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倒趴獅 (1)

大表姐一去再也沒有音信。

照理,他該回我這繼續吃我的,喝我的,可是,我遲遲看不到她人影,擔心是有的,畢竟親戚一場,雖然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好在平安無事,皆大歡喜。我這人最沒主見,大表姐不在,我不敢壯着膽子按之前的計劃去找戴玉子索要獎金,何況我演技欠佳,笨嘴笨舌地,說不定沒兩句就把大表姐交代出去,天生漢奸的料。

晚上,沒得事,我坐在電腦前思考,大表姐會去的地方,都過去一禮拜,連個手機都沒打來,我打過去的都是顯示關機,她師父那不去找都知道,哪有和尚的廟會收留一個女人住,名聲不要啦,香油錢不要撒,回家更不可能,好不容易出來,以大表姐那死要面子的個性,又怎會輕易回去,剩下還有兩種假設,第一,她獨自一人去尋找傳說中的“命運之骰”,要麽還沒找到,要麽被困在什麽地方,小說裏不都這麽寫,神秘的東西一定藏在神秘的地方。她會到哪去找呢,幾百年都沒人找到,一點線索都沒得,要如何入手。第二,她根據師傅楚原的指示,到某個地方去處理石蛙招鬼的特性,報道裏一直不見迎江寺鬧鬼的新聞也從側面證實大表姐一定是将石蛙屏蔽了或帶到了其它地方。

安慶就綠豆這麽點大,她能去哪?剛放寬心,卻發現忽略了另一個可能,大表姐被抓住,藏了起來。當然是戴玉子們,那天她說不定打聽到同一時間有兩個疑似神棍,打扮标新立異的人在打聽桂林米粉的位置,而且想必有很多人都看到我們走進去,還記得我們的相貌,只要戴玉子不是老年癡呆,又怎會忘記幾天前才見過的人。在我的推理中,這是最合理的假設。可我能怎麽辦,報警,警察可沒我傻,平常都叫不動,何況是找一神棍。

大姨媽再也沒打過電話,倒是接到丁叔的有好幾通,都是問我找到工作沒,需不需要他出馬,我不想再給他人添麻煩,打馬虎眼說找到了,這幾天就上班,他才很不情願地說那就算了,你好好工作。好在平常我都有儲蓄,暫時不上班還不至于餓死,就當給自己放個小假。

大表姐來之前,我都是過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勉強活到現在,我也依然不希望改變。之前我交往過一個女朋友,雖說我醜,可這還真不是一個笑話。她特別想結婚,可我還沒準備好,幾個月後,我聽說她和別人訂婚了。這讓我明白,有的東西時不我待,能等你的人才是真愛。雖然之後我遇到過很多比她漂亮,比她溫柔的女孩,可是再也找不到那種不顧一切的感覺。我覺得我已經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說這些題外話沒別的意思,大表姐來的時間正好在我的失戀期,或許刺激的冒險可以讓我忘了傷痛。

一個下着暴雨的晚上,我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門外站着淋成落湯雞的大表姐。

我壓抑住心中滿腦子的疑問,揮手讓她去洗浴,其它的事稍後再說。

大表姐披散着頭發,幾天不見,頭發見長,她放下背包,往沙發上一扔,打了個哈欠。她洗澡的時間,我在廚房做菜,土豆燒牛肉,青椒牛柳,主食是全麥吐司和果醬。她走出來的時候,我連一道菜都沒做好,只好招呼她先玩會兒手機,也許是下雨的關系,她變得沉默寡言。

土豆燒牛肉需要時間,我在一旁不敢走開,又忍不住想知道答案。我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倪柯慧,你最近往哪疙瘩溜達去了撒,石蛙的封印解決了?”

她只是點點頭,也不說話。這讓我興趣陡增,繼續往祖墳上深挖,我說:“才解決,還是,解決完後你去了其它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去找命運之骰,找到了沒有?”

她好像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受不了我的刨根問底,伸出舌頭大聲說:“陳相豪你怎麽回事,沒看見你大表姐這些天風餐露宿,千山萬水,都累成狗,好容易事兒解決了,日夜兼程回來又被淋成這幅德性,你能體諒體諒我麽。我多不容易,一個低級驅魔師要硬生生完成這種高等課程。師傅跟我講解了三天我才弄明白整個流程。現在,我們可以高枕無憂,它被藏在一個沒人想到的地方,換種說法,即使大家都知道那兒有鬼,也不會覺得奇怪。我餓了,飯還沒好?”

“沒煮飯,吃吐司,飯熱量大,你還想保持身材吧,”這是我想到的最好借口,熟知大表姐嘟嘟嘴不領情,叫嚷着沒天理,好容易回來還要受洋罪,沒辦法,我關了火,說道,“出去吃吧,想吃什麽?”

“牛肉面,”大表姐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不是理想主義者,下着暴風雨的晚上,對面還在修路,路障都設到家門口,不僅車輛無法通行,行人想過去還得自己找出口,上哪找牛肉面去。我領着大表姐沿路走過,放眼望去,還在營業的餐廳已然不多。早已過了高峰期,好比高潮,是不可能疊起的,之後就是無止境的平靜。果不其然,當我們走進諾奇旁的巴江火鍋時,看不到幾個客人,幾個服務員都已經昏昏欲睡,見我們進來,無力地喊着“歡迎光臨”。

“你就請我吃這個,”随後翻着白眼以示抗議,“這種地方,狗都不會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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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不會自己買單,”我無力吐槽,跟大表姐鬥嘴是不會有結果的,首先,她是女人,這已經占了優勢,女人是出名的無理取鬧,再有道理的話在她們看來都是沒道理的,“家裏只有吐司,附近還在營業的店就這家湊合,你要吃,咱就吃,不吃,我們再繼續找。”

我估摸着大表姐是想到了剛才被風吹走的雨傘,因為我注意到她看了看淋濕的衣服和包,很不情願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拿過桌上的菜單,掃了一眼,胡亂劃了幾處,然後再遞給我。我一看,大表姐無愧是肉食動物,清一色的肉類,一個蔬菜都看不到,光牛肉卷就點了五份,是有多久沒吃肉。我為自己點了幾份蔬菜,油炸的不敢吃,但是給大表姐點了份南瓜餅。我揮了揮手,服務員睡眼惺忪地過來接過了菜單,說了一句稍後就走了。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家,”雖然我知道問也是白問,無奈找不到話題,“大姨媽該着急了。再說,大姨夫那麽嚴厲一人,怎麽放你的生了,我記得小時候你被他追着打,完全沒把你當女娃看。都好久沒和他一起去抓野兔子了。”

“我不想談。小豪,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大表姐故作神秘,搞得我很緊張,她一看四周沒人,說,“我知道命運之骰的大致方位了,但是我一個人不敢去,師傅跟我說,此行兇險。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窗外下着淅淅瀝瀝的秋雨。外面人煙稀少,風雨交加的緣故,施工隊今晚只能停工,我看見外面成群的工人身着肮髒的雨具,肩上扛着帶泥巴的工具,正一個個朝圍欄外走,渣土車也熄滅了燈,停靠在一旁。我料想一會兒他們該在臨時搭建,經不起風吹雨打的劣質屋篷裏休息,待明天上工繼續永無止境。

前幾日聽聞有工人不小心掉進自己挖的深坑,不知脫離危險沒。那真是活生生自掘墳墓的寫照。如果他死了,施工肯定不會受影響,包工頭大不了補幾十萬給家屬封口,這個城市更不會受影響。

一個人的死亡不足為奇,即便一瞬間成千上萬人往生,大家也只會說是城市建設必須付出的代價,然而,建設永無止境,沒兩年又會再修一次,城市卻仍然看不出在變好。

我對着窗外思索這些,全然是不願意再攪合進大表姐的世界,太危險,我這人天生缺乏冒險精神,到現在連個車都不會開。對獅子座這種具冒險性的人,我平常都是有多遠離多遠,以免不小心卷入斯蒂芬金小說中的恐怖事件裏。大表姐見我故意躲着,閃爍其詞,自讨沒趣,也不再看我,而是加緊催服務員上菜。

“怎麽還不上菜,我都餓死了,”一名男服務員慢吞吞地将菜從托盤上下下來,還請我們自己對菜,大表姐大方地表示不用,我對你們很信任,我也适當地轉身,看着琳琅滿目的美食,口水都流下來了,“別一副逃犯的樣子,火鍋有啥稀奇,大表姐不是吹,山珍海味早就吃膩了,天南海北,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沒有我沒嘗過的。”

“哦。那三角龍,鴕鳥,尼斯湖水怪,也都吃過,”我最受不鳥裝逼的人,故意打岔,大表姐白我一眼,竟沒跟我計較,眼神飄忽不定,像見了鬼般,我朝她看的方向,臉色也一下子煞白,媽呀,咋回事,撞鬼啦,“大表姐,我突然不餓了,你餓不餓。”

“餓你妹,再不跑,性命難保,可是,這些菜怎麽辦,都點了,不吃算怎麽回事,”她居然還知道心疼錢,看着一桌還未動過的菜,其實我心裏也是拔涼拔涼的,一狠心,也跟着大表姐一起站起身,“別往她的方向看,知道啵?”

“你說啥,她的方向有啥好看,”我愣頭愣腦地竟看了,迎面是戴玉子琢磨不透的表情。

不難揣測大表姐此時的心情,将我生吞活剝的心都有,我算是盡了一個豬隊友該盡的義務,後腿拖得不要不要。既然看見了,又不能假裝沒看見,更沒法子假裝不記得,我朝戴玉子揮了揮手,可是手勢錯了,變成招手,只能一副忐忑的心迎接對方的到來。她和前幾日所見并無太大不同,只是多披了件外套。

“多日不見,二位氣色不錯啊,”戴玉子坐在我們對面,交叉着雙手,臉上寫滿疑問,“你們找我有事?”

“沒得,沒得,看你一個人在那邊孤單,一起吃吧,”本意只是為自己的錯誤找個合理的解釋,“我們點多了,吃不完,肯賞臉啵?”

我朝她身後看,想知道龍大印在不在,在就更不好對付,他們倆或許早就查明真相,洞悉了我和大表姐去過人民路的事實,但是假裝不知情,我們的對話必須字字句句都要小心,以免落入語言的陷阱。

“客氣,客氣,一面之緣而已,對了,你們上次不是說要到人民路驅魔,去了嗎?”我們分析不出戴玉子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們套話,找出我們說話的漏洞,如果回答沒去過,她應該會覺察出我們在隐藏什麽,畢竟那時候街上太多人見過我們,一問便知,如果回答去過,沒看到人就走了,又無法解釋我們為何進了店卻安然無恙,之前去過的人無不被弄得百鬼纏身,我和大表姐交換了一下眼神,她不理睬我,我明白,自己闖下的禍得自己收拾。

“去了,去了,但是我們壓根就沒進去,大——不,”我用手指着大表姐,她一愣,不說話,“她一看就說那裏陰氣太重,很危險,硬拉着我離開了。我們能力的确有限,沒得那財運。話說,獎金有沒得人拿?”

“還真沒有,不知是何方高人分文不要替我們解決了,你們也的确沒必要去,”戴玉子的眼神怎麽看怎麽瘆人,我暗自吞了口水,“對了,你們是幾號去的,可曾見過那高人?”

當她得知是那天以後并沒有驚訝,果然,她早就知道。我看推理小說時經常能瞬間猜透,可是女人根本就是科幻小說,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壞女人的心又何止海底針那麽簡單。我求助大表姐,她似乎對幫我不感興趣。

“我們就待了幾分鐘,什麽人都沒見到,裏面貼滿了符咒,亂糟糟的,原來你們還不知道是誰幫你們解的圍,那人也着實奇怪,有錢還不要,假清高,”然後,我夾菜在她碗裏,她點點頭,張嘴就吃,“你今天一個人來啊?”

說完我就後悔了,大表姐也用眼神殺得我片甲不留,果然不作死就不會死。

“躲雨而已,”她的眼睛眯起來,似要看穿我,但很快又收回,“不然,你以為我會跟誰來?”

“當然是老公孩子啦,你看起來也不小了,”我急中生智道,“你不會還結婚吧。我有一個大表姐,剛滿二十就未婚生子,現在孩子都有六個,老幸福了。”

我完全沒想過秋後算賬這回事,大表姐不知對我把她當豬看怎麽說。

“他們在家等我,我剛下班,路過這裏,外面又是風又是雨的,又有些餓,就進來了,”戴玉子回答得不慌不忙,不像在說謊。我皺了皺眉,既然她結了婚,那和龍大印算怎麽回事,婚外情?雖然我也不排斥這種事,總覺得不對勁,龍大印說不定也結了婚,有了孩子,現在這社會,又沒有所謂的貞潔牌坊,更沒有浸豬籠,當小三和易建聯在NBA當替補一樣一樣的。

“當媽很辛苦吧,孩子多大?”我情不自禁聊起家常來,大表姐在一旁直搖頭。

“七歲,剛上小學一年級,”戴玉子反問我怎麽還不結婚,我傻笑道長得醜,沒人要。

聊完家庭,我們又聊起劇,大家一致都認為看韓劇的女人不能娶,美劇的男人必須嫁。大表姐此時夾起一塊羊肉給我,其實是想用眼神提醒我,該适可而止了,對方是敵人,我心領神會地閉了嘴,不料戴玉子又開了個新帖。

“你們走後,桂林米粉被燒了,”她怔住,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将我們看穿,“我沒有懷疑你們的意思。”

我搞不清楚戴玉子究竟想從我們這得到什麽,她應該還沒有把石蛙的丢失和我們聯系在一起,否則又怎麽會這般和顏悅色,除非,她想在我們走後,跟着我們回家然後半路上拷問我們,這是我們此時最怕的事。若是這樣,她出現在這裏,就絕對不是巧合,而是刻意。我和大表姐的目光對接,她似乎也這麽想。

“哎呀,好可惜,沒人受傷吧,”我故作憂傷地說,“全燒了?”

“那倒沒有,還好搶救及時,裝修一下就能再次營業,”戴玉子說得很輕松,仿佛和自己完全沒幹系,我和大表姐都感到背脊一陣發寒,這女人太冷血了,“好在我們知道是誰做的。”

“是誰?”大表姐竟插嘴問道,“和你們有仇的人?”

“不,我們一致認為是驅魔時的意外,由于裏面囤積了太多紙,驅魔師走後留下了明火,導致了悲劇,”她故意看向我們,慢悠悠地說,“這也許是為何他不敢來領賞金的原因吧。”

“是他做的?”大表姐的演技神乎其神,堪稱女版阿爾帕西諾,竟不露半點痕跡,“知道他是誰嗎?”

“之前就跟你們說過,還沒有任何消息,你們都是驅魔師,或許你們會知道他是誰。”戴玉子眯起眼睛看我們,“如果你們能打聽到,我們照樣出賞金。”

“我們是菜鳥,幫不上什麽忙,”大表姐義正言辭地說,“警察難道沒有任何發現?”

“找他們就必須得打通關系,不給他們甜頭,殺人案也敢拖下去,你也該明白他們都是什麽人,”戴玉子的語氣抑揚頓挫,怎麽看怎麽耿直,雖然我們心裏在偷笑,嘴上還是附和道一群蛀蟲,“我讨厭迎合不喜歡的人。”

“好在你們應該上了保險,畢竟那麽偏的地界,設施又不齊全,損失不大吧,”我故意看着眼睛,她叫并不打算閃爍其詞,而是直接地回答損失不大,但是保險公司不賠,理由是縱火者是我們請去的,也是我們保護不當,“保險公司就是不能信吶,買的時候拿你當爺,賠的時候他自己是爺,你就是一孫子。”

“可不是嘛,好在那家店的店長不是我,聽說總部把他開除了,他也只能自認倒黴,”戴玉子看了好幾眼手機上的時間,拿紙巾擦了擦嘴,兀自站起身,“這頓飯,謝謝了。他們還在等我回去,就先走了。二位以後若有事,盡管來找我。這是我的新工作。”

她遞過來一張嶄新的白色卡片,印着她的名字和職位。

“貴夫人照相館,化妝師,咦,不就是龍山路中國銀行旁邊的那個,厲害呀店長,這槽跳的水平不一般,”餐飲業這種地方,換人總是很勤快,沒有哪個人能待一輩子,我也不是那麽驚訝,“以後我結婚,一定去照顧你生意。”

“你可得快點,我不能保證做多久,”戴玉子一臉認真地看着我,“工作方面,我的看法是,做得開心就做,不開心我就走,哪沒有飯吃。現在的老板特別難伺候,做得不好,他罵你,做得好,工資不漲,加班也沒錢,竟玩人情,沒錢,誰跟你玩這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嗯,你說得有道理,”我們使勁點頭。

我和大表姐目送戴玉子走出大門,并且在她能看到的範圍盡量揮手送別。

大表姐在我家窩着,我以為她會繼續纏着我去找命運之骰,可是三天了都沒動靜。我其實還有些小失落,或許源于我性格裏的小叛逆,讓我做,偏不,不讓我做,偏要。我對命運之骰也有自己的好奇心,倒不是對驅魔感興趣。我的興趣很世俗,一個相傳幾百年的古董,一定值大發了。

第四天,我去了人才市場,依然找不到适合的工作,上午去,下午就回來了,第一件事就是百度,想知道命運之骰有沒有什麽門道,可是一無所獲。我滿腦子都是把命運之骰賣了,以後就不需要出去工作,可以做一輩子宅男。

第五天,我終于忍不住去問大表姐。

“大表姐,我們還去不去找命運之骰撒,要去就趁現在,以後我怕沒得時間喽,”大表姐躺在沙發上,看都不看我一眼,手裏拿着平裝本《平凡的世界》在看,我看不慣她這德行,猛地将書搶走,俯視着她,“一句話,去還是不去?”

“就等你這句話,”大表姐笑嘻嘻的,仿佛早有預料,“早知道你也有興趣。”

“賣了我要分一半,”我考慮到以後找到說不定又會扯皮,半毛錢都拿不到,“你認識收藏古董的人吧?”

“這可是無價之寶,誰買得起,”大表姐的意思很明顯,她想留着驅魔用,“不過,你要是和我一起找到,我自掏腰包送你一套房子,別的姐沒得,這玩意還是很多的。”

“當真,”我樂不可支,心花都快爆澎了,道,“那還等什麽,快走撒,今天天氣這麽好,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

我們很窮,這次也只能繼續擠公交,好在大表姐此次意識到危險,穿着要較以往樸實得多。我們倆坐在最後排,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打開手機,連個游戲都沒有,電子書太多,不好決定先看哪本,只好關上手機望着窗外。車已經行駛到圖書城,這些地方我來過無數次,熟到閉上眼睛(還是會被車撞死)也能走一段路。

無數次,我也是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人流,一群麻木的僵屍。這次的感受也并無不同。當車輛行駛在龍山路段時,我隐約有不祥的感覺。我偏過頭,狐疑地望着大表姐。

“倪柯慧,尼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麽車在開往人民路的方向?”我準備好随時跳車的準備,“是誰告訴我,要去的是安師院,命運之骰就藏在教學樓某棟古建築裏。”

“我要是說實話,你會來?”大表姐說得理直氣壯,語氣還是那樣強勢,“命運之骰就在這裏,這是我師傅告訴我的。他老人家不自己去找是因為把老地圖弄丢了,找不到具體的位置,時代變遷太快,人們的記憶也不可靠,師傅費了許多時間還是沒打聽到。”

“他還記得大致的方位嗎,除了知道在人民路,”我可不想像沒頭蒼蠅一樣亂飛。

“嗯,師傅依稀記得它的藏身之處,最早在倒趴獅牌坊下面,具體是哪塊牌坊,實在搞不清,畢竟年代久遠,□□時還毀了不少個,不過新做的水泥牌坊可以排除,現在僅剩的已經不多,所以不算太難找。我們的第一站是倒趴獅步行街。”

“大表姐,不要告訴我,你不清楚倒趴獅步行街的具體位置,”我的嘴角上揚,死盯着她。

“不就是清潔堂其中一個出口嘛,大驚小怪,”大表姐不以為然,死鴨子嘴硬。

我們從薇薇新娘下車後,并沒有直接過紅綠燈,而是繼續步行,一直走到了安慶一中的出口。往南走下去,就該到玉琳路,筆直前行就是江邊,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昏黃江水,記得上一次日全食我還來過。我不斷打量着對過,往前直走就是傳說中的倒趴獅步行街,門口豎立着一個高窮醜的倒趴獅牌坊,安慶惟一留下的古牌坊。此前還有一座,可惜被政府出于建設的理由拆除了。按大表姐師傅的說法,命運之骰就在倒趴獅,那應該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可是,有一點我仍然心存疑惑,為何三件法器會同時出現在相距不遠的地方,照理應該離得越遠越好。加上大表姐的師傅記憶是否靠譜,我也不是很放心,今天或許要白跑,但是看到大表姐興奮的心情,我忍住了沒說。

接下來,我抄襲一下百度上關于倒趴獅古牌坊的歷史。倒扒獅牌坊,坐落于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安慶市,也叫四牌樓街,建于明萬歷(1573—1619)年間。倒扒獅步行街61—63號,東西面向,當街而立。原為四柱三門牌樓式漢白玉石建築,坊額正面镌刻“黃門司谏”,背面镌刻“青鎖納言”。牌坊上有歷史人物故事浮雕圖案,周圍飾以雲龍紋。中柱上部镂雕有窗棂紋;基座上雕有4只倒扒石獅,卷發圓眼,張吻施爪,形象生動。清鹹豐三年(1853)石雕人物頭像被毀。xxxx中,石雕倒扒獅被砸,牌坊大部分被拆除。今僅殘存南端部分坊柱,高5.4米,寬2.35米,額枋上有镂雕的窗棂紋、雲龍及人物等。1986年,在倒扒獅西段街口仿建1座水泥牌坊。

總之,倒趴獅步行街和錢牌樓就是相對而立的東西方向進出清潔堂的出入口。我們沿着斑馬線繼續直行,很快,這座屹立幾百年而不被戰火和人類私欲摧毀的奇跡就在我們眼前。我們卻和這座城市冷漠的人群一樣,沒有任何感覺,甚至覺得政府早該連它都一起拆除了,好把安慶打造成大都市。

“好醜,”大表姐憋了半天就擠出這句話,她很難理解一座牌坊裏何以看出文化來,“命運之骰會藏在哪個方位呢?”

“大表姐,我事先聲明,”我小聲地湊到她耳邊,“犯法的事不能做,這是官員的特權。”

“少逼逼,手機給我,”大表姐從我手裏接過手機,一邊讓我注意人群一邊對着牌坊四面拍照,連牌坊下的青石磚都不放過,我目測她拍了不下百來張,連同青石磚的具體位置,獅子上的紋理和卧姿,石柱離地面的距離,以及上面的文字,奇跡的是沒有看到千篇一律的“xx到此一游”。

“大表姐,我們要不要在這裏合影,說不定沒幾年政府就會連它也拆了,你看旁邊三福百貨附近的老建築都已經夷為平地,拆之前我就在街上拍了好多,以後恐怕沒機會了,”大表姐鄙夷地看着我,沒有理會,我仰視着這座牌坊,心中油然而生畏懼之情,“建成應該花了不少功夫,可是毀掉卻只需一個挖土機工作半天,多可惜。”

“甭玩情懷了,以為我沒聽過啊,對面,一中邊的古長城不是還被強拆,還歷史文化名城,沒了它,你還有什麽,只能跑北京,西安去看了,擁有了不知道珍惜,怎麽想都莫得用。你以為人家真不懂它的重要性,但是人家不在乎,不是又造了一座水泥的麽,而且哪個官員被問責了,一個都莫得,”這樣一看,大表姐其實還是很在乎的,只是在乎有何用,這座城市不歸我們管,“小豪,別一副憤青的模樣,你改變不了,地球早晚也會毀于一旦,不是被外星人,是人類自身。”

“你拍那麽多照片是要幹嘛,”我其實是一頭霧水的,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大表姐前前後後地跑,還好路人見怪不怪,都在一旁嗤笑,“差不多了吧?”

“差很多,總不能大白天來挖牌坊,小說裏沒寫麽,這裏肯定有地方是暗示寶物位置的,譬如光折射的角度啦,古老的圖案和文字啦,青石磚擺放的位置順序啦,都有可能是找到命運之骰的線索,畢竟記憶力是最不可靠的,”大表姐推理得絲絲入扣,我大感意外,“小豪,你以前來過這裏,也知道這座牌坊的歷史,你應該知道劉尚志這個人吧?”

“牌坊不就是他出錢造的,安慶誰不知道,”其實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和命運之骰有何幹系?”

“準确地港,跟他兒子劉若宰有關,還記得我是從哪得知命運之骰準确方位的?”我點點頭,就是她師傅手上标記着命運之骰位置的那個老地圖,“這張地圖,我師傅是從劉若宰的後人手上搞到手的,藏在一張有三百多年歷史老床的暗格裏,劉若宰的後人不知其為何物,索性賣給了我師傅。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這張圖不僅是從劉若宰家尋得,更有證據表明,三個驅魔法器都來自劉若宰,法器本身就是天然的靈石,而建造牌坊所用的石頭和法器都來自同一産地。根據我的判斷,劉若宰深知法器的厲害,所以把它們都分別藏了起來,并且還自制了地圖。”

“如果命運之骰真的藏在倒趴獅下面,歷經三百多年也沒有任何驅魔師找到,我們也就是瞎操心了,戴玉子和龍大印沒這個膽子拆除牌坊,這可是蹲一輩子監獄的事,畢竟他們和政府官員不一樣。大表姐,你知道正确的位置後,打算怎麽做?”我倒不是擔心會成為共犯,而是真的怕大表姐頭腦發熱,作出不理性的決定,“當高級驅魔人固然重要,可是,進監獄就不劃算了。”

“倒趴獅只是一條線索,并不是說命運之骰就在這裏,不過,它們所用的材料的确是一樣的,之前我已經找專家驗證過了。可是,你看這些牆壁上的塗鴉都非常現代,圖案也經過了一代又一代修複,很難看清原來的紋理,真是一點線索都沒得,”大表姐在一旁苦惱,又接着說,“通常會靠太陽折射的角度或某段時間的規律性來隐藏秘密,可是太陽壓根就他媽難照射到這裏,即使照到我估摸着也不會有結果,因為不可能不被人看到,這裏每天經過的人太多了。”

“咦,大表姐,這個劉若宰是不是就是孝肅路中段狀元府和狀元街的來源,我總覺得在哪聽到過和他有關的故事,就是想不起來,”我偷偷瞄了一眼大表姐拍的照片,被一副圖案所吸引,有似曾相識之感,“我見過這個,真的。”

“在哪,”大表姐抓住我的手,好疼,她根本就是在掐,“快說。”

“一條以前走過的路上,就在這附近,好像叫什麽鴛鴦栅,古時候的青樓就在那,”

鴛鴦栅其實不過是一條極小的過道,如果它不是通往倒趴獅步行街的必經之路,不會如此出名。就像男人的花言巧語是通往婚姻的康莊大道一樣,花言巧語因此聲名狼藉。它從前到底是不是青樓,早已無法考證,大家說是就是吧,聽起來也很浪漫。繁華之後,必然的就會導致破敗,歷經幾百年歲月與人為破壞的洗禮,鴛鴦栅和倒趴獅步行街一樣沒落了,雖然像這樣的明清建築群已經很少見,外國或許有人花大價錢買走,沒辦法,自己眼中的糟糠是他人眼中的珠寶。國人早已習慣了不聞不問,見死不救,政府也懶得去修繕,努力想發展成大都市,早已淪為危房。

我和大表姐告別牌坊,走下階梯,下面就是不再繁華的倒趴獅步行街,每家每戶似乎都門庭冷落,鮮有人跡。不過,由于相對房租低廉,還是開了不少小鋪子,畢竟這也算是其中一個出口。兩邊早已現代化,最多的自然是穿戴的衣物,剩下的只是些賣小飾品的小店。大白天的,所以人頭攢動,一副熱鬧景象。就介紹這麽多,不想變成旅游指南。

走到下一個路口,左拐就是上次去的桂林米粉,而鴛鴦栅在另一個方向,很偏僻,它是倒趴獅通往建新街的一條不起眼的過道。以前走過很多次,但是記憶有些模糊,大表姐一直催促我快點想起來。我們走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踏在古人走過的地方,有一種歷史滄桑感,比水泥路舒服多了。

“小豪,你還沒跟我說劉若宰和鴛鴦栅的故事,是地方傳說吧,我大致也都能猜出來,男人和青樓扯上關系再正常不過,讓我猜猜,故事裏有一個賣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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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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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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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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