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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路緊趕,如原先議定,第三日午時前回到了未央宮。
他先到宣政殿,處理完這幾日積累的要事。其中最重要的,是杜焘的 奏報。如皇帝所料,右賢王被右日逐王打得一敗塗地,退出王庭,往西北逃竄,與左溫禺鞮王合兵一處。杜焘按照皇帝與衆臣議定之計,并不出手,只與右日逐王合 圍。昔日左溫禺鞮王圍困右日逐王的燕然山至涿邪山一帶,如今成了二王困守的牢籠。按杜焘預計,右賢王兵多,左溫禺鞮王糧草多,不出十日,右賢王糧草用盡, 二人定然反目。
皇帝看着奏報,心裏估算着這消息從範夫人城傳到長安的時日,現在,那邊應當已有了變數。皇帝不耽擱,親自拟谕,令漢軍以助右日逐王合圍為首要,除非遇敵來攻,否則不必出擊。同時,予杜焘決斷之權,一切可相機行事,待二王之事平定,便可班師回朝。
事務都處理完之後,皇帝問徐恩,“這幾日宮中可有何事?”
徐恩道:“并無大事。只是漪蘭殿王子、居次仍每日問起王女史。哦,昨日,六皇子來求見陛下,說欲向鯉城侯學劍,請陛下準許。”
“鯉城侯?”皇帝愣了愣,忽然想起在王家時,王萦提起的鯉城侯之事。
“為何要向鯉城侯學劍?宮學中無武師麽,期門、羽林之中擅劍者亦有許多,何人不可教習?”皇帝淡淡道。
徐恩讪讪:“如此,臣将陛下之意轉告六皇子。”
正要退下,皇帝卻将他叫住。
“不必。”皇帝想了想,“告知六皇子,如他之意。”
徐恩應下,行禮退出去。
暫時閑下來,皇帝倚在憑幾上,放松一下,望着殿外的天光。
他的兄弟姊妹之中,如今未成年而仍居宮中者,有四人。六皇子劉珣,七皇子劉碩,十公主劉玫,十一公主劉芯。其中,六皇子劉珣今年十六,年紀最長,聰明機靈,宮中學官皆稱贊其出色。
不過,他的生母李美人,與董李之亂的李貴人是姊妹。
當年,董氏反攻京城,三皇子被殺,李貴人死于刀下,李美人雖未參與此事,卻也未能幸免。董軍攻入之事,她自知不會被放過,在殿上自缢。而六皇子當年只有不到十歲,被乳母和宮人藏在宮苑中的假山裏,一直躲到皇帝奪回長安。
六皇子雖非李貴人所出,可生母既然與李貴人是姊妹,也算得殘黨。皇帝會如何處置六皇子,當年曾有許多猜測。但最終,皇帝并沒有為難六皇子。他像對待其他的皇子皇女那樣,仍将他養在宮中,待成年再封王外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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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于這個弟弟,皇帝其實并不像別人猜測的那樣對他有何芥蒂。皇帝自幼喪母,曾在李美人宮中住過幾年。李美人待他很好,六皇子幼年之時,皇帝還曾常常帶他去 玩。後來,皇帝長大了,另居宮室,與六皇子難得見面。後來皇帝成年娶婦,又去了羌地,離宮數年。直到後來出了董李之亂,兄弟二人再相遇,皇帝已經成了天 子,而六皇子則是個剛剛在兵亂中失去母親的驚恐孩子。
這幾年過去,六皇子漸漸長大,情性開朗。不過相對于別的兄弟姊妹,他總是更謹慎懂事,像今日這樣主動提出要求,甚是少見。
六皇子看中的鯉城侯劉澹,也并不尋常。
他 是宗室子弟。祖父劉征,因功而封鯉城侯,去世之後,劉澹的父親劉韌襲爵。但劉韌并不走運,先帝時犯了錯,被奪了掘。劉澹是個年輕有為之人,先帝時,為陳倉 縣司馬。董、李之亂時,陳倉縣令管溫是李黨,欲發縣兵助李氏。劉澹得知之後,勸阻不成,親手斬了管溫,之後,通告全縣官民,曉以大義,通以利弊,閉城堅守 不出。而皇帝從涼州領兵平亂時,劉澹亦當機立斷,打開關隘以迎王師。皇帝得以迅速進入京畿戡亂,乃至登基,劉澹功不可沒。
皇帝喜歡有抱負的人,有抱負就會做事,他也從不吝啬,該賞就賞。當得天下之後,皇帝恢複了劉澹家的爵位,讓他襲為鯉城侯,并在原有的三千戶之上加封五千戶,成為長安新貴。
盡管如此,皇帝卻始終不太喜歡這個人。
劉 澹當然是個聰明人,但這樣的人也有讨厭之處,比如心思深沉,世故圓滑。與群臣議事,各人意見不同乃是常事,皇帝從不因為說得不合意或說得太蠢而對誰有偏 見,相反,他喜歡衆人争執得熱烈一些,最好各方意見都能讓他聽到。而這般朝會之上,只有幾個人能夠時常沉默。一個是皇帝,一個是丞相,還有些三公重臣,不 一而足。身居高位,不能輕易表态,這是常理。但一個八千戶侯也總沉默是金,那便是大不妥了。
此人,皇帝總覺得他永遠在權衡,不開口不是因為無意見,而是因為總在察言觀色。而皇帝得知,他也并非不善言辭之人,與包括丞相在內的許多大臣都關系甚好,常為大臣們家宴裏的座上賓。
如今,他又要去教六皇子習劍。皇帝忽而覺得好奇,這兩個人,何時變得這般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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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在家中又待了兩日,王恒回長安之日,她也在戚氏的催促下,收拾好物什去長安。
“這些藥膏,都是弘農特産的。”臨走前,戚氏給她塞了一個包袱,叮囑道,“這一盒,專治小兒夜驚;這一盒,可治腹瀉;這一盒,專治刀傷箭創……”
“刀傷箭創?”徽妍忍不住問,“母親,那可是宮中,怎會有刀傷箭創?”
戚氏嗔她一眼:“劉公子不是也在宮中?他那箭創還未好全,你将這藥帶上給他,就說是母親贈他的。”說着,她笑笑,如授心得一般,壓低聲音,“你日後每回見到劉公子,必多多關心,問問身體近來如何,若還是不好,告知家中,母親再讓家人送些別的……”
徽妍聽着,無語。
不如母親去做女史吧。心底默默道。
待得與家人別過,王恒與徽妍各自登車,往長安而去。
這幾日,王恒一直沒有在震驚中緩過勁來,随着長安在望,他還是忍不住又問徽妍,“二姊,母親他們在陛下面前可曾有失言之處?”
除了抱怨他賜了一匹太能吃的馬。
徽妍心裏說着,苦笑,“怎會失言,你看母親待他簡直親生一般。”
王恒神色稍解,又苦惱,“二姊,你說陛下會不會因此事對我介懷?”
“有甚介懷,莫多想,若實在覺得不好應付,裝作此事從未有過便是。”徽妍道。
王恒撓撓頭,覺得也只有如此,撓撓頭應了。
待得到了未央宮前,王恒要去向将官報到,與徽妍告辭。二人分開,徽妍乘車從掖門而入,往漪蘭殿而去。
進了宮門,徽妍還未上階,就聽到蒲那和從音在叫着她的名字,擡眼,只見二人從殿中跑了出來。徽妍忙将手上的物什交與宮人,張臂接住二人。
“舅父說你這兩日回來,你真的回來了!”蒲那笑嘻嘻。
“徽妍騙人……你說不貪玩,卻去了那麽久……”從音卻眼圈紅紅。
徽妍忙用絹帕擦擦她的眼淚,笑着哄道,“我不是回來了,莫哭莫哭!”說着,讓宮人從包袱中取出弘農的饴饧來。
二人看到白花花的甜食,登時目光一亮,從音也忘了哭了。眼巴巴地盯着徽妍将饴饧掰開小塊,遞過來,忙伸手接過,放入口中,未幾,露出甜甜的笑。
說了一番話之後,徽妍拉着二人上殿,看看殿中,只見用物齊備,應有盡有,可見這些日子宮人都是盡了心。
待得吃完饴饧,徽妍摟着二人,開始算賬。
“聽說這幾日,王子居次在宮中總哭鬧,可有此事?”她問。
二人聽着,小臉一僵。
相觑一會,蒲那小聲道,“也不是哭鬧,就是問徽妍在何處……”
“我等都用膳了,也就寝了……”從音也怯怯。
徽妍豈不知這二人的把戲,自從認識了皇帝之後,會強詞奪理了。她也不責備,卻收起笑容,看着他們,“王子,居次,我臨走前曾說,這宮中的宮人皆陛下派來照顧王子居次的,平日要聽話,不可為難。王子居次這幾日,雖也用膳就寝,可是費了宮人許多勁頭?”
二人不說話。
徽妍語氣軟一下,道,“王子居次,可還記得在王庭時,你二人拾的那一窩小雀?每日辛苦照顧,衣不解帶。小雀若吃少了,夜裏睡得不安穩,王子居次便擔心得膳也用不下。”
二人點點頭。
“記得。”蒲那說。
徽妍替他整了整衣服,道:“如今宮人照顧王子居次,亦是如此。你二人若總不聽話,她們便不得安寧,阏氏當初是如何教導的?她說凡事莫總想着自己,王子居次忘了?”
蒲那和從音垂頭不語。
“日後……嗯,日後不這樣了。”過了會,蒲那道。
徽妍又看從音:“居次如何?”
從音臉紅紅,也跟着兄長道,“從音也不這樣了。”
徽妍看他二人還算誠懇,終于露出笑意,卻道,“還有一事。”
二人才松口氣,聽得這話,眼神又繃起。
徽妍瞅瞅殿外,低聲問,“陛下給你們說故事了?”
二人一愣,忙點頭。
“說的是甚故事?”
蒲那想了想,道,“說一個國君,一個大臣,三個武士。國君拿出兩只桃,賜給三個武士,三個武士就自盡了!”
“還有項羽和烏骓馬!”從音道,“項羽死了,烏骓馬也死了!”
徽妍聽着,哭笑不得。
“徽妍,”蒲那奇怪地說,“舅父說鲲鵬遇不見雲中君。”
“舅父也說牽牛織女并無小牽牛織女!”
“那是他不曉。”徽妍微笑道,“這些故事,只有我知曉。”
兩個小童一臉了然。
“那王子居次,我的故事好聽,還是陛下的故事好聽?”徽妍再瞅瞅四周,将聲音壓得更低。
“你的!”二人再度異口同聲。
徽妍笑起來,将他們抱在懷中,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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