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天後宮 (2)

八方兵馬歸坎位老爺勒馬扶壇門。”

我心裏想，不能寫在紙上讓我照着念嗎？

“聽清楚了沒？”

“念慢點，可以嗎，”我說道，自尊心強的我不好意思開口，“再慢點，再慢點。好，接下來是什麽？”

“聽好了，做的時候腳也要跟着踩。踩個幹幹為幹天上星星日月明，踩個坎坎為水海水茫茫淹邪鬼，踩個艮艮為山二郎将來一盞盞，踩個震震為雷天上雷公打邪鬼，踩個巽巽為風狂風吹的耳朵聾，踩個離離為火火燒三年無處躲，踩個坤坤為地山蹦地裂走不贏，踩個兌兌為網揚洲賣馬扶壇門。”

我的頭一下子就大了，心想，大表姐，你上學也沒這麽認真地背過東西，這些玩意你是怎麽記住的。

我注意到“大表姐”的右耳似乎多了一樣東西，大表姐那動作太熟悉了，明星假唱都是戴那個，她居然戴着藍牙耳機。

“我也要一個，這不公平，”我說道，“搞半天，你也是個半吊子。快給我一個，要不然我不幹了。”

大表姐走過來，也遞給我一個，她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兩次回頭看着我。

“名牌貨，別弄壞了。”

“切，小氣鬼，”我戴上後聽得清楚多了，跟着一字一字地念，“念完了，現在怎麽做？”

“把右手攤開，對着命運之骰喊，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只叫我抱着你，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

我的心一咯噔，你玩我呢，張國榮的歌詞咋成咒語了。

“你确定？”

“當然啦，我師傅就是這麽教我的，有什麽問題，”大表姐表現得很無辜，我只好把話憋在心裏，“快念，你們男人真磨叽。”

“現在你是男人，”我笑着說，“要不要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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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只要字不錯，”大表姐說道，“快點，時間快到了。”

于是，我唱着《風繼續吹》，在野火堆那兒就停了下來，大表姐搖搖頭，好像受了很大折磨，我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可我不知道做神棍的居然需要音樂細胞。

手心裏多出了一道光，像飛船吸人類一樣，光直直地朝地下探測，沒出來，我回望着大表姐，她示意我繼續。

“用力一點，”大表姐催促道，“再用力一點。”

光的力道更強了。我不敢相信，地下的石子都跟着動了起來，懸浮在空中，緊接着，我的手指動了一下，它們也跟着動，我掌握到規律了，于是，拼命将兩旁的石子分開，讓它們飛得更遠。

“你做得很好，繼續。”

“怎麽沒有命運之骰？”

“你确定看到的方位不錯？”

“百分百，”我說道，“好像有東西在往上沖，很強大，我有點控制不住了。”

“撐着點，魚咬鈎了，”大表姐急得滿頭大汗，“力道再加強一些，用盡所有力氣，你和它是相互吸引的，它不會傷害你。”

我将信将疑地繃緊所有神經，繼續使力。

一道強烈的光線朝我的手心飛來。

“我抓住了，是它。”

大表姐迫不及待地揭開我們各自的符咒，待我回到自己的身體不過幾秒的事，我聞着自己一身的臭味，滿意得點點頭。還是做糙老爺們好。

現在，命運之骰就在大表姐的手心，它好像活物一樣在不停地上下蹦跶，可是大表姐竟完全不在意，她貪婪地看着它。

“莫子感腳，”我忍不住打趣，看着大表姐的模樣，我都恨不得笑出聲來，“弄了這麽久，就是這麽一個小玩意，它到底好在哪？”

“和石蛙一樣，忽冷忽熱，就是它，沒錯，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之骰，小豪，明天我去把它藏起來，過些天我再回來找你，”大表姐心滿意足地看着它，我不太清楚為什麽一塊石頭會讓她如此迷戀，“只差一個了，我希望你能繼續協助我。”

“不行，你忘啦，血蛋在戴玉子手上，論修行，你和她還有很大距離，這還不算她的情人，我惟一的功能就是可以見鬼，一點法術都不懂，幫不上你的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譬如你師傅或者師兄，”我自問已經說得很明白，“以後的事我不想再摻合。”

“放心，你忘了我們有命運之骰，它可以帶我們找到血蛋，那樣貴重的物品，他們是不會随身攜帶的，一定會藏起來，以他們的能力還無法掩蓋法器招鬼的痕跡，所以，它一定藏在鬼多的地方。”

我很無奈，大表姐一向執着，當然，主要體現在她感興趣的事上。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港，我對驅魔啦，尋寶啦都不熱衷。

“大表姐，我還要找工作呢，不上班，誰養我？”我說得義正言辭，大表姐一時竟無言以對，我都快三十的人，連個女盆友都沒得，不努力都不行，“我的積蓄都快花光了，沒錢可怎麽過啊，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你有這個命數，小豪，你注定不是凡人，這事你想躲也是躲不掉的，你不去找它，它會找你，就像愛情一樣，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大表姐說得頭頭是道，“既然你嚴詞拒絕，血蛋的事我就不勞煩你了。”

“那敢情好，”我兩只手掌不停地來回搓，喜笑顏開，“其實我不是不想幫你，以後吧，你要是遇上麻煩，我一定鼎力相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們啓程往回趕，天上沒有星星，地面上都是雨水。

“走這條路吧，不怕和戴玉子短兵相接，”大表姐眼前有一個大牌坊，我以前到天後宮買東西經常走這條道，地面上貼的是有幾百年歷史的青石磚，比水泥地牢固耐用，幾噸的大貨車幾十輛都奈何它不得，古人的智慧難以超越，“多好的建築，可惜了。”

大表姐說得不錯，這牌坊已經老舊，不過依然堅實，圍繞它附近的是十幾家店鋪，更多是賣食物的，油煙都飄到牌坊上，有好事者還在牌坊上亂塗亂畫，一方面體現了人民的素質，一方面也說明政府監管不力。

“中國人到哪都一樣，真不怪其它國家的人說我們素質差，我們是同胞，但分分鐘有掐死同胞的心。”

“深有同感，”大表姐眼睛裏突然放光，繼續說，“這件事不要對別人說，我告訴你也許就是個錯誤。我師傅曾搞到一本抄本，書上記載了許多寶藏的位置，但随着近代社會盜墓的猖獗，幾乎都被找到了。”

“摸金是犯法的，”我說，“你師傅也盜過？”

“他不用，人家出家前是典型的富二代，窮的只剩錢，我師傅做任何事都不是為了錢，”大表姐說，“你看到這塊牌坊沒？”

“看到了，又怎樣？”

“我見過，據我師傅說，牌坊的正中央埋着寶藏，這牌坊是誰造的我不清楚，但如果真有寶藏，肯定不會少。”

“現在就挖吧，”我的眼睛裏閃着光，“你師傅不挖太傻了。”

“這座建築是歷史的見證，歷經幾百年風雨滄桑，不能因為人類的欲望就毀于一旦，你明白不，我師傅說決不允許有人去挖，關于寶藏的事也只告訴了我一人，他知道我不會有興趣，“大表姐一臉嚴肅，“人類的貪婪已經毀了太多本該珍惜的東西。”

“那高井頭的古柱史牌坊下面有沒有？”我的好奇心很旺盛，“這真是藏寶的好地方，怎麽以前沒人想到。”

“我不太清楚，不過我很擔心，政府連古城牆都敢拆，何況一座老牌坊，人類最愛做的就是毀掉辛苦得來的一切。”

“你不怕我找一夥人來盜了？”

“你又不是政府，這樣做會被判死刑，”大表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你沒那個膽量。”

“被你說中了，”我撓撓頭，“明後天我去找工作，有緣再見。”

“一定會再見的，小豪，”大表姐說道，“我說過，你是逃不掉的。”

在路口，我幫大表姐叫了一輛出租車，她什麽也沒說，和我揮揮手道別。

牌坊就在我目力所及，只不過夜太深，光線混濁，我什麽也看不清。我想着，以前來過不知多少次，沒想到寶藏就在我身邊。和愛情一樣，你以為它遙不可及，可它也許離你很近，而你或許從來沒用正眼瞧過。

我又不得不想起，錯過的那些女孩，我是真心喜歡她們，卻又一次次因為我的猶豫不決而錯過。

我坐上出租車，司機問我地方。

“石化天橋，野妹對面，在站臺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