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玉書的心思

此時柳玉軒內

周翊君正有些別扭的倚坐在塌上發呆,一襲暗紋青衣,絲綢質地清雅華貴,墨發披散在清瘦肩頭潤澤有光,顯然保養極好。

修長的眉,微挑的眼,睫毛長長,在他無意識掀動眼簾時,如同一雙振翅飛舞的蝴蝶,在他清瘦瑩白的小臉上投下兩塊陰影。

玉書在外面平複好心情,推門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美人如玉,氣質如蘭,着實是一幅極美風景。

門“嘎吱”響動一下,那塌上的公子許是聽到了聲響,頓時收回自己神游天外的心思,撩起眼皮往這裏松松瞧了一眼。

就這一眼,那塌上男子立即就深深皺起了眉頭;

“玉書,你怎麽了?”那出口的聲音也是清潤溫涼,極為悅耳。

玉書頓時有些發愣,他自覺在外面己經收拾好了所有壞心情,沒想一踏進房門,就被公子看出了端倪來。

他慌忙垂下頭,聲音恭謹;

“回公子,玉書……玉書只是被外面的炎熱天氣曬得頭昏,所以心情有些不爽利,待玉書在公子房裏呆上一會兒,讓這身子涼爽起來,玉書自己就好了。”

主子奴仆的待遇天差地別,這個房間內不似宋玉青的房間那般狹小悶熱,房間的正中央放置有一個大大冰爐,冰爐裏面盛滿了大塊碎冰,此時正一刻不停的往外冒寒氣,寒氣的外放使得整個屋中涼爽可人,當置身屋中,竟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外面的炎熱天氣。

玉書的借口有理有據,口吻也一如往常般恭敬謹慎,可那榻上的公子卻直直盯着他眯起了眼,眸中神情複雜難辨,冷不丁的開口;

“玉書,你剛剛去了哪兒?”

那詢問語氣中居然少有的帶上了幾分居高臨下,頓時吓的玉書趕緊跪倒在地,誠惶誠恐,腦子裏想着自己猜想到的一幕,面上越發驚惶;

“公……公子,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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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眉頭皺的更深了,再出口的話也帶上了毋庸置疑的命令;

“說!”

玉書心尖兒一顫,頓時也顧不得再扯些瞎話來粉飾太平了,幹脆一狠心說出了實情;

“奴才,奴才剛剛就是想去玉青屋裏……”

這句話一出口,那坐在塌上的公子一愣,面上立馬就浮現出幾分赧然,聲音都不自覺壓低了;

“咳……去找玉青了啊。”

“那……那……”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周翊君收回停留在玉書身上的視線,掩飾般的将臉扭到另一邊;

“那玉青現在……正在做什麽?”

他詢問的語句很輕,帶着一絲隐晦的緊張。

短短幾息,玉書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在想什麽,竟是鬼使神差的回了句;

“……他在哭,奴才剛剛想去找他,站在門口還未敲門,就聽到了他在屋裏哭泣的聲音,所以奴才沒有敲門,就直接回來了。”

玉書話音剛落,那正滿臉不自在扭臉看向別處的公子,立馬就像驚着了一般猛然扭過臉,直直盯着垂首跪地的玉書,臉色蒼白的吓人。

“你說……他在哭!”

此時玉書那對着地面的臉頰上,也是同上首公子如出一轍的蒼白如紙,他使勁咬了咬自己舌尖,疼痛使他腦海迅速冷靜,再張嘴說出的回答依舊四平八穩。

“是的公子,奴才确實有聽到他在屋裏面哭。”

……

玉書弓着身緩緩從屋內退了出去,最後還貼心的為主子關上房門,這才扭身沉默着往走廊另一邊的側屋走去。

他此時的腦袋簡直如同漿糊般混亂,想起剛剛他跪在地上回完話,那坐在榻上的公子沉默半晌,再開口讓自己退出屋裏,并說他要睡一個午覺之時的嗓音,竟是莫名帶了一絲壓抑的哭腔?

公子在哭?

玉書匪夷所思的這樣想着,但随即他又晃了晃腦袋,深覺自己這樣的想法很有幾分可笑。

怎麽可能呢。

一定是因為他剛剛過于緊張,才讓大腦産生了記憶錯亂,所以才會有了如此可笑的猜想。

公子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呀,周府大公子,原配嫡長子,這樣尊貴的人物平時能不把他們這些下人當成玩意兒作弄,就已經很令他們感激了,但若說公子會因為一個奴仆而哭泣?

那恐怕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一件事情了。

周家是這雲州城裏有名的大戶人家,雖說現在瞧着不過一介商賈,可那周家早死的老家主,曾經卻是朝堂中的二品大員呢。

雖說自從老家主仙逝之後,族裏再也未出現過那等精彩絕豔之人物,可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家主當年那身為二品大員為家族打下的人脈基礎卻也是杠杠的。

就比如現在,這周家明明已經從當初的官家門戶淪落為商賈之家,可在這偌大的雲州城裏,就連那四品的知府老太都會給這周家家主幾分薄面呢。

其身份又豈能是一般的商賈之家可以比拟的!

更何況公子的生父,那可是妥妥的官家嫡子,是當初老家主還未死去的時候為家主定下的婚事,雖說後來家族一落千丈,但那官家嫡子卻也不能無故毀婚,于是便攜着十裏紅妝風風光光嫁進周家成了主君。

前有四品知府略給薄面,後又有當家主君身世斐然。

如此一來,這周家雖說已經變成了正統商賈之家,可在這種士農工商盛行的階層裏,雲州城內還真沒幾個有權勢的人家敢因此小瞧周家的。

父親是官家嫡子,母親是周府家主,中間還有與自己同父同母的嫡妹撐腰,而自己又是尊貴的嫡長子。

這樣的身份,那在玉書眼中真的已經是頂頂尊貴的存在了。

所以這樣的人,又豈會為他們這種卑賤奴仆而哭。

玉書緊緊抿了抿嘴唇,那低垂着的眼晴裏也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決心。

不管公子與玉青這段事情究竟是誰有錯在先,他都一定要盡力保護好玉青才好,公子是那樣尊貴的身份,就算公子不是把玉青當成個玩意兒消遣,那自己也一定要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畢竟若這件事當真爆出來,那公子頂多就是名譽有損,等婚嫁年齡到了,嫁個低一些的門戶也就萬事大吉。

而玉青呢,玉青本來就是卑賤之身,死契奴仆,若這件事東窗事發,恐怕玉青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想起這兩年少年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為自己排憂解難的貼心模樣。

玉書心裏的偏向就更堅定了。

他一定,一定不能讓玉青陷入這個泥潭之中,當初是自己把那孩子從一排下人堆裏挑出來帶在了身邊,那自己就有義務好好保護他,那孩子也不過才15歲,他必定不能讓他在這深宅大院中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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