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四方城 (2)

和鴛鴦栅一樣，将線索刻在屋檐上，這樣誰還找得到，我們總不能大半夜扛着一個幾米長的梯子進四方城，不被發現才怪。”

“不需要那麽做，因為我已經找到線索，它能指引我們找到命運之骰，”大表姐眼神有些不對，我看出來了，她是在防着孫超，這也沒有不對，因為孫超之前是戴玉子的人，他兩番幫忙，若全是戴玉子安排的無間道，那麽，四方城的傳說和打開陰陽兩界鑰匙的說法便不足信，他極可能是刺激我們進去拿命運之骰，最後再搶走，大表姐給我的手機發短信，暗示我如何反間，“孫超，你又不必吃飯，我和小豪要填一填肚子，你就先自己玩會兒去吧，一會兒在肯德基碰頭。”

“那好吧，一會兒見，”孫超也沒反駁，一溜煙就倏忽不見了。

我和大表姐走進加州陽光，因為，她想吃牛排。

等牛排的時間，我和大表姐各喝了一杯果汁，爽得不要不要，我環顧四周，加州陽光是一家西餐廳，總體而言，相對安靜，一共零零散散二十幾個座位，每個座位都有一個大屏風，但隐私什麽的其實還是沒有。我們還是選擇最靠窗的座位，可以俯視人民路的夜景，不過是一些黑與白的燈光在交彙，興味索然。

“大表姐，現在可以說了吧，”我神情有些不自然，左顧右盼，催促她快點說，“線索是什麽？”

“最醒目，又最容易被人遺漏的地方是哪，這是人最容易走進的心理誤區，一般人都會覺得線索在四方城內，因為暴露在外是最危險的事，然而最危險的也是最适合隐藏的，人太過在乎外表就會本能地忽略掉重要的地方，你過來看，”大表姐翻着頁，指給我看，原來是四方城外面兩只轉過頭的石獅子，“這兩只石獅子都朝着一個方向在看，你再仔細瞅瞅。”

然後，大表姐繼續翻頁，總算停在城牆角落的一張圖片上，上面是一幅近距離拍攝的圖案，圖案上畫着一艘被海浪卷起的船只，而上空位置畫着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在用手幫助船只扶正，她面露微笑，舉止安詳。

“我什麽都沒看出來，連個字都沒有，”我有些失望。

于是，大表姐拿過手機，讓我看百度上的文字介紹。

這座海神廟與中國沿海一些城市的"媽祖廟"相同，都是供奉一位傳說中的神女。天後宮內供奉的天後是一位保護海上航行的神，在歷史上實有其人，被衆人崇拜而附會為神的。古代航海技術很低，不少海員、船夫死于船覆，葬于大海。人們恐懼大海的兇險，乞求航行平安，把得以生存、平安渡海寄托于海神的保佑。天後原是福建蒲田湄州島一位姓林名默的女子，生于宋建隆元年(960年)，卒于雍熙四年(987年)只活了27歲，據記載林默自幼"生而神異"，聰明伶俐，習水性，"能乘席渡海，雲游島嶼間"，曾多次救助遇難船只，被衆人稱道，贊她為龍女。她逝世後，當地百姓十分懷念，每當在航海中遇到風險時，就幻想一種超人的力量來拯救，祈禱林默的保佑，逐漸成為人們的精神寄托。當人們航行闖過風險而平安渡海之後，就越加附會于神女林默的靈驗。起初只是在民間廣為流傳，後被官方承認并啓奏當朝，在南宋紹熙元年開始封林默為"順濟夫人"，元代至元十八年(1272年)晉封為天妃，經歷代多次晉封至清代康熙二十三年又晉封為天後。民間尊稱"娘娘"、"聖母娘娘"，南方新昵地稱"媽祖"、"娘媽"。

“天後宮，原來你講的是那裏，我今天剛去過，”我有些自豪地說。

我努力窺探大表姐心中的小九九，仍然徒勞無功。顧慮肯定會有，孫超是一方面，萬一他真是間諜，我和大表姐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尋找命運之骰，到現在我們也還不能斷定真把他支走了，說話也并非毫無顧忌。另一方面，天後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且路線崎岖，到現在都還是大家批發小飾品愛逛的地方。線索會藏在哪裏，既不清楚，也更難尋覓，四百多年前設定的線索要如何在四百年後的今天，當一切都面目全非後找到當年的影子，萬一它藏在某塊青石板磚上，而板磚在某段歷史時期被移走，而改建成了某處房屋，或者它曾經藏在某面牆上抑或某建築物上，随着時間的推移，加上殘酷的戰争，誰又能順着他給的線索找到它，它也許早就不複存在，當然啦，還有一方面的考慮，那就是四方城之行，大表姐并沒有直接說需不需要敷衍一下，走一趟四方城，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和孫超告別，她不過是發短信告訴我，先知走他後再談。

我對他人的私生活一向沒得興趣，即便是大表姐，我也懶得過問。可是不知為何，她失蹤一個月，卻割了雙眼皮，此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果然血濃于水。

這兩件事同時湧現在我腦海，我一時不知該先問哪一個，況且即便問了，能不能得到确切的回答，也是個問題。大表姐平常最愛裝高冷女神，脾氣又古怪，想從她嘴裏套出真話，測謊儀都不頂用。

可是，問題在這裏，又不能憋着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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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姐，你，你，”我支支吾吾地不敢開口，最後，“你，你是不是交新男友了？”

大表姐一愣，起先想奮起反駁，而後冷靜下來，開口道：“我本以為自己很會藏事，還是躲不過你小子的賊眉賊眼，從哪看出來的，我好像沒什麽不一樣啊。吖，是這個啊，怪我一時興起，和當初紋紋身一樣，現在洗都洗不掉，想死的心都有。”

“也不是丢人的事，沒必要瞞着，”我慌忙安慰道，“他是誰？”

“你怎麽這麽事兒媽，管得着嗎你，”大表姐毫不留情地把我一通痛罵，我自知理虧，只好沉默以對，“以後少問姑奶奶的私生活，這是個人隐私。眼下，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你可別忘了戴玉子、孫楊還有孫超的事沒解決，兒女私情還是該放一放。”

“既然你都起了頭，我就想知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麽應付，我們還去不去天後宮，去的話，什麽時候，如果是現在，我們該怎樣摔開他們，孫楊那頭好辦，他一直以為命運之骰在四方城裏，夠他找一陣子，孫超如果真是間諜，戴玉子方面我們該用什麽辦法摔開他們，若是不給個充足的理由，孫超不會那麽容易就回去，”我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大表姐好像根本沒在聽，頭搖得要掉下來，我也不管不顧了，繼續絮叨，“留給我們的時間并沒有很多，即便你師兄孫楊再笨，也總有解開的時候，天後宮的傳說到處都有，況且現在貼吧那麽有名，把圖片發過去，馬上就有人給你回複，他再傻也猜得出。”

“小豪，你陪孫超一個人去四方城吧，我乘機去天後宮打探，既然戴玉子他們認定四方城內有命運之骰，應該不會對我的離開起疑心，就跟孫超解釋，我在外面接應你們，孫超這人頭腦簡單，你只要帶着他随便逛一圈，就可以了。”

“哪有那麽簡單，找不到命運之骰，他肯走嗎，”我覺得大表姐考慮得太不充分，孫超此鬼看着傻頭傻腦，可是它卻能這般逍遙自在，只有足夠精明的人才能一直裝傻充愣，“得給他一個理由才行。”

“理由，我有，”大表姐環視四周，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把我驚呆了，那玩意竟是一塊菱形四方體的石頭，和石蛙的材質也非常接近，莫非大表姐已經找到命運之骰，可是大表姐卻說，“你可以把這個東西藏在四方城內任何一個地方，然後假裝才發現，他如是是間諜，肯定會想方設法從你那兒偷走，你要裝作若無其事，懂啵？”

“這東西是哪來的，聽你的口氣，它并不是命運之骰，”我對大表姐的這一奇招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她神秘兮兮的樣子叫我更想知道前因後果，“你快告訴我嘛。”

“還能是哪裏，姐買來的，我早就打算好了，戴玉子在桂林米粉時很可能是故意放我們走，鴛鴦栅這種間單的線索，怎麽難得住他們，他們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們去找命運之骰，因為他們不敢進四方城，等我們找到命運之骰，他們就可以從我們手中輕而易舉地拿到，只有一點我想不明白，他們怎麽斷定我們就一定能拿到，”我贊不絕口，大表姐說得更歡了，此時，服務員送來了我們的牛排，其實只是辣椒洋蔥加幾片小牛肉，我一看就替自己的胃不值，不如吃碗牛肉面，大表姐邊吃邊繼續說，“所以，我跑到一家古玩店去找和命運之骰相似度高的假石頭，一點都不好找，不是太正就是太新，這個是相似度最高的，應該能騙過他們。”

“可是，大表姐，命運之骰和普通的石頭不同，它是靈石，有超能力，驅魔人是可以感受到的，我不覺得你能騙過他們，”我盯着大表姐的眼睛，她完全沒有慌亂，想必也考慮到了這點，“你有辦法對付，對不對？”

“大表姐是什麽人，當然想到了，我師傅教過我一種“附魂術”，可以将驅魔人自己的魂力附在其它物體上，你摸摸這塊石頭，它是不是和普通的石頭不一樣，”大表姐拿過來讓我摸，果然，石頭是冰涼刺骨的，表層還有一股力量在不斷往上湧，并且形成了一股淡淡的氣流，我剛摸到就趕緊把我撤回去，“這起碼用了我十分之一的魂力，不過也只能騙一段日子，所以，我們需要盡快找到真正的命運之骰。”

“別說了，孫超回來了，”孫超又飄回我們的上空，盯着我們的晚餐，“你以前吃過嗎？”

“沒得，我不喜歡吃西餐的，”孫超撅起嘴來，說，“這地方好無聊哦，我們什麽時候走。”

“還沒吃完呢，對了，孫超，你跟小豪去吧，我要買點東西，一會兒在城下接應你們，”大表姐裝得真像，看上去就是一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小豪，你可以的吧？”

告別大表姐，我和孫超啓程前往四方城，他一路上都飛得很低，方便和我保持通話。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我看得如癡如醉，情不自禁開始拍照，孫超沒有笑我，而是飛得更高。

我把孫超喊下來，問道：“你對命運之骰有多少了解，為什麽血蛋和石蛙都必須有它才能發揮作用，而且它還有自主意識，這些你都知道麽。光是埋藏在地底下的靈石并不能都成為驅魔器，肯定是有人賦予了它們特殊的能力，這個人的靈力肯定強大，而且是驅魔界的人，戴玉子有沒有透露過什麽？”

“這個我還真知道，我聽戴玉子和龍大印說過，這三樣法器都是從一塊隕石上分別鍛造而成，而這塊隕石還非常古老，來自公元前四百年左右，最後得到它的人是歷史上有名的墨子，他自己雖是一名機械制造能手，卻不擅長雕刻，而為他打造這三樣法器的人就是他曾在救宋時大敗過的公輸班，也就是木匠的祖師爺魯班。我想，命運之骰能擇善惡大約和墨子兼愛的思想有關，他定然是請了當時的高人做法，這個高人是誰，早已不可考。至于他這麽做的目的，也沒有人知道。我只知道，上一個得到它們的人是劉若宰，現在則是你們和戴玉子。”

“他們想複活的到底是何人，拿到命運之骰真的能讓那人起死回生？”我心中的疑問太多了，多到一時不知該先問哪一個，孫超依然繼續飛行着，“我經歷的怪事也太多了。”

“我何嘗不是，小豪，你不是驅魔師對不對，那為什麽，我感受到你身體裏潛藏着一股靈力，這感覺不是石蛙，也不會是血蛋，而是，”孫超望着我，目光冷峻，“是命運之骰，對不對？”

“你在說什麽傻話，我要是有，還帶你去四方城幹嘛，”我慌忙解釋，可是，臉色早已煞白。

“你們懷疑我，”孫超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生氣，這種事我經歷得夠多了。”

“沒有，絕對沒有，”額頭上的汗大顆大顆地落下，我就是不擅長說謊，心撲通撲通在跳，“你這麽盡心盡力幫我們，我們又怎會懷疑你，想多了，真的，真的真的，我不騙你，你別盯着我看，我說的都是實話。”

“既然沒有，為什麽你大表姐不跟我們一起來，她肯定是獨自找線索去了，為什麽你不肯把身上的東西給我看，來證明你們不是在懷疑我，是我的長相，還是因為我是鬼，我生前因為長相已經被社會排斥過，所以，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們以貌取人。”

“她會來的，沒騙你，”我不知該如何應對，手不自覺地伸向裝石頭的口袋，孫超一個老鷹俯沖，從上面瞄準了口袋，幾秒鐘的功夫，石頭就跑到了他的手中，我假裝驚訝，“你幹嘛，你幹嘛？”

“這不是命運之骰，你們想騙我，這塊石頭上雖有靈力，卻太過微弱，我曾摸過太多回，這不是那種感覺，”孫超把眼珠子瞪着我，看得我心慌意亂，“你們還沒有找到命運之骰，對吧？”

“你怎麽可能摸過，你不是說它們最後的主人是生在四百多年前的劉若宰麽，既然你都不知道它的位置，又是何時摸過，”我那時還沒想到穿越上去，“你才死沒多久啊。”

“你認為我多大，二十還是三十，哈哈，你對我而言，連做我曾孫子都不夠格，我生于1624年，當時還是明朝，十歲就到了狀元府當下人，你猜對了，就是劉若宰，我和他既是主仆，又是朋友，他給我看過這三樣法器，後來他去了朝廷為官，我一直在狀元府等他回來，他臨終之際托人帶來書信，希望我藏好它們，不讓它們落入惡人之手，後來狀元府也沒了，我也早早病死，可是我心願未了，魂魄一直飄在人間。”

“所以，這三樣法器都是你藏起來的，你肯定也知道命運之骰真正的位置咯，”

“你知道為什麽我要把它們都放在附近，因為這樣守護起來會容易點，”孫超的神情暗淡下來，我能讀出他的寂寞與蒼涼，能守護一樣東西一輩子是一件幸福而枯燥的事，“不曾想引來了不少貪婪成性的人。”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幹嘛要留下線索，讓人找到，”我對他的做法着實不理解，停下來，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我身旁，目光炯炯有神，我有些駭然，“你要守到何時，難道你真不想投胎轉世？”

“這就是我設下線索的理由，我需要下一個守護者，四百年來，我一共找到了六個，但是他們早已經老死了，現在，我想要另一個，既能解開我設下的謎團，又善良正直的人則可以接替我的職務，”孫超的眼神死死得看着我，像要把我看穿，“你們的當前任務，第一是找到命運之骰，第二是奪回血石，不過，我并不勉強你們，但是要成為魂器的守護者，這是先決條件。”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但是大表姐不一定，做守護者有啥好處，”現代人都很世俗，哪來的無私奉獻，我不禁感慨古人的正直與偉大，“你在國內怕找不到人。”

“只有無盡的蒼涼與寂寞，而且每時每刻都得面對虎視眈眈的觊觎者，”孫超的聲音低沉而滄桑，那是四百年來積蓄的能量，“上個世紀我找到了一個外國守護者，你應該也聽過，羅伯特赫德，在清朝末期做海關稅務司，為人也還不錯，中文也非常好。”

“我還是先問問大表姐的意思，”我不覺得大表姐會接受這樣的生活，此時，孫超則提出了告別，“喂，這就走啦，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你呢，喂，什麽鬼嘛，來無影去無蹤，诶，我要怎麽找到你？”

“你不用找我，我一直都在，”孫超一眨眼的功夫就嗖地一下不見了。

我跺了跺腳，邁着步子往回走，也只能去天後宮找大表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