都不懂,按他的說法,不懂沒關系,架勢得足,另一只手裏還有一個指針都壞掉的羅盤。他給人測字,一個人十塊,不準不要錢,但準和不準得他說了算。他和所有算命的黃大仙一樣,專揀好聽話說,壁虎也給人吹成是真龍天子。生意居然還湊合,一大撥善男信女都信以為真。

他正為馬蓉的病擔憂,忽然看見前方一堆人在算命,雖然他深知算命大都是心理安慰,那瘸子一看就是個江湖騙子。可是,他而今早已無計可施,能有個安慰算不錯的。

“大師,給看個面相,”張龍無精打采地望着鄭瘸子,“是不是不準不給錢?!”

鄭瘸子一看到張龍,顴骨凸露,山根有橫紋,魚尾紋深,鼻頭尖削,眉心有一顆碩大的黑痣,驚呼不好,忙忽略其他人,将他拖到一旁。張龍不知所謂何事,一臉怒氣,剛要開罵,卻被鄭瘸子的一番話吓得無語。

“恕我直言,施主面相主大兇,乃十足十的克妻之相。今日應忌出門,嫁娶,理發,祭祀,會親友,開市,造屋,破土,”這破算命的說得頭頭是道,張龍倒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敢問,你可曾做過這其中幾件事,很重要,關系到你妻子的生死存亡。”

張龍心頭一驚,竟被他猜中,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他沒有特別相信,也不敢完全不信。

“出門是肯定的,今天去了一趟迎江寺求簽,抽到大兇,去看望過幾個朋友。就是這幾個。”

鄭瘸子擺擺手,無奈地搖搖頭。

“如此一來,你妻子必死無疑,”鄭瘸子一甩手,收拾起家當準備離開,“好自為之吧,朋友。”

張龍面露不悅,忙攔住他的去路,左手不自覺地抓住他的衣領,鄭瘸子透不過氣來,連忙告饒,施主切勿動怒,我沒有惡意,實在是施主的面相生平罕見,平常人若有其中一樣特征,早已家破人亡,然施主竟能活到現在,不得不說是個奇跡。張龍心中大叫,這人腦瓜子被門擠啦,越說越離譜,看看四周都是人,不好對一個殘疾人動手。

他放下左手,狡黠地笑道:“你給我測個字吧,準我就不計較你的冒犯。”

鄭瘸子一屁股坐下來,也順帶招呼張龍。

“貴姓?”

“張龍。你不會自己算吶,”張龍輕蔑地笑道,“你若不給個解釋,我定不讓你好過。”

“弓長張,這就對了,張氏始祖乃張揮,張的本義是“使弓弦”,這本沒問題,然而你卻得名龍,龍者,天之王也,而開弓即射死王者,此乃大忌。所以,你一路都不順,”張龍半信半疑,鄭瘸子繼續問,“你妻子叫啥,哦,馬蓉,馬姓始祖乃趙奢,馬姓原來叫馬服,取自趙奢的封地,以後則簡化。馬姓與馬無關,然而馬姓最古老的以圖代文的畫像是一個圓圈裏蜷縮着一只類似小龍的生物。汝乃龍之殺手,必然與你妻子水火不容。我料想你在家庭裏一定處于劣勢,是你妻子管家吧?”

張龍被鄭瘸子的頭頭是道給弄懵了,開始有點相信。

“大師說得都對,不知可有破解之法,“張龍眼睛裏閃出光亮,“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神秘人打開信封,翻閱裏面一張張照片和簡歷,像一個來應聘人員的高管。他的眼光很銳利,透露出閱歷和深謀遠慮。丈夫仍然不敢擡頭,怕驚擾了對方。不一會兒,神秘人将所有物品再次裝進信封,然後封上。一名黑衣男子走過來拿走,旋即将它丢進一個不繡鋼垃圾桶裏,然後往裏面倒了一杯酒,繼而點着了垃圾桶。丈夫不解其意,又不敢輕舉妄動。神秘人向該男子耳語了兩句,他就走開,來到拐角的玻璃櫃前,取出一個香水瓶大小的玻璃瓶,裏面裝了非常藍的液體。他小心翼翼地遞給他的主人,半句話都沒說。

“資料全都看完,也經過了我的分析,我替你想了一個人選,但是,只要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勉強,”神秘人以一副愛咋咋地的态度說,“現在,我想知道你的第一人選。這事關你太太的生命,我想請你好好斟酌再決定,畢竟我們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每個男人都覺得別人的老婆才是最好的。”

“我嘛,一直覺得孫強的老婆趙慧特別好,識大體,通人情,不會給老公難堪,兩人結婚五年,都沒紅過臉,在朋友圈都是出名的模範夫妻,這樣的人應該是無法僞裝的,”丈夫一臉真誠地看着,“就選她了。”

“你确定,”神秘人清了清喉嚨,“不過,以我的觀點,你的女性朋友中倒有一個最适合的藥引子。鄧麗雯。”

“她,你一定是搞錯了,她脾氣和我老婆有一拼,這時候我覺得以毒攻毒沒有用,換誰也比她好。”

“我只是提個建議,決定權在你手上,”然後,神秘人捋着胡須道,“每個人都有脾氣,關鍵在于不讓脾氣主導你,脾氣最好的是那種來的快去得快的,而不是不常發脾氣的。脾氣是一種發洩方式,倘若一直壓抑在心頭,日積月累,後果可料。不過,我不會反對顧客的選擇,顧客就是上帝,這是我們七號老街的宗旨。”

“我确定,就是她,”丈夫回憶起和趙慧夫妻相處的美好時光,目光很堅定,“請問要怎麽換?”

神秘人将盛滿藍色不明液體的玻璃瓶推到中間,然後讓丈夫擡起頭,自己則繼續安坐在椅子上,注視着他。丈夫得到批準,滿心歡喜,可是腿早已麻木,他不得不拼命跺腳。

黑衣男子順勢遞給他一把靠椅,讓他和主人面對面。丈夫輕輕地将玻璃瓶拿起,手卻不住地在抖,于是他趕緊用右手拼命抓住左手腕,情況卻沒有好轉。他總算反應過來,抖的并不是他的手,而是玻璃瓶裏的藍色液體,它是活性的,仿佛有手和腳。驚訝之餘,丈夫看了一眼神秘人,面具下的他很安靜,似乎完全不為所動。丈夫沒頭沒腦地想,敢情開七號老街的還是個理科生。

不再執著于探個究竟的丈夫興奮地問:“這是什麽神奇的東西?”

神秘人噓了一口氣,道:“你學過化學,對吧。性格互換其實只是一個小的化學反應。和電影裏只要一個法術就能變身完全不同,我們只相信科學。性格互換差不多和人格互換一樣,忘了說,我還需要你妻子和另一名實驗者的DNA,差不多500CC,每個人都是,請把它們裝在玻璃器皿中,不要接觸空氣。我們有專家會通過電解水實驗,分離你妻子DNA中的暴戾分子,然後将實驗者DNA中的溫柔分子注入,再進行人工合成。最後,就是相同的過程,讓你妻子的性格融入另一名實驗者的DNA。你應該聽說過移植到他人心髒的患者擁有其捐贈者記憶的事吧,這也是同理。也許你會問為什麽不直接取出暴戾分子,也不用找替身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取出暴戾分子不代表她一定就會變得溫柔,還很可能出現術後反應。做性格移植術是最保險的。當然,這些血液需要你來提取,交給我們,三天之後,再來七號老街。”

“那這個藍色的玩意和我妻子有什麽關系?!”丈夫不自覺地目光朝向它,心裏啧啧稱奇。

“這個是實驗最重要的一環,有沒有效果全看它了。這是過氧化氫的活态模樣,它會與新的DNA中和,使血液進入身體不産生排斥反應,就像骨髓幹細胞移植中使用的消炎藥水。另外,我還要告訴你術後的忌口,不能吃油膩,辛辣,一禮拜不能洗澡。如果你按我說的一步不錯地做了,你妻子的命就能保住了。”

鄭瘸子仿佛被施了禁止的魔咒,好長時間他才開口說話。

“你真的願意為了你的妻子做任何事,”鄭瘸子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個頭有一米八,人很幹瘦,黝黑的皮膚,腿上和臂膀上都有明顯的傷疤,最醒目的自然是他殘疾的左腿,他不得不拄着拐杖。他凝望着張龍,眼裏寫滿不信任和譏笑,“聽你的語氣還以為你仍然在戀愛中,看來你還是個理想主義者,竟然相信這世界最不應該去相信的。我欣賞你的無知。”

張龍聽着心裏不是滋味,不好指出,但又不希望錯過最後的一線生機。他和馬蓉經歷了許多磨難最後才走到一起,過程艱險堪比去西天取經。他尋思着鄭瘸子或許有民間偏方,即使傾家蕩産也要得到。

“你有辦法救我的妻子嗎?!”張龍望眼欲穿地看着鄭瘸子,鄭瘸子在一旁蹙眉,像在煩惱什麽事,“你要多少錢都可以,我可以去貸款,去借,只要你治好我老婆,我真的什麽都願意。”

“什麽都願意,包括失去生命,”張龍一時語塞,鄭瘸子笑了,“看來也不是什麽都願意嘛。年輕人,我勸你就此打住,有些事是命,得認。你年紀不算大,還有大好前程呢,女人不會缺的。”

“大師這是什麽話,不是所有人都能代替的,她是我老婆,我娶了她就要對她負責,不管她生老病死,我都要和她一起,”張龍說完這一番話,自己都很驚訝,“你願意就告訴我,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反正肯定也是做無用功。你不過是個江湖騙子而已。”

“江湖騙子,”鄭瘸子喃喃自語,搖搖頭,“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我就告訴你吧。”

“好,大師請講,我姑且聽之,”張龍在心裏偷笑,果然還是激将法有用,“是您家的祖傳秘方嗎?!”

馬蓉住在石化醫院的201病房,她面色蒼白,窗外豔陽高照,她卻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手裏翻着幾本新買的時尚雜志。這時,她手機突然響起,對方詢問她住在哪一號,她已經在附近了,馬蓉有些吃驚,自己晚上突然頭暈目眩,送到醫院,醫生說是失血過多,調養幾天就沒大礙了。趙慧是如何得知我住院的?馬蓉想了想,恍然,一定是我那個笨蛋老公讓她來陪我,因為我看到他就來氣,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過了不到十分鐘,張龍領着趙慧來到了病房。趙慧果真儀态大方,既優雅又時尚,是個難得的女人。再看自己的老婆,雖然也不醜,個子高挑,腰肢纖細,可是脾氣那叫一個烈,誰都制不住。兩人若真的換一下性格,那就完美了。張龍心裏別提多開心了。第一步已經完成,昨晚乘老婆沒看見在牛奶裏下了安眠藥,然後按要求抽了50的血,再立刻送到了醫院,沒有任何人懷疑。接下來,只要得到趙慧的血就可以了。

護士長來敲門,見有客人在,也不見外,張嘴就來。

“馬蓉的家屬,你們有A型血的人麽,你太太一會兒需要再輸血,但是血庫A型血告急,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獻,我們已經黔驢技窮了,”護士長見張龍搖頭,眼睛轉向趙慧,“太太,請問你是什麽血型?!”

“我嘛,好像是A型的,我可以獻嗎?”趙慧眼巴巴地望着護士長,“我最近沒熬夜,應該可以吧。”

“那怎麽行,萬萬使不得,”張龍的演技都堪比比利鮑勃松頓,“我們會另想辦法的。”

“最好快點,如果一小時之內找不到新鮮血液,你太太随時會再次休克,”護士長的态度非常堅決。

“這,怎麽會,”張龍一副懊惱的表情,“這都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她。”

三天之後,張龍按照約定來拿藥,還是夜裏九點半,生意依舊興隆,服務員的服裝有些細微變化,雖還是黑色打底,但增加了漫威英雄聯盟和歐美科幻片的主角,什麽人都有。張龍擡頭一看,led燈管打出了“化妝舞會"的字樣,一名僵屍服務員替他帶路,領他進辦公室,門口站着弗蘭肯斯坦和德古拉,張龍不敢看,他們的妝容太過逼真,仿佛是從書中跑出的怪物。

“我來拿藥,”張龍依然謙卑地低着頭,以免冒犯了對方,神秘人和上次一樣坐在對面,只不過這次,衣服中間多了閃電俠的标志,再看旁邊的兩名高個随從,一個是綠箭俠,一個是雷神,“可以嗎?!”

“試驗非常成功。為此,專家養了兩只狗,一只溫馴,一只則暴躁,按照之前告訴你的方法,我們讓兩位實驗者的血液成功交換了性格,到現在仍然沒有出現副作用。但這并不代表沒有風險,所以麽,我希望你能再多等一個月給你愛人服用,保險起見,我們還需要對這兩只狗進行長期的觀察,”神秘人揮揮手,綠箭俠拿來一個盒子,打開以後,一共兩大瓶各50的血液,旁邊分別還放着一瓶藍色的寫着凝膠的玻璃瓶,每個瓶上都标注着姓名,“也許你會問凝膠是什麽,這是一種制冷劑,當你将這種血液注回身體時,身體會開始沸騰,熱點特別高,最高時達到近五十攝氏度,相當于高燒,所以,這制冷劑就能發揮作用。它和你們平常使用的制冷劑一樣,外用,不可內服。塗在發熱的身體表面,和你給老婆塗防曬油一個道理。”

張龍心說,怎麽和小說裏看到的不一樣,現實中的鬼差居然大玩科學,太不科學了。懷疑歸懷疑,他仍然使勁點頭。神秘人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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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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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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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