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練吧

下雨了, 這個季節的雨是冰雨。

鄧以萌趴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 等着蕭澈過來。她不擔心竹馬的識途能力, 只是和大婉共處,彼此相對,她的小心髒有些受不了。

不如裝作注意別的事情,與她保持距離。

雨簾厚重,外邊每一盞燈周身都纏繞着霧氣,看得久了,眼底生出酸澀,好像是漫畫裏頭重大事件發生前的布景。

姜姒婉坐在小沙發那裏, 靜靜翻書看,間或擡眼瞥瞥那一小只。兩只爪子扒拉在玻璃窗上,臉估計也擠到了玻璃上邊。先還沒去管她, 等過了二十來分鐘, 見她還是保持那個姿勢趴那裏, 就有些不耐, 對着那背影喊道:“鄧以萌。”

小小的身影幾乎是肉眼可見地一僵。

“不冷嗎。”大婉問她。

鄧以萌垂下頭,将凍僵的爪子往袖子裏邊收了收。手握成拳頭,小聲說:“不冷。”

姜姒婉看得分明,暗暗嘆息,“過來。”

“不過來。”鄧以萌回嘴超快。

話一出口察覺很像賭氣。而且背對着人站牆角, 活像小媳婦兒受氣包, 越發暧昧。于是轉身背靠玻璃牆, 直視姜姒婉。

大婉超魔性的。她現在渾身香菜氣息護體, 她居然不嫌棄,還讓她過去?有沒有搞錯哦。

“來,找你有事。”姜姒婉對她招了招手。

鄧以萌一步一頓,警惕地挨過去,“什、什麽事?”

姜姒婉說:“想吃堅果了。媽媽買了堅果,放在廚房哪個櫃子裏。你去找來。”

這種正經的工作是可以的。只要不是陪練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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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以萌一溜煙去了廚房,踮起腳尖翻箱倒櫃。

這種尋寶游戲她小時候常玩,技巧高超,乃是常勝将軍。現在更加不費吹灰之力。

不多時就捧着果子過來,将袋子放在大婉跟前,報告:“婉姐,我找到了。”

“嗯。”姜姒婉漫不經心應了,繼續看她的書。

鄧以萌見她這樣,想了想,轉身去找了個碟子來,挨着姜姒婉坐下,默默地剝松子。

她留着指甲。這種精細的手工也擅長。不出五分鐘,剝了小半碟子。

姜姒婉依然自顧自看書。

鄧以萌小小聲提議:“婉姐,你吃呀。”

姜姒婉眼睛依然在書上,側臉微微張嘴。

鄧以萌一臉呆滞,這是要她投喂的意思?

“……”

好吧。說好的,只要不是陪練那個。

鄧以萌拍拍手,将松子揀了一個,喂到大婉嘴裏。

姜姒婉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可是她的爪子全麻了。

碰到大婉的嘴。

四舍五入,手指又被她給親了。

姜姒婉半天沒聽到動靜,正納罕,扭頭望一眼窩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小的。

哎,臉通紅的。左手握着右手,戰戰兢兢地縮在那兒。吓壞了的樣子。

“哎。萌萌,”姜姒婉狀似不解地問,“怎麽只喂一個?”

鄧以萌扭開臉,“你自己吃!你、你手又沒受傷,幹嘛要別人喂。”

她本來要說,你手又沒斷,可一想到大婉的氣質,瞬間覺得這種粗魯的言辭不應該加諸在她身上。

姜姒婉說:“有道理,可是,萌萌喂的更好吃。”

鄧以萌擡起臉來,心跳又不對了。

砰,砰砰砰。

搞不好姜姒婉是什麽奇怪星球來的外星人,攜帶可以擾亂心跳頻率的奇怪電磁波。

門鈴恰在這時響起來。

鄧以萌從沙發上彈起來跑過去開門。

謝天謝地,這發門鈴救了她。

剛剛她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

那個氛圍,差一點又要被婉姐練吻技了啊。

她拍着胸口開的門。

戴着口罩的蕭澈站在外面,頭發淋得濕漉漉。

鄧以萌迎他進來的同時,絮絮叨叨地說他:“你怎麽回事呀。請問你是傻的嗎。不會打傘?你助理呢?”

姜姒婉在不遠處淡淡地看着這邊。

蕭澈甩了甩頭,将發絲上的水珠甩落了大半,笑道:“助理留在車裏等我。不敢帶他們過來,一來怕吵到你們家婉姐。二來弄那麽大陣仗,萬一被狗仔拍到,我夜訪姜家,那我和她又有得炒了。所以可不得悄悄地來。”

鄧以萌聽完陷入沉默。

是啊。婉姐和小澈,都是名人。

因為離得近,她看到的他們,是很親切的漂亮朋友。

然則姜姒婉與蕭澈若是大喇喇走在市區,那是要引起交通擁堵的。

為了她那個蠢不拉幾的舞臺劇,兩人真的冒了很大的風險。

不說夜訪會否引發話題,單說後續,兩人同臺演出,肯定又是一樁爆炸新聞。

“情侶檔珠聯璧合”這樣的頭條少不了。

鄧以萌默默去洗手間找毛巾,挑了平素用來擦頭發的。

出來只見蕭澈和大婉已經開始對戲。

鄧以萌将毛巾遞給蕭澈。

趁他擦頭發的間隙,鄧以萌對大婉說:“婉姐,假如這事讓你很困擾,你就別管我了。”

黑名單也沒關系,大不了死纏爛打,每天都去胡教授的辦公室守株待兔,直至他看到自己就害怕…哼…

姜姒婉的眸光掃過來,将她一副苦大仇深的小模樣收入眼底,初步猜想是蕭澈方才對她說了些什麽,扶着下巴笑了笑:“擔心我?”

鄧以萌不否認:“我那個,就一校園活動。如果給你們造成困擾,我會很難過。我寧願一輩子呆在黑名單裏邊。先前是我考慮不周。”

姜姒婉點頭:“是可能會有些困擾。不過,我不像某些人,已經答應過的事情,我不會反悔。”說着淡淡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她一眼。

鄧以萌心髒毛毛的。

好像又被小動物爪子給撓了撓。

婉姐生氣了啊,她指的,很明顯是陪練那個事情。

可,這種事情,一旦開始沉淪,以後肯定就剎不了車了啊。

不能怪她反悔。她懦弱她自私她慫。

她願意用其他的事情補償婉姐的啊。

思想鬥争一激烈,耳根和脖子也都染上了粉色。

蕭澈擦完頭發,毛巾一摘,見到鄧以萌的臉,暗暗在心底感到嘆服:大婉撩人的功夫果然了不得啊。

這多大會兒功夫?又把人給撩了個大紅臉。

至于鄧以萌,那是沒救了。徹底完了蛋了。

眼下雖說依舊完好無損站在這裏。可是距離被大婉吃幹抹淨,連骨頭都不剩的那一天,為期不遠矣。

蕭澈對這只小青梅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戚戚之感。

他們兩人都不該,不該撞進娛樂圈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為了江湖道義,救老朋友于水火,他裝模作樣走了兩圈,清清嗓子說:“哎,第一次到大婉家做客。一看就知道是懂得把錢花在刀刃上的人。低調又奢華,品味超一流啊。不瞞你說,我也想找這麽一處住所,找破頭都沒音訊。”

這通誇贊來得不倫不類,姜姒婉卻平平淡淡就接住了梗:“可以啊。我讓人幫你留意。”

蕭澈笑笑:“好。謝謝婉姐。萌萌。我想喝奶茶,你去做奶茶好嗎。”

鄧以萌嘎了一聲,看看牆壁上的挂鐘,“這個點了還喝?胖死你。”

蕭澈臉上變色。這小姑奶奶。幫她解圍還不知道領情,扶着額頭,“你管我。”扭過臉和姜姒婉笑笑,“鄧以萌做奶茶最好喝了。”

姜姒婉替她領情了,颔首對鄧以萌說:“萌萌,去吧,給我也做一杯。”

鄧以萌沒話說了。對身體嚴格管理的是他們兩個圈內人,又不是她,他們主動要喝,她有什麽理由拒絕?

人生在世,難得糊塗,總得偶爾放縱才有樂趣可言。

她進廚房做家常奶茶。

步驟極為簡單粗暴。

将牛奶用小火煮,煮的過程中要用小勺子不停攪拌,免得糊掉,煮沸後,丢入紅茶茶包,再煎煮三分鐘。

不多時便茶香奶香糾結纏綿,在家中彌漫。

鄧以萌斟在杯子裏,分別加了一勺蜂蜜,端着過去。

兩人已經演到劇情的高x潮部分了!

李天磊狗血傾盆地對空氣說:“韓盛美!你這個笨蛋女人,為什麽老在我跟前晃悠?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厭你!”

頓了一頓,醒悟過來,滿臉痛楚之色:“幻覺。是幻覺。盛美不在這裏。我居然…在想她…”

鄧以萌端着奶茶在一旁噗嗤笑出聲來。

蕭澈朝她瞪了一眼。

鄧以萌憋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澈一臉尴尬:“你還笑。這情節不都是你寫的?你們小女生的腦回路哦,這富二代吃飽了沒事幹,整天就想着談戀愛了。”

鄧以萌将奶茶遞給他,“那一般,富二代吃飽了會幹嘛呢?”

蕭澈脫口答:“打游戲啊。談戀愛哪有打游戲好玩。”

鄧以萌點頭受教:“難怪你以前一直單身。”

姜姒婉在一旁默默抿了口奶茶。

蕭澈呵呵笑了笑:“大婉,我沒說錯吧,鄧以萌做奶茶的手藝是不是一級棒?”

姜姒婉點頭:“還可以。”

“哎,以後誰娶了她做媳婦兒,肯定好幸福的。”蕭澈捧着杯子,雲淡風輕地再喝了一口。話是對姜姒婉說的,眼睛卻盯着鄧以萌。

姜姒婉含笑:“那還用說。”

鄧以萌聽得汗流浃背。

為什麽,明明是插科打诨的對話,她卻聽出了兇險的殺氣?

藝術節很快就到了,鄧以萌坐在觀衆席上很忐忑。

本子一個星期前交給胡教授過目,胡教授的反應是三聲冷笑,挑眉問:“就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故事,你拿過來糊弄誰?小鄧啊,你可長點心吧,到時候評委席上的都是些什麽人你知道嗎?”

鄧以萌知道。都是業界的精英,娛樂圈的知名制作人,再加上學校眼光最為毒辣的教授們。

若是臺上出一個淺陋故事,怕不是要留下萬年笑柄。直至畢業很多年還被人當成梗來涮着玩兒?

這些鄧以萌都懂,她對胡教授說:“我大學一年級,若是表現好,那是您教導有方;若是我表現差,那是我學藝不精,與人無尤。您放心吧。”

老胡見她固執,也就不多勸。年輕人,多摔點跟頭不是壞事。遇到過挫折才學得會敬畏。

《冤家宜結》排在第十位。黎貝貝叼着棒棒糖,坐在鄧以萌身邊看好戲。她那劇本在宿舍傳閱過,安苑文筆好,還提筆給她潤色過臺詞。

宿舍的一致評價是蘇爽雷,雷得人一愣一愣的,可就是有種謎之搞笑的氣氛在裏邊,宿舍總評分等級是介于及格和優秀之間。至于合不合評委的口味,那說不準,端看鄧以萌走運不走運。

到大概第七八個節目時,黎貝貝見鄧以萌在座位上扭來扭去,坐立難安的形容,湊到她耳邊笑:“你長虱子了?”

鄧以萌略微尴尬,搖頭,東張西望,嘴裏嘀咕,“怎麽還沒來。”

今天《青雲紀事》的第二個副本完結。

婉姐答應了她,上午九點之前會過來。

這時,姜姒婉正和劉恬談判。

《青雲紀事》的片花上傳到網絡之後,有好萊塢知名導演斯諾凡要找姜姒婉談合作。斯諾凡希望在下一部電影中融入中國元素,尤其是中國武術和古典舞蹈,所以希望她能出演。

問題就是,斯諾凡只在今天上午逗留中國。九點半就會起航回國。

劉恬當然要求她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去面談。

姜姒婉拒絕了。

劉恬在手機裏頭咆哮:“是不是郭霖不放人?你把電話給他,我和他說!”

姜姒婉說:“不是,私事。”

劉恬暴躁得要命,“大婉啊,你可從來都不是這種任性的姑娘。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下次再有機會殺向國際市場,鬼知道是不是猴年馬月啊?你什麽私事,交給我,好不好?我去辦。”

可憐這大經紀人,甚至帶了點哀求的意味。

姜姒婉沉默了會兒,道了歉:“恬姐,我知道你為我好,這個世界上,像你一樣為我着想的人不多。我感激你。”

“你別感激我。你好好為自己職業生涯考慮一下好不好?出演好萊塢電影,你知道對于你地位的提升有多重要嗎?啊?”劉恬幾乎沒哭出來,“除了你,斯諾凡感興趣的還有寰宇的窦珂,你要是不去,那毫無疑問,窦珂就會趁虛而入,到時候她壓你一頭,你能願意?”

姜姒婉揉揉眉心,“恬姐。您聽我說。失去這次的機會意味着什麽我懂。可我有約在先了,這個約定對我來說很重要。”若是這次放鄧以萌鴿子,那從此就會失去她的信任。

信任是非常脆弱的,一旦出現裂痕,永遠無法修複還原。

比起似錦前程,她竟然更看重那懵懂、糊塗到有些愚頑的鄧小萌。

劉恬摔掉電話後,她駕車回學校。

說實在的,連她自己都有些震驚。

——像個戀愛腦。

鄧以萌掏出手機,遲疑着要不要催一下大婉,還未來得及播出,只聽觀衆席東南角一陣喧嚣,騷動之中聽見男生女生歡呼“池晟!池晟來了!”“啊啊啊啊啊啊是他!真的是他!”“池晟我要給你生猴子!”奔放的小姐姐們熱情吶喊。

池晟非科班出身,并非這所院校畢業,藝術節請校友光臨不可能請到他頭上。但以他今日在圈內的地位,肯主動來參加區區一個校園活動,自然也是給校方長臉。

沒道理不歡迎。

主持人将他迎上舞臺,兇猛地表達了驚喜,話筒交給他,請他講幾句。

池晟能混到今天,情商自然時刻在線,對着話筒首先恭維了這所業界名校,表達未能在此學習生活的遺憾之情。

随即将話筒還給了主持。

主持人接着提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衆所周知您有多忙,今天怎麽舍得撥冗來指導?”

池晟說:“喔,本來是有一點小忙,但今天有一個舞臺劇,我必須來看。

兩人跟逗哏與捧哏似的。主持人自然要問了,哪一個舞臺劇呀。

池晟看着鄧以萌的方向,“鄧老師寫的《冤家》。”

主持人詫異:“哪位鄧老師?”能讓池晟過來捧場,也是rio牛掰了啊,咖位十足,名氣不會小,怎麽自己孤陋寡聞了嗎,竟沒聽過。

池晟說:“戲劇影視文學一班的鄧以萌老師。”

黎貝貝嘴巴裏的棒棒糖本來就有些搖搖欲墜,這下終于啪嚓一聲掉了出去,摔在地上碎裂成璀璨又圓滿的三瓣。

霹靂貝貝機械地轉過頭望向鄧以萌。

周遭的同班同學也都差不多的表情,全部朝鄧以萌望過來。

他們的眼神都在質問鄧以萌:“看你呆萌呆萌的整天不說話,三不五時還缺個課,竟然勾搭上了池晟……你丫還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啊……”

鄧以萌快死過去了。

在位子上如坐針氈。

四面八方飛來的眼刀讓人難以消受。

臉皮紅得要滴血,只能強自撐着,兩只手緊緊抓住裙裾邊緣,目不斜視看着臺上。

池晟老師大駕光臨,多半是蕭澈邀請的。他來捧場固然好,可對她有什麽助益呢。

要是大婉和蕭澈有一個不來,那她萬事皆休了呀。

黎貝貝傾身過來:“萌萌,你也太狡猾了吧,軍訓那會子,我們看池老師的電影,你還說不喜歡他那種長相,覺得很兇……原來你們……”

鄧以萌要哭了,“不是,你不要誤會啊,他不是為我來的,等節目開始你就知道了。”

節目一開始,剛剛早已失控過一次的現場再次沸騰。

不能怪大家。

姜姒婉和蕭澈雖然是本校在讀,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年到頭忙得飛起,同班同學都未必能要到簽名。

這突然現身,還同臺獻技,怎能不叫粉絲們如癡如狂。

現場的尖叫一浪高過一浪,手機拍攝的喀嚓聲此起彼伏時,鄧以萌真的後悔了。

大婉會不會出緋聞啊。

鄧以萌抱着手機,愣怔怔看着臺上認真演出的姜姒婉。

——是忽然發覺哪裏不對的。

她竟然一點也不擔心蕭澈出緋聞。

只擔心她的大婉。

明明應該當作情敵的人。

此刻卻只怕她吃暗虧。

怕她遭到網絡暴力。

怕她被根本不認識的人出言傷害。

希望……希望把她抱在懷裏。

這種奇怪的感情,她并未注意是什麽時候開始萌芽的。

周遭的喧嚣她都聽不見了。

舞臺上的其他一切也不存在。

她眼裏看得到的,唯有一絲不茍表演的姜姒婉。

距離這樣遠,又這樣近。

她手摁在胸口的位置,察覺到裏邊蹦得快要沖出來的小心髒。安撫性地拍了兩下:“你乖,你乖。”

舞臺劇很快就結束了。

很短,短短的二十分鐘。

這劇甚至連配角都沒有。

旁白也是蕭澈兼飾。

評委老師點評的時候說,頗有點意識流手法,算作一種初生牛犢式的創新。

老師們的點評一次又一次地被身後的歡呼和尖叫聲打斷、淹沒。

這次藝術節之後,鄧以萌在校園網絡上火了一把。

畢竟是能請得動池晟、姜姒婉、蕭澈三位大咖的神秘人物。

有人說她背景強大,可能是紅、三代,畢竟本子寫得那麽爛,一堆明星捧,簡直不可思議。也有人說她是狐貍精,男女通吃,節操為負,從十六歲起就斡旋在三位大牌之間。還有人說她是花容高層與寰宇高層的私生女……不一而足。

好奇心旺盛的小哥哥小姐姐們甚至跑到戲劇一班去堵人,想一睹“鄧以萌老師”的廬山真面目。

可是哪裏能夠。

鄧以萌從黑名單一出來,姜姒婉那邊的拍攝就八百裏加急了。

郭霖提前查看了氣象預報,若是不能在進入隆冬以前把前四個副本拍完,到時候受苦受累的,就是全組人。

姜姒婉、池晟每天拍到兩三點,次日清早六點又要再度重啓。

鄧以萌每天跟着跑,只跑了三天,人就瘦了一圈,越發瘦瘦小小的,可憐見的,北風刮得猛烈一點,都有要被卷跑的趨勢。看得姜姒婉心驚膽戰的,恨不得在她腰間系一根絲線,牢牢握在手中。

也是這段時間,鄧以萌真正體會到了演員找助理組多麽有必要。

譬如蕭澈找了四個助理,他們輪流照顧老板,每個人都不至于太辛苦。

而她一個人鞍前馬後,又是幫忙補妝,又是撐傘遮陽,又是安頓一日三餐,一天下來往往累得要散架了。

這天,姜姒婉在背臺詞時,見鄧以萌蹲在廚房的地板上摘菜,瘦弱的背影像個小孩兒,心口抽抽,喊了一聲:“鄧以萌。”

鄧以萌答應了,卻沒有動。依然在那兒摘生菜。

“過來啊。”大婉蜷在沙發上,将手臂舒展了,臉卧在上邊。

鄧以萌以為她是累了,要求捏捏,洗了手過去,輕輕地替她揉捏肩膀。

一臉認真。

姜姒婉抿嘴忍笑。這孩子閑不住。別人叫她,老以為是叫她有事。她毫無章法的推拿,柔若無骨的小爪子在身上一頓亂捏,雖說也別有一番風味,此時卻舍不得她再忙碌,将她的爪爪拿下來握在手心,擡手拍拍她的臉,“累壞了吧。”

“沒有。”鄧以萌搖搖頭,面孔上只剩下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閃爍。

“我們再招個助理,好不好?”大婉的手沿着她的臉頰摸到了脖子,最後落在了後脖頸,像侍弄貓咪一樣,輕輕撓她。

“癢癢。”鄧以萌避開,半晌嘟着嘴說,“不請,我行。”

“為什麽?”姜姒婉不解,“我又不會扣萌萌的工資。”

“不要別人。”鄧以萌悶悶的。

要是這屋子裏頭多了個別的人……

“我可以。”鄧以萌篤定地。

姜姒婉見她倔得連脊背都挺得筆直,搖了搖頭,作罷。

晚上,大婉睡了以後,門鈴響了。

鄧以萌剛洗完澡,踮起腳從貓眼裏頭去看是誰。

不是別個,是劉恬。

“恬姐。”鄧以萌慌忙打開門,“怎麽這麽晚了你還……”

“沒一個省心的。”劉恬一進來就說。

恬姐身上有點淡淡的酒氣。

鄧以萌給她泡了一杯醒酒茶,加了兩大勺蜂蜜,坐在一旁聽她絮絮叨叨地,半天理清楚了,她是被她老婆顧黎給趕出來的。因為在公司加班太多,忘記了周年紀念,因為這事,已經連續吃了三天閉門羹了。

“萌萌,你說我可不可憐?”劉恬趴在桌上。身上筆挺的小西裝弄得皺皺巴巴的,平時是個鐵娘子,這時候卻紅了眼圈。

鄧以萌結結巴巴,“不,不可憐。恬姐在工作上邊,是很多人的榜樣。許多人年紀比您大得多,卻沒有你一半的成就。再說,您看您,帶了多少大明星呀……”

劉恬冷笑:“你以為大明星很省心嗎?啊?”指指樓上,“遠的咱不比了,什麽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謝臻,什麽三部戲就要歇一年的林勝利,就比如說眼下,你婉姐,她出道之初算是聽我話的,所以順風順水。現在情況好了一點,立馬有了亂七八糟的想法。前段,也不久,就前個把星期,好萊塢的大導演來找她啊,她給我回絕了。我以為她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回頭網上爆出來,就為了和蕭澈回校園演舞臺劇?你說說她,是不是糊塗油脂蒙了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鄧以萌被這個消息打擊得呆滞了半晌,等劉恬咕嘟咕嘟将杯子裏的茶都喝完,方才咽了咽口水,小聲問:“恬姐,為什麽,演舞臺劇叫失足啊?”

劉恬将杯子往桌上哐當重重一放,打了個酒嗝,“舞臺劇本來沒什麽。要回饋母校的反哺之情,我也懂,年輕人都有情懷有夢想,這叫做赤子之心。可她能不能看看時機呢?嗯?要是她去面談了,那她跑不了,現在已經收拾細軟去闖蕩好萊塢了,那她和這劇組掰了都行啊,違約金公司來付。她不争氣啊,現在那名額被誰拿過去了,嗯,窦珂!那豆殼子,哪有你婉姐一半長得好?苦瓜臉,面癱怪。你婉姐多美啊。東方美西方美都有。我心痛啊。”說着捶胸口。

喝醉了的人話特別多。

鄧以萌坐在旁邊,抿着嘴半個字也沒有。小臉蒼白的。

劉恬還在叽叽歪歪說個沒完,手機響了。

鄧以萌在側邊不得已聽見,是個聲音特別禦的女郎,冷冷地吩咐她,“如果半小時過後,看不到你人影,那我們就離婚。”說完非常帥氣地挂了電話。

鄧以萌咋舌。

劉恬跳起來就往門口沖。

鄧以萌跟過去,見她這個樣子居然要駕車,趕忙攔住,“別、別別,我給你叫個代駕,恬姐您別沖動啊,酒駕入刑的你知道的吧。”

劉恬愣了一下,乖乖站在旁邊不動了。

鄧以萌預約了代駕之後,站在院子裏陪她等。外邊還是挺冷的,鄧以萌跺着腳取暖,望着大婉的房間,以及再往上黑漆漆的無星無月的天空,她輕輕問:“恬姐,大婉,以後還會有機會走國際路線的吧?”

劉恬沉吟了一下,“會的。她能吃苦。肯努力,又有天賦。我很看好她。”

鄧以萌長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笑出來,“謝天謝地。”

劉恬正奇怪,代駕踩着滑板來了,遠遠地招手,她忙揮手作為回應。

送走了劉恬,鄧以萌回到家裏,進大婉房間看了看,只見她已經睡得沉了。貓手貓腳退出來。回到房間,擁着被子,下巴抵在膝上,一絲睡意也沒有。

大婉對她真的沒得說。

而且,假使不是劉恬被她老婆趕出來,跑這裏來撒酒瘋,她也許一輩子也不知道,人家為她做了這樣大的犧牲。

她真怕為此耽誤了大婉的事業發展。

手機點進了微博,刷到霹靂貝貝在哭天搶地。

最近的作業越發魔幻了。

要扛着攝像機上街去拍素材,剪片子。她們這個專業可以說是相當龐雜了,電影史與文學史并駕齊驅不說,課餘作業已經向編導看齊了。

霹靂貝貝給她發消息,“鄧以萌,就你,樂得逍遙,樂得自在,現在誰都知道你背靠大樹,胡教授郭教授呂教授,都不敢與你為難,哥我真是羨慕嫉妒恨。”

鄧以萌回個擁抱的表情。

随即刷到命理測試。

她點進去,一連測了十幾個網站,每個網站的測試結果都說,姜姒婉的事業上升期有十年,鼎盛期有十年。也即是說,她至少還要大紅大紫二十年。

鄧以萌這下徹底放松了。趴在枕頭上默默的,還是沒有睡意。手機又回到了手裏。網頁側邊有個測緣分配對指數的。

她迷迷糊糊點進去,等回過神來,吓了一跳,險些沒将手機扔出去。

姜姒婉與鄧以萌的夫妻配對指數百分之百。

百分之百。

100%!!!

這什麽垃圾網站!

鄧以萌怒了。

什、什麽夫妻啊,她倆都是女孩子好不好。

她的手機不是一體機,電池可拆卸的那種。

她氣得将電池直接摳出來,将腦袋縮進被子裏蒙起來。

次日,感到光線刺激的時候,她張開眼睛,大婉尖尖的下颌點綴着晶瑩的汗珠,“鄧以萌。”

鄧以萌懵懵的,扭頭看一眼窗外大亮的天光,啊啊啊啊尖叫着坐起來,急得要哭了,“婉姐,對不起婉姐,我起晚了,嗚……我……”

“沒事。”大婉将她攬到懷裏,出了汗的大婉也是香香的,“別哭。”

鄧以萌眼淚已經吧嗒吧嗒掉下來了,“我害你遲到了。”

“你啊。”大婉扶着她的肩,“怎麽腦袋也在被子裏,悶不悶?”

“遲到了。”她癟着嘴重複,眼圈還是紅彤彤。

“沒事,今天放假。”

放假?

鄧以萌沒有聽錯。

整座城市起了巨大的沙塵暴。

多年不見這種惡劣氣候了。

打開電視機,新聞也在播報這事。主持人提醒市民若有條件,盡量在室內休整。

兩個人窩在家裏。

近期也确實累壞了。需要放個假緩沖。

但這種放假的方式……

鄧以萌坐在桌子這邊,給大婉說傾城之戀。

“好像是為了成全他們,覆滅了一座城。”鄧以萌張開雙臂比劃,“婉姐,你說張愛玲的腦洞大不大?”

姜姒婉捧着茶杯,彎了眼睛一笑,“大。”

鄧以萌吃完早飯,開始做一些小的灑掃。

戴着頭巾,穿着圍裙,拿一把小噴壺,一塊抹布,路過大婉房間,潛進去,細細擦拭大婉那副巨幅海報。

像許多明星喜好的那樣,都會在自己家整一個這樣的。晚上還可以當做照明來使用。

只不過姜姒婉比較低調,開燈多半都開吊燈。

鄧以萌拿着嶄新的抹布,裝模作樣給海報上的大婉擦擦眼睛,再擦擦鼻子。

“謝謝你呀。”鄧以萌也意識到自己在這方面實在慫得沒邊兒,連當面道謝的勇氣都沒有。

“鄧以萌。”樓下在喊。

一會兒不見,大婉就要叫叫她。往往也沒有什麽大事。

鄧以萌忙忙下樓。大婉坐在小地毯上,正玩拼圖,嘴裏問:“中午咱們吃什麽?”

“沙拉。還有水煮牛肉。”

“好。”将最後一塊拼圖卡進它應該待的位置,姜姒婉擡頭,“別弄太多,随便吃一點。”

鄧以萌點頭,“好的呀。”

大婉凝眸看着她,笑了:“鄧以萌好漂亮。”

漂亮的鄧以萌臉紅了。穿着一身圍裙也漂亮?

她忘了照鏡子,在家只閑了一天,她就像是蔫兒了的小菜進清水泡了一泡,又恢複了水靈。做中飯的時候活蹦亂跳地哼着歌。

飯快做好的時候,鄧以萌想起來,應該給家裏報個平安,要是爸爸和劉阿姨知道她待的這個地方沙塵暴,肯定會擔心的啊。

誰知爸爸的手機關機,她轉而打給劉阿姨,剛接通,就聽到噼裏啪啦的麻将洗牌的聲音。

劉阿姨問她和蕭澈怎麽樣了,大學的時候結不結婚。

周遭嘻嘻哈哈一群三姑六婆的嬉笑聲。

鄧以萌聽得很不舒服,随便說了幾句就挂了,端着飯菜來到桌上,竟然見到婉姐也在講電話。

好難得看她打電話哦。

而且是閑話家常的語氣。

鄧以萌豎起耳朵仔細聽過了,也不是姜阿姨。

大婉笑着對那邊說:“還好,嗯,今年恐怕沒有時間過去了。對,手上的戲還沒拍完。”

鄧以萌将婉姐的沙拉放在她跟前,去她對面坐下。

她沒有先開動。要兩個人一起吃才好吃。

可是姜姒婉的電話還沒有講完,這次她笑得更開懷了,掩着嘴笑道:“好啊,你投資,我就拍。”

鄧以萌心情變得很糟。沒來由的。

等大婉終于挂了電話,已經是十分鐘之後了。

姜姒婉吃了兩口,察覺到對面的小東西盯着她這邊,一動不動的,擡手在她跟前晃了一晃,“萌萌,傻了是不是?吃飯啊。”

鄧以萌拿起勺子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不吃了?”大婉詫異。

“嗯。”鄧以萌悶頭悶腦的。

下午鄧以萌沒上午一半活潑。縮在沙發裏發呆。

姜姒婉又去地下室的健身房練了兩小時,出來到客廳倒水喝,鄧以萌迎上來給她倒了一杯溫水,看着她喝。

随着吞咽的動作,大婉嗓子那兒的皮膚微微地聳動。

鄧以萌懵懵然問:“婉姐,要不要練吻戲啊?”

姜姒婉喝水的動作頓住,将杯子拿下來,盯着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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