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幫她還
一夜無夢,習慣早起,宋玉青身着亵衣打開房門,對着院中來來往往忙碌的奴仆們伸了個大大懶腰,輕聲問詢;
“那位——”他脖子往右邊歪了下,意思清晰;
“昨兒個什麽情況?”
那被他擡手招來的小厮名叫平安,生就一張圓圓臉蛋,讨喜的很。
聽到主人如此問話,他眼珠一閃,嘴角便帶了幾分狡黠的笑;
“公子,昨日你睡得早,奴才們便沒向你禀告,就那蘇小公子,昨半夜就餓得受不了,抓住晚上值班的順玉,就要他去廚房找吃的——”
宋玉青眉梢一挑,笑意浮現,顯而易見的好心情。
“然後呢,真找了?”
“那哪能呢。”
小平安今年十三歲,如此賊賊一笑,不顯奸猾,倒顯可愛;
“不是公子說要看他骨氣有多硬嗎?于是奴才們就在公子睡着後将廚房裏的食材都收了起來,并告訴蘇公子,說咱們宋家規矩就這樣,那廚房每日只做三餐,并且每次做飯前都要去街上買新鮮菜品,一頓飯吃罷,那也就什麽都不剩了。”
“剛開始蘇公子不信,站在屋裏和順玉吵半天,最後他自個兒怒氣沖沖跑到廚房将所有櫃子翻了一遍,結果啥都沒翻出來,這才悻悻回屋,一晚上都老實了下來……”
平安那張小嘴,叭叭叭,叭叭叭一通說,直聽的宋玉青嘴角越翹越高,滿意極了。
“嗯,你們做的不錯。”他笑着點頭,又用手揉了揉平安那有些發黃的頭發,笑着獎賞;
“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去桂叔那領個賞頭,就說是我賞的,讓他別吝啬。”
平安眼珠肉眼可見的亮了起來,滿身快活掩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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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代大家謝過公子賞,謝公子賞。”
宋玉青擺擺手,眉目溫和;
“去吧去吧,別杵這耽誤了。”
“哎,公子,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小家夥攜着滿身喜悅,一蹦三跳的蹿遠了,只餘宋玉青輕笑一聲,扭身又踏進了房間。
接下來穿衣,洗漱,打理頭發,塗抹脂膏……零零碎碎的一通瑣事下來,等宋玉青打理妥當,悠悠閑閑的走往正堂吃飯時——意料之中,他瞧到了端坐在飯桌上的蘇雲朝。
這小子一臉郁郁,身上衣服也換了身新的,雖說臉上表情依舊很臭,可身體卻很誠實的坐在飯桌上一步不挪。
啧啧啧,宋玉青心裏長長長長的噓了聲,幸災樂禍:
多年相處,他就知道,這小子欺軟怕硬,那骨氣壓根就硬不起來。
心裏是這樣想,但宋玉青面上卻沒表露出來,他就那樣輕飄飄的瞥了眼,然後繼續悠悠噠噠的落了座,一揮手;
“上菜吧。”
……
這頓早餐吃的平靜而詭異,飯桌上既沒有宋玉青與布菜小厮的閑聊玩笑,也沒有蘇雲朝的憤怒吶喊,就那樣平平靜靜結束了這頓服軟早餐。
飯後,按照慣例,宋玉青此時應該乘坐馬車去到鋪子裏盤賬,可無奈家有累贅……
宋玉青歪頭瞅了眼打扮富貴,躍躍欲試想往外跑的蘇雲朝,又長長長長嘆了一氣。
他開口,溫和語氣中隐有煩躁;
“朝兒,你也要出門?”
蘇雲朝此時正映着日光,對比手上的金镯玉镯,哪個更襯他的氣質,聽宋玉青這般問,他一扭臉,自是理直氣壯;
“那當然!我前幾日和王姐姐都約好了,她今個要帶我去山上賞花摘果……”
說到此處,他盯着宋玉青一臉警惕;
“宋叔你什麽意思?你不會要限制我出門吧?我告訴你,我就是在家的時候,我爹都不限制我出門——”
宋玉青;“……”扯出一個和善又不失溫柔的微笑;
“怎麽會,我就問問,你去吧,我等會也要出去了。”
蘇雲朝依舊沒對他放松警惕,一臉戒備;
“那我走了,你可別讓人攔我啊!”
宋玉青持續微笑沒吭聲。
直到蘇雲朝這熊孩子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口,宋玉青嘴角牽起的和善微笑才耷拉下來,面無表情。
該死的,他這是真為自己攬了個大麻煩啊!
……
蒼山縣不是個繁華地界,它地處偏僻,面積狹小,集市貨運也不發達,只唯一能讓人稱贊的一點是——它的風景足夠好,特別好。
三面環山,樹木郁郁,且還都不是什麽危險性的陡山,而是寬寬厚厚,階梯慢行,周邊還時有野兔野雞,野花野果,那待到山花爛漫時,站在高高山峰一瞧,眼下風景簡直惹人心醉。
宋玉青當初被馬車載着來到這座城鎮後,幾乎只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落後古樸,卻又風景優美的小縣城。
毫不誇張的說,就這種景致,若擱在21世紀,那妥妥就是個旅游景點,還是巨火爆的那種。
若能衣食無憂,傻子才願意抛卻這種風景呢。
馬車噠噠噠,噠噠噠,一路載着宋玉青往前走,不一會,就停到了宋玉青開着的兩間店鋪前。
他開的店鋪也挺新奇,一間名叫十文店,專賣些男子飾品,孩童玩物,以及房間屋舍裏的瓷器擺件。
不算珍貴,勝在新奇。
明碼标價,十文一個。
而另一間店鋪則是與十文店緊挨着,名叫巧衣閣,裏頭做的是衣料和成衣的生意,由于他衣料品種多,成衣款式新,多年下來,倒也攢了不少回頭客。
像當初他開這兩間鋪面,買店面,打物件,批布料,制衣衫,雇人工……零零碎碎的共花用了八百多兩。
再後來随着他苦心經營,生意一點點拉上正軌,背後又有蘇主君坐鎮,沒有流氓地痞敢招惹,是以早在兩年前,他投資店鋪的所有資金便都收攏了回來,餘下皆是盈利。
也就是說,這兩間店鋪看似不起眼,實則利潤除掉蘇主君的那一份外,剩下的還足以供養宋玉青在這種小縣城活的舒舒服服,置房買奴。
他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彎腰掀簾,當他腳步落于地面的一瞬間,鋪子裏立馬就有機靈門童迎上來招呼;
“哎呀,掌櫃的來了,掌櫃的早上好啊。”
宋玉青唇角一勾,笑意溫軟;
“小百靈,你也早上好啊。”
這邊宋玉青踏進店鋪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那邊蘇雲朝的出游卻發生了點狀況。
風景秀麗的翠山上,蘇雲朝和王輕露本來正在你侬我侬的采花采果,這你幫我擦擦汗啊,我幫你捋下頭發的,眉梢眼角,暧昧橫生。
就在這種氣氛中,煞風景的出現了。
“吆,瞧瞧這是誰啊——”
山路盡頭猛不丁走來幾個吊兒郎當的年輕女子,特別是領頭那位,明明容貌不錯,體格高大,但偏偏表情輕浮,目光淫邪,那令人膈應的目光一點點掃過打扮富貴的蘇雲朝,半晌才收回視線看向王輕露,嘴角一咧,道不盡的惡意;
“這不就是王大學子嗎?今日可真是好興致啊,竟有心情帶着佳人來山裏采花采果——風雅,當真風雅。”
她一邊說着嘲諷戲谑的話,一邊臉上挂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向蘇雲朝走近,一步兩步三步,純正的流氓做派。
似蘇雲朝這種被養在富貴窩裏的小公子哪見過這種場面,眼見幾人緩緩走近,他眼神驚慌,面色發白,整個人吓得哆哆嗦嗦,連話都說不出口。
“吳老三,你想幹什麽!”
一聲厲斥,王輕露緊皺着眉頭,牢牢擋在蘇雲朝身前;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吳老三再如此不知羞恥,就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這頗有氣勢的話語一出,再加上她尚算高大的身姿,倒還真震懾住了這幫流氓。
那年輕女子的腳步一頓,面上不正經的神色收起了些,仿若被王輕露顯露的氣勢所懾,面上終于有了幾分忌憚。
如此場面,自然又引得蘇雲朝一陣心動。
天吶天吶,他王姐姐真的好俊俏,好厲害,好有氣勢。
特別是此時将他護在身後,一個人面對地痞流氓的樣子,天吶,真的快迷死人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讓人有安全感的女子!!!
真恨現在爹爹和宋叔不在這裏,不然他非得讓他們好好瞧瞧,能讓他蘇雲朝相中的女子是多麽優秀,哼!!!
然而不等他這邊的芳心蕩漾完,那邊對峙的場面卻又發生了大急轉。
年輕地痞臉上的忌憚也就僅僅維持了一會兒,然後就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不僅臉上的忌憚不見了,眼裏的惡意甚至比剛剛還要更濃。
“吆喝,這是要充英雄了啊!”
她輕佻開口,眼神在王輕露身上上上下下掃視了好幾遍,腳步雖然還停留在原地,譏諷嘲笑卻毫不留情;
“王輕露啊王輕露,在充英雄前,你是都不動腦子的嗎?你是忘記了你家因為父親生病吃藥還欠了我奶奶的錢嗎?我告訴你,如今我可是債主,你要再敢對我這種态度,老娘脾氣上來了,回頭就讓我奶奶催你家還錢,到時候——”
她嘴角一歪,獰笑兩聲,像極了電影裏到處蹦噠的小反派;
“就你家那家徒四壁的樣子,到時候怕不是得将房子賣掉還債,一家子灰溜溜滾回你們小鄉村裏——”
此話一出,倒還真是立馬戳中了王輕露的死穴,剛剛王輕露的表情還是不卑不亢呢,這會兒立馬就變得隐忍沉默起來。
她依舊是那樣站着,依舊把蘇雲朝護在身後,依舊在與年輕地痞面對面對峙,可她內裏真正的精氣神卻像是一下子被抽幹了,頹廢的讓人心疼。
而對面的年輕地痞還在巴巴拉拉,刻薄不休。
再然後,蘇雲朝意料之中的出頭了。
他先是在王輕露身後大吼一聲;
“你住口——”
然後氣呼呼的走出來,憤怒的都忘了害怕;
“你這人怎麽能這樣!”
他用手指着對面的年輕地痞,義正言辭;
“王家姐姐不過欠你家些藥錢罷了,人生在世,誰能不遇上點難事,你怎能如此苦苦相逼,甚至還拿這些事情威脅作惡——”
“你,你簡直枉為女子——”
那年輕地痞被罵的一怔,随即就樂了;
“嘿,你這小郎可真有意思。”
她似嘲似諷,表情惡劣;
“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怎麽着,如今我要錢還要出錯來了,我告訴你,你們就是将這件事告到官府去,老娘也不慫——她王輕露就是欠我家銀子,她就是得還,還必須得這兩天還,她要是還不起,那就必須把房子過戶給我們,要不然,呵——”
她冷笑一下,成功将調戲場面弄成了要債現場;
“要不然我可就要擊鼓鳴冤,告上官府,不讓她王輕露的名聲在蒼山縣爛掉,我決不罷休!”
“你——”
眼瞧越說越狠,蘇雲朝急得不行,最後一咬牙;
“你別去告她,你告訴我,她欠了你多少銀子,我來幫她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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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