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絕了

兩個人是走着回去的。

風有點喧嚣, 耳朵尖兒有點疼。鄧以萌擡手将耳朵捂住,兩耳耳根卻又熱熱的。比起婉姐方才奇怪的舉動,她對自己的反應比較在意。猝不及防被親了,起初的懵逼過去後, 竟然覺得甜甜的。

這多可怕啊。

姜姒婉回頭發現她捂耳朵, 将外套敞開來一點,喊道:“過來。”

真是致命的誘惑。

大婉的懷裏一定很溫暖。

但是做人不可以這麽堕落。

鄧以萌搖頭:“不。不用了。”

“臉都凍紅了。”大婉說。

她的臉可不是凍紅的啊。鄧以萌沒好意思說出真相, 只能堅持婉拒,腳步不停往前邁,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然則,大婉的身手豈是等閑?只輕輕一摟, 就将她鎖進懷裏, 用外套裹住了。

既然木已成舟,鄧以萌也就只好将錯就錯了。縮在大婉香香軟軟的懷抱裏, 擡頭仰望絕美的側臉, 心想自己骨子裏約摸是重度顏控, 一望她的側臉, 竟然就移不開視線了。

耽于美色,但是也不能忘了重要的事,“婉姐,我問你啊。”

靠得很近,害怕震到大婉的耳膜, 所以聲音壓得很低。

姜姒婉似乎對這種類似于耳語的交談很感興趣。轉臉低頭看着她, 眼睛裏是像是蘊藏着一整個星空, “嗯?”

“剛剛那個,不是練吻戲吧?”鄧以萌眨巴着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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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婉眼睛裏的笑意更深。

鄧以萌了解了。不是正式開練。是暖場咯。姜姒婉在上學的時候,成績一定很好吧。課前有預習的好習慣。她本人就從來不會,所以學習很吃力。積重難返,最後高三簡直苦死了。

姜姒婉見她不說話,也不去打破沉默,只将将她再往自己這邊攬了攬。

還走在半道上,鄧以萌就已經困得不得了。到家就進房間趴下睡了。

次日早上是被烤面包的香氣喚醒的。迷迷糊糊驚醒,有些詫異。

難道婉姐大清早在玩烘焙?

她猜錯了。

起床不見大婉,卻見到了大婉的媽。

照面之後,鄧以萌驚了一下。

還是原來的那張臉,但是整個人氣場不一樣了。

先前那個小公舉一樣的姜媽媽消失不見,在廚房忙活的,是個特別溫柔成熟的女郎。

說是與先前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起來了?”姜女士含笑問,身上穿着圍裙,“昨晚不好意思,喝了點酒,耍酒瘋,讓你見笑了。”

鄧以萌吞吞口水。昨晚姜女士真的就像喝醉了一樣。這種主觀印象不好意思宣之于口,她幹脆轉了個話題:“阿姨早,婉姐呢。”

姜女士朝地下室的入口努了努嘴,“晨練呢。”

鄧以萌笑笑:“我去看看她。”轉身朝地下室走過去,下了樓梯之後,趴在牆壁上,只露出一只眼睛朝裏頭張望。

大婉是背對這邊的,正在随着音樂勻速跑。姣好的曲線在運動衣下邊若隐若現……

鄧以萌轉身啪嚓閉上了眼睛。不能再看了。不然,像個跟蹤狂。

鄧以萌進洗手間,往自己帶來的紫色小牙刷上邊擠牙膏,擡眼對着鏡子,牙刷碰到嘴唇的瞬間,不自覺一呆,昨晚親親的畫面在腦海複活,導致臉刷拉一下就紅了。

這才只是預習,以後大概要練到什麽程度啊。

真的是很忐忑了。她咬着牙刷想。

大婉恰在這時進來,在鏡子裏與她的目光一碰到,鄧以萌臉上的熱度越發地上升了一個梯度。

姜姒婉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發燒了?”

鄧以萌刷牙的動作頓住,真是無地自容。

大婉嗤地一笑,将手撤回去,與她并排站在一起,擠了牙膏,也開始刷牙。

運動過後的婉姐,皮膚更好,晶瑩剔透的。

鄧以萌心跳撲通撲通,匆匆忙忙喝了一口水給自己漱幹淨,也不去管姜姒婉的驚詫臉,急急忙忙地逃出來了。

姜女士已經端方地坐在了早餐桌上。見了她出來,和她點頭示意,“小萌是不是,過來阿姨這邊。”

鄧以萌磨磨蹭蹭去她身邊坐下,抿着嘴不說話。

早餐可以說是很豐盛了。面包就有三四種,還用番茄醬畫了笑臉。

看得出來,大婉的媽咪也是一個很有童心的人。

“昨晚真的讓你見笑了。你做的面條很好吃。”姜阿姨由內而外換了一個人,“這頓早餐我親手做的,就當是感謝你了。随意選的食材。婉婉說你不挑食的。”

鄧以萌不太擅長人情世故,在不太熟的人面前往往有些木讷,只答應了一聲“沒有的事”,就沒話說了。

姜女士攬過她的肩,“真是個安靜孩子。你先吃點東西。”

鄧以萌說要等大婉一起。

“那好,阿姨和你打聽一點事,好不好呀?”

鄧以萌點頭,“好呀。”

“你實話告訴我,你婉姐有沒有談對象啊?”

果然了。母親永遠關心兒女的終身大事。

鄧以萌搖搖頭,“據我所知,還沒有吧。”

姜阿姨嘆口氣,“那你幫阿姨看着點,有什麽好的男孩子,多撮合一下。我和她爸爸少不更事的時候有的她,她爸是個二世祖加敗家子兒,我也愛玩,所以她從小……”

姜姒婉這個時候從洗手間出來了,看樣子已經沖過涼。

姜阿姨趕忙剎住車,朝她笑笑,“過來吃早飯。”

大婉過來坐下了。正好坐在自己對面!

鄧以萌好緊張。身體都僵了一下。

大婉卻不看她和阿姨這邊,拿刀叉切面包。吃了兩口端起杯子喝果汁。

“我待會兒就走了。”姜女士将手從鄧以萌肩膀上撤下來,十指交叉在一起,撐在下巴下邊,“這次又讓你擔心了。”

大婉擡眸看她一眼,“還回去?”

“人家這麽千裏迢迢地追了過來,說明還是在乎我,我消氣了。”姜女士彎了彎眼睛,“你這種母胎單身狗是不可能懂這種情趣的。”

鄧以萌暗暗贊嘆,這真的是親媽。

姜姒婉卻仿佛習以為常,慢條斯理地咽了果汁,“誰說我單身?”

姜母一雙杏眼瞪得滾圓,“你……不是!?你脫單了?”

鄧以萌的表情也差不多。大婉什麽時候脫的單,她怎麽不知道?

胸口酸酸的,怎麽回事。

姜姒婉卻又避而不答,問她媽媽:“幾點的飛機,要送麽。”

姜女士站起來,雙手在桌上一拍,“反了你了,快說,對象是誰,男的女的?”

鄧以萌捧着胸口在旁邊石化了一下,男的女的?信息量好大。她到底錯過了多少劇情啊。

姜姒婉卻擡手做個噓聲的動作,“媽,對方膽子很小,受不起驚吓,這段感情也還剛剛萌芽,我不想揠苗助長,拜托你幫幫忙,安靜點,好不好。”

鄧以萌要哭了。大婉不愧是專業演員啊,說得似模似樣的,好像真有那回事一樣。她說不上與她寸步不離,可至少也是朝夕相處了吧,她一個工作之外連電話都很少打的人,居然暗地裏有了個這樣的對象,聽描述還是棵含羞草?絕了。

姜母愣了愣,眨巴了兩下眼睛,恍然悟過來似的,哦哦了兩聲,朝鄧以萌看了一眼,忽然笑起來,“果然麽。”

姜姒婉沒再搭話,起身去房間換衣服,上樓之前朝鄧以萌說了一句:“萌萌,叫肖把車開過來。”

鄧以萌悶悶地嗯了一聲。無精打采咬了一口面包。

大婉走了之後,事情的走向就不對了。

姜阿姨忽然變得好熱情。

先和她交換了手機號,随即問她喜歡什麽顏色。

鄧以萌想了想,說淡一點的顏色都很喜歡。

阿姨好像是用心記了一會兒,小聲念“淡一點的,淡一點的。”緊接着又問:“常用哪個牌子的化妝品?”

鄧以萌略微有點尴尬,咳了咳,低聲說:“強生。”

姜女士哈哈哈笑出來聲來,擡手在她頭頂摸了兩把,“阿姨剛剛讓你幫小婉物色對象的事情,你別往心裏去呀。”

鄧以萌囧得慌。

——這一家子說話都跟打啞謎似的,什麽意思啊,一點都不好玩。怎麽又別往心裏去了。到底是要不要幫忙物色啊,啊?

對了,因為婉姐已經有了一個對象了。

這麽不爽是為神馬。

“阿姨,我打個電話。”鄧以萌站起來,到旁邊去給肖經紀撥電話。

挂掉電話見姜阿姨在收拾,趕忙過去幫忙。

三個人一同出的門。

肖經紀在車上看見姜阿姨,立馬跳下來打招呼,“阿姨好。”

“乖。”姜阿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

鄧以萌上午陪姜姒婉去片場。

臨上車時,她被姜阿姨再度拉住了手,回頭“咦?”了一聲。

阿姨笑嘻嘻地和她說:“小萌,有空了,帶婉婉過來找我玩,我昨兒給你的名片你留着呢吧?”

鄧以萌将爪子伸進包包裏摸了摸,确認過後,點頭,“嗯,留着的。”

——雖然讓她帶婉姐過去這種講法很奇怪。

“好了,你們去忙吧,下次再見。”姜阿姨和三個年輕人揮手。

在車上坐穩,肖經紀就開始吹噓姜阿姨的美貌,“快兩年不見,怎麽越來越年輕了呢。”

姜姒婉只要願意,說話能把人怼死:“呵呵,本來就年輕。”

肖科艾碰了個軟釘子,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姜姒婉轉過臉看着默默默默坐在座位上的鄧以萌,突然就發難了:“你早上什麽意思。”

鄧以萌“嘎?”了一聲,“什麽、什麽意思?”

“你逃什麽?”姜姒婉蹙着眉,美麗的容顏也仿佛侵染了怒氣,“我是老虎?”

鄧以萌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什麽時候自己逃過了。

逃,逃,逃。

啊!她半晌恍然,是的了,刷牙的時候。

雖然了解了她指的是啥,卻也整個人懶懶的,不想說話。

姜姒婉似乎更生氣了一點,涼涼的語氣裏有淡淡的嘲諷,“跑那麽快,是怕我吃了你?”

肖科艾坐在駕駛座上,怎麽聽怎麽奇怪,嘶了一聲,怎麽就那麽像小兩口吵架呢。

鄧以萌有氣無力地:“對不起哦婉姐。下次不敢了。”

肖經紀在前方噗地一聲笑噴。鄧以萌居然沒看出來,婉姐擺明就是想找她吵吵架,這麽快就認輸,不知道婉姐會不會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呢。肯定憋屈死了吧。哎呀好快樂啊。

從後視鏡裏偷偷瞅一眼,他婉姐的臉色果然不怎麽好,不過好像不是針對鄧小萌,婉姐那一臉寒冰,好像是為他而凝結的?

肖經紀打了個寒顫,收斂了臉上幸災樂禍的神色,不敢再偷聽了。坐端正了,專心駕駛。

這裏姜姒婉問鄧以萌:“水準備好了麽。”

鄧以萌舉舉手裏的保溫瓶,“好了。”

開玩笑,出門特意灌的好麽。她也許是個糟糕的編劇,但起碼是個合格的助理呀。

大婉點點頭,總算沒有再找她茬了,安安穩穩靠在那兒看起了劇本。

鄧以萌很想像婉姐一樣,火速進入工作模式,進入構思狀态,把那個小小的舞臺劇本子做個收尾,奈何,奈何就是喪得厲害,動都不想動。

被抽走了力氣一樣。

一整天都提不起勁。

渾渾噩噩的,跟着婉姐轉了兩個拍攝地點。中途還接到黎貝貝的電話,說是從不點名的外教終于也堕落了,點起了名,說是下課還會再點一次。讓她回去搶救一下。

“不了。”鄧以萌極目遠眺,“讓他點吧。愛點點。”

霹靂貝貝靜了會兒,忽然卧槽了一聲:“鄧以萌,你的天下第一受音呢?怎麽今天這麽攻啊?”

鄧以萌說自己還在工作,勉強拉扯了幾句,挂了電話。

她給自己初步診斷了一下,可能大概maybe不适合吃壽司。

你看,吃完壽司,當時很滿足,第二天得難過一整天啊。

以後不吃了。

而且那麽貴的壽司,不能讓大婉請,在婉姐收工過來喝水時,因和她說,讓她将昨晚的晚餐錢從助理工資裏邊扣掉。

姜姒婉淡淡看她一眼:“不用了。”

“用的。”鄧以萌嘆氣,“我知道你不在乎啦,可是對我來說很重要啊。”

姜姒婉說:“那你今晚給我做飯。”

“我今天晚上不過去了。和您請個假,婉姐。我想回去把本子寫完。”鄧以萌将手機遞到她跟前,“姜阿姨說,她走了,做了大餐,讓你回去吃。”

其實阿姨說的是讓她倆回去一起吃。

鄧以萌稍微做了下修改。

大婉看着她。

“所以我不用過去了。”鄧以萌撇開視線,“我要回學校。”

嗨呀,小東西的眼圈兒紅了。

姜姒婉對肖經紀說:“肖,先送萌萌回學校。”

小肖應了一聲。

鄧以萌沒有拒絕這個便利,欣然上車,很快就到了校門口。

門衛大叔今天很嚴格,将車攔了下來,要做來訪登記。

小肖立刻要下車做記錄,姜姒婉說算了,讓他在校外等。

她下車送鄧以萌回宿舍。

今天天還沒完全黑透,路燈卻也還沒有亮起。

這是一天之中,校園裏最昏暗的一個時段。

姜姒婉不采取任何措施,就那麽坦蕩蕩在大道上走。

幸而,這學校因為腕兒頗多,吃瓜群衆平時受到的鍛煉也甚多,以至于哪怕偶然出現一兩個大咖,大家也能把持得住,有人圍觀,有人行注目禮,有人竊竊私語,但不會激動到昏古七或是上來圍堵。

鄧以萌見姜姒婉犧牲這樣大,作為老板,竟然還親自送員工回宿舍,确實是位不可多得的boss了。

自己要是肚子裏有話不說,那等于是種欺瞞了,糾結了一下子,終于将在心裏埋了一整天的那句話問了出來,“婉姐,你和阿姨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姜姒婉走在她旁邊,心情仿佛很好,“都是真的。”

“……”鄧以萌真的很累了。默默的,垂了頭往宿舍走。不知不覺就到了。擡頭望望,對身邊的大婉說:“婉姐,我到啦。”

姜姒婉點了點頭。

鄧以萌揮揮手,“謝謝你送我。回去路上多注意安全。”

姜姒婉嗯了一聲。

兩人正站在樓梯下邊,頭頂一株樹冠茂密的樹投下濃密的陰影。

北風吹過,涼飕飕的。這深秋轉初冬的天氣,讓人禁不住思念暖氣。

鄧以萌吸了吸鼻子,轉身往裏走。

“鄧以萌。”大婉在身後又叫她。

“啊?”鄧以萌答應着轉身。

還沒完全轉過來,腰就被人摟住啦。随即整個人被往上帶了一帶,嘴唇也被人親了去。

比昨天的那個吻要稍微重一點,酥酥麻麻的。

鄧以萌被親得有點委屈,那種抽空了力氣的感覺又卷土重來了。

心口發酸。她想哭。大腦一片混沌,漸漸許多碎片一樣的念頭紛雜錯亂地糅在一起,最終成形的念頭是,大婉真的很壞,已經有對象了,還這樣子對她。壞女人。

兜兜轉轉,到頭來,她的本質依然是,壞女人。

就在快要忍不住、幾乎張開嘴唇繳械投降的時候,她在壞女人柔軟的嘴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更進一步的親密有效得到了制止。

姜姒婉睜開眼睛,看着淚眼汪汪的小東西,“唔?”

“不許親我。”鄧以萌帶着點哭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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