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也想你

姜姒婉大半夜聽到敲門聲。

開門之後,外邊站着一頭亂毛的小東西,眼眶紅通通的。

鄧以萌眼下淡淡的煙青色,聲如蚊蚋喊:“婉姐。”

“進來。”昨晚半天不見人回來,害得她去樓下客房部找經理,出示身份證,開了房門看過,方才知道她回了自己房間,臉縮在被子裏已經睡了。

難為她,怎麽又出現了。

小東西進來之後瑟瑟地蹲在角落裏。

“怎麽了。”姜姒婉以手掩口,打個哈欠,“你不是回來睡覺的?”

鄧以萌擡起淚汪汪的雙眼:“我是來忏悔的。”

姜姒婉绾绾頭發,“唔,說吧。”

“我發那些微博。”鄧以萌哭喪着臉,“不是為了公關。”

大婉:“嗯。”只怕你連公關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就沒那意識。”鄧以萌有一顆玲珑剔透的玻璃心,心理承受能力極差,當時想着黑大婉就是不過腦子,現在想想,幸好沒出什麽大事,不然她将永遠背負罪愆了。

“嗯。”

萬事開頭難,說了一句之後,接下來就容易多了,“我是為了黑你。”

大婉笑了笑:“為什麽黑我呀。昨天不是還親我來着嗎。”

言外之意,滿滿的“女人真是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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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以萌聽了這句,越發自責起來,“婉姐,都是我不好。我到你身邊,就是把你當做情敵。我為了蕭澈,打算整你的。可是一來我記性不好,二來,我也沒有什麽機會。這次,他又說我喜歡……我一時間氣急敗壞,所以就做了這種事。”

姜姒婉挑挑嘴角,她對蕭澈那句話比較感興趣:“他說你喜歡什麽?”

鄧以萌自顧自說下去:“幸好沒有黑成功。不然我就成了落井下石。我不是一個好人。在網上輿論愈演愈烈的時候火上澆油。婉姐開除我,我也沒有意見。不給工資也可以。”

姜姒婉看看她眼睛下方淡淡的煙青色,顯是在隔壁飽受折磨,受不了了才過來坦白的。笑一笑,“喔。蕭澈說你什麽?”

鄧以萌想了想,癟癟嘴:“他說我喜歡你。”

姜姒婉勾勾右邊唇角:“怎麽,你不喜歡?”

“婉姐你不要害怕,”鄧以萌急于解釋,“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姜姒婉點頭,摸了摸臉,“你怕他誤會你,為了證明自己,所以你就跑回自己房間睡,還不夠,所以發了些不過腦子的微博?”

鄧以萌點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說着羞愧地垂下頭。

姜姒婉搖頭:“萌萌。這邏輯不通啊。”

“哪裏不通?”她還是蹲在那裏,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跑了不就是心虛?”大婉條分縷析,“你應當留下來。”

鄧以萌呆了一呆,怎麽好有道理的樣子。

姜姒婉繼續侃侃而談:“記住,你如果跑了,或者躲起來,不敢面對我,那就是心中有鬼。”

鄧以萌瞪大了雙眼,目送大婉施施然去床上躺下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不睡嗎?”大婉掩住嘴,打個哈欠,掀開旁邊的被子。

鄧以萌慢慢地挪到床前,脫掉鞋子躺上去。她心裏沒鬼。坦蕩着呢。心髒砰砰砰亂跳當然不是因為喜歡大婉了。她本來就心律不齊。

大婉熄了燈。

輾轉良久,鄧以萌還是沒睡着,滾過去一點,直到感受到熱熱的體溫為止。

“婉姐。”她不抱什麽期待地喊了一聲。

姜姒婉竟也還沒睡,“唔。”

“你怪不怪我啊?”聽來不是不悔恨的呢。

大婉沒有回答她,只是伸過手,将她往懷裏攬了攬。

兩人又成了擁抱的姿勢。

鄧以萌臉埋在她馨香的肩窩,根本不敢說話,過了好久才有勇氣問:“這是什麽意思啊?”

“別說話。”姜姒婉在她耳邊低語,“睡覺。”

翌日,前一天的種種便算翻過一頁。

鄧以萌由于心懷愧疚,對于大婉的事情更加上心。

上午,大婉和陳正道互相飙戲,從導演到群演,一個個看得熱血沸騰。

肖經紀過來找鄧以萌談心,“萌萌,你昨天那微博發得可真及時啊。”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等于又重提一回糟心的回憶。

鄧以萌紅着臉問:“你有沒有看到池老師啊,馬上就是他和婉姐的戲了。”

肖經紀嘶了一聲,摸下巴,“別說我跟你講,剛剛我撞見一樁怪事。池老師和蕭澈兩個在吵架。”

鄧以萌皺皺眉。诶,難道昨天網絡上的輿論,兩個人都在意了?但是大婉根本沒表态啊,她收工之後誰也沒見。這樣兩個人都能撕起來?

皇甫慧心與邪神站在壁立千仞的峭壁跟前鬥法,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住時,下面該男主出現來救場了。

郭導咔地一聲結束了這一場,随即揚着嗓子喊:“池晟呢?池晟?”

池晟的助理小羅電話打不通,也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在現場來回穿梭,“池老師?池老師?”

鄧以萌剛要給蕭澈打一個問問清楚,池晟卻及時現身了。

可怕的是,他右臉有好幾道指甲抓的血痕。

鄧以萌與肖經紀狐疑地對望一眼。

郭導見了,劈頭蓋臉訓斥他,一邊問他臉上的傷哪來的,一邊喝令化妝師給他上妝。

這裏鄧以萌且不去追究血痕與蕭澈有沒有關系,接過飚臺詞飚累了的大婉,将水遞上去,輕輕問她:“婉姐,累不累呀?”

大婉看着她,“補個防曬。”

現在鄧以萌有經驗了,直接淘汰防曬噴霧,用防曬霜,輕輕給她拍在臉上。

接下來的對抗戲也非常順利,池晟估計是化受傷破相的悲痛為動力,演技飚到新高度。而姜姒婉也是狀态滿級。今日的任務早早完成,竟至于将次日的戲份提前。

午間鄧以萌去給大婉拿午餐時,見到蕭澈發來的一條消息:“萌萌,我走了,回學校再見。”

她不由大感意外,蕭澈很貪玩,到了一個地方,不玩夠本兒是不會走的,趕忙打個電話過去,“你在哪?”

“酒店房間。”蕭澈的嗓子啞啞的,“待會兒就走了。你不用送我。”

鄧以萌将午飯交給肖經紀去處理,自己攔了個車,趕回酒店去。

上氣不接下氣跑到蕭澈的房間外時,只聽到裏邊傳出兩個人壓抑的争吵。她趴在門板上一聽,頓時臉都紫了。

這兩個聲音的主人她都認識。

蕭澈:“我不是說了,我就走了,你又跑來找我做什麽?你神經病是不是?”

另一個聲音:“蕭澈。”

蕭澈:“好啊,就按照你說的,那天晚上的事都是個意外,是我沒有分寸,竟然巴巴兒地又來找你,是我犯賤。”

另一個聲音:“你來找我?”

蕭澈咆哮:“誰他媽來找你了,我是來看鄧以萌的,她是我妹妹!你算個球,別自作多情了!”

另一個聲音:“你剛自己說的。”

蕭澈這次是徹底的失控,大聲說:“出去,池晟,你滾出去!”

房門一開,鄧以萌沒穩住身形,踉踉跄跄地摔進房,擡頭尴尬地和要出門的池晟打了個招呼,“池、池老師。好巧。”

池晟臉色也絕對稱不上好看,啞然半晌,對鄧以萌說:“小師妹,你好好勸勸他。”

房門帶上的時候,鄧以萌回頭望望坐在椅子上哭得稀裏嘩啦的蕭澈。

說她心情不複雜那是假的。

這個真相真夠她喝上一壺了。

蕭澈将行李扔在一邊,紅着眼睛朝鄧以萌一望:“萌萌。”

鄧以萌從那雙眼睛裏讀出了害怕、羞慚、憤怒和悲傷。她一向不擅長安慰人的。于是走過去,輕輕抱了抱他,拍着背:“寶寶不哭了。”

蕭澈一邊哭一邊噗嗤笑着推開她,“誰是你寶寶。”

鄧以萌木讷地昂了一聲,坐在他對面,“所以你昨天有話要和我說,是指這個?”

蕭澈垂下睫毛,上邊還有晶瑩的淚珠子,“對啊。所以我勸你,這條路不好走。我和他,是上次公司搞聚會,大家喝多了……”

鄧以萌捧着腦袋薅頭發,哇,又是喝多了。酒真可怕。不過,慢慢地,她想起來一些事情,“你別哭了。”

“?”

“你沒輸。”鄧以萌眨眨眼,“其實池老師也很在乎你。”

“?”

鄧以萌便将池晟請姜姒婉和她喝酒,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大婉緋聞男友的事情說了出來。“他問了好多,但我猜其實都是為了掩蓋本意,那就是,他想知道你和大婉是不是真的。”

蕭澈已經聽得愣住了。

任何一件事,但凡并非身在其中,作為旁觀者,鄧以萌的智商就能大幅度提升,“小澈,我跟你說,你這樣子上趕着是不行的。我們胡教授說過,人性醜陋不堪,很多人,對于容易到手的,沒一樣珍惜的。你不能粘着他。為了得到他的愛,你反而應該遠着他。你不能追他,只能勾引他,讓他來追你。”

蕭澈聽得老臉一紅:“你說什麽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萌萌。”

鄧以萌扶着額頭,心很塞很塞,“我勸你啊,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成嗎?我媽媽給我物色的結婚對象居然是個死gay,而且是下面那個!我沒有哭着喊着世界崩塌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嗎!”

蕭澈連耳朵根都紅透了:“誰、誰說我是下面那個!你能不能單純一點!鄧以萌,你、你是從哪裏知道這麽多的?”

鄧以萌無奈攤手:“我室友是腐女。”

房間內陷入了靜默。

兩個人都有點虛脫。

半晌,蕭澈先開口:“那,要不,我聽你的,先走了。”

鄧以萌狂點頭:“對對,走走走,立馬走。”

蕭澈擦幹眼淚,“萌萌,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打電話。”頓一頓,“你和大……”

鄧以萌揮揮手:“成了,你都泥菩薩過江了。”

蕭澈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起身拿行李。

鄧以萌的手機狂響。

“婉、婉姐。”她接起來,生理性口吃。

姜姒婉的聲音清淡之中帶着些許寒意:“你人呢?”

“我……”鄧以萌忽然狡黠一笑,所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在指點蕭澈的過程中,她也得到了與大婉相處的正确方法。不是說距離産生美嘛,她只要和婉姐保持無限近距離,那麽也就沒有了任何美感可言,肯定就不會彎了啊!

心裏輕松下來,難免就想皮一把,鄧以萌對着聽筒嬌滴滴地:“婉姐,我馬上就回來了,好想你啊。”

手機那頭有一瞬間的安靜。

就在她笑嘻嘻地以為自己調戲到了姜姒婉的時候,對面雲淡風輕地說:“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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