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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物件上,只見璀璨琳琅,都是些珠玉金銀首飾。

他又拾起一支嵌玉金簪,看了看,做工精細,一眼便知是 宮中所制。這些物件,他大約識得。自從徽妍入宮,他各種名目賜下的物什不少,其中就有各色首飾。但徽妍覺得每日要伺候小童,走上走下,戴那些首飾太麻煩, 平日只喜歡些簡潔的樣式,來來去去就那幾樣。如今她回府中,帶走的也是平日用的多的,其餘之物仍然留在了宮中。

再看那名內侍,只見他仍伏着,一動不動。

“他是漪蘭殿服侍的申平,一直随女史服侍王子與居次,女史回府之後,臣等時常派他到王府中向女史傳話。”徐恩對皇帝道。

皇帝看看他,又看看申平,道,“女史讓你何時将這些物什送去府中?”

“禀陛下,”申平低着頭道,“臣早晨送王子與居次到王府中,女史教臣回來取了,午時送去……”

皇帝揚眉,看向徐恩,“你方才不是說,巳時剛過,女史便帶着王子與居次到城西廟宮去了?”

徐恩忙道:“正是!”說罷,對申平斥道,“你分明胡謅,女史不在府中,你取這些財物予何人?”

申平不答話,身上抖得卻更厲害。

“說!”徐恩喝一聲。

申平哭喪着臉,道,“禀陛下,真……真的是女史吩咐臣來取這些物什!但并非……并非送去王府,而是送去黃棘裏……”

“黃棘裏?”皇帝訝然,“送給誰?”

申平嗫嚅:“一位……一位李姓胡商……”

皇帝神色凝住。

“匹夫胡說!”徐恩罵道,“女史怎會認得甚胡商!分明是你偷竊不成,誣陷女史!”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申平驚恐地大叫,向皇帝不住叩首,“陛下!臣若說謊,死無葬身之地!陛下若不信,臣可領陛下到黃棘裏去,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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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還待再說,被皇帝止住。

他看着手中的虎魄,目光深沉。

……或許,那小蟲亦不想如此,只是身不由己……

徽妍那日對他說過的話,猶在耳邊。

“且押下,待朕問明再議。”皇帝淡淡道,說罷,轉身而去。

****************

徽妍在仲秋的前一日,将蒲那和從音要到廟宮裏的事向舞陰大長公主說了,并向她告假。

大長公主聽着,看着徽妍,緩緩道,“新婦習禮,便在民間亦是日常,從未聽過還有告假一說。王子、居次到廟宮之中,自有侍衛陪伴。女君雖曾為女史,如今卻是待入宮之人,廟宮中人來人往,抛頭露面成何模樣。”

徽妍料到大長公主會不同意,忙道,“明日所往,乃城西後土祠,來往者皆無閑雜。妾白日去兩三時辰,歸來亦可習禮,伏惟大長公主準許。”

昌慮長公主在一旁看着,笑了笑,對大長公主道,“姑母,我昨日入宮觐見陛下,也聽陛下提起此事。王子居次幼失怙恃,陛下甚為憐愛,姑母亦知曉。此番外出,亦乃陛下安排,姑母若放心不下,待妾到宮中問一問,如何?”

大長公主聽得如此,神色有些狐疑,卻終是松動下來。

“既是陛下之意,我亦無話可說。”她語氣仍然矜持,“只是每日受教不可拖延,女君須謹記。”

徽妍應下,行禮謝過。

端午之日,王家的女眷們早早起身,沐浴更衣,在庭中先祭祀過。待得蒲那從音來到,又會同了王缪和三個女兒,衆人一起出門,往城北後土祠而去。

這處廟宮與別處不同,雖小些,來往者卻都是官宦之家。徽妍帶着蒲那和從音,跟在戚氏身後,一路上,許多人過來見禮,看到徽妍,皆露出訝色,更是恭敬。但有侍衛跟随在側,他們不敢多說逗留,徽妍神色平和,一路見了禮,往殿中而去。

還未進門,不期然地,她看到了六皇子劉珣和鯉城侯。二人皆衣冠齊整,劉珣看上去俊朗幹淨,而鯉城侯則多出幾分沉穩之氣。

徽妍知曉劉珣向鯉城侯學劍之事,看到二人在一起,亦不意外,領着蒲那從音和家人見了禮。

“幸會夫人,幸會女君。”鯉城侯看着衆人,微笑,彬彬有禮。

戚氏和王缪等人方才聽徽妍介紹之時,已是露出訝色,交換了眼神。但看鯉城侯風度翩翩,看似并不知情,連忙還禮。

徽妍自然知道她們的心思,心中無奈而笑,忙岔開話,向劉珣道,“殿下今日亦到這後土祠來祭告?”

“正是。”劉珣道,“我今日路過,便入內來祭告。”

徽妍微笑,卻不禁有些心思。仲秋雖不是十分重要的節慶,宮中卻也會過一過。她記得那日皇帝過來,曾跟她說起,今日杜氏和窦氏兩家入宮觐見,一道往宮觀中 祭拜。徽妍知道,皇帝對劉珣的情義比別的弟妹要深,也一意修好,可今日看來,劉珣并沒有與皇帝一起,卻是跟着鯉城侯出了宮。

她又看看鯉城侯,恰好,他也在看她。

徽妍也知曉皇帝對此人的評價,不好多說,寒暄兩句,向他們再禮,随戚氏等人一道入內。

王萦一向是家中的孩兒王,侄兒甥兒們都愛跟着她。王缪和陳氏一路陪着戚氏說話,她便與侍婢一道在後面管着童子。可這些侄兒甥兒們許久未出門玩耍,今日都 特別興奮,在殿上祭拜過之後,到了廟宮的花園裏,小童們追逐嬉鬧,王萦手忙腳亂,才拉住了侄兒王睿,又見侄女王姌追着蝴蝶跑開了。

她急忙将王睿交給侍婢,叫着王姌的名字,追過去。

可還未到近前,忽而見一人将快要摔倒的王姌接住。

王萦一愣,卻見是劉珣。

只見劉珣彎腰将王姌拉着,未幾,擡頭望過來。

王萦一窘,忙上前接過王姌,向劉珣一禮,“多謝殿下。”

因着從前的事,她見到他,仍有些別扭,話說得有些不自然。

劉珣則神色平靜,看着他,一如往常。

“莫總教小童亂走。”他說。

王萦忙應下,心底卻嘀咕,又不是我讓她亂走的……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王萦給王姌整理着衣衫,劉珣卻也不走。

她用眼角瞥瞥,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定。

就在這時,一陣笑聲傳來,打破沉寂。二人望去,只見不遠處,幾位貴婦正圍着戚氏和徽妍等人攀談,還陸續有人過去見禮。

王萦的目光在那些貴婦們的漂亮衣飾上停了停,正打量,忽而聽劉珣道,“你也覺甚風光,是麽?”

她訝然,擡頭,卻見劉珣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長。

王萦被那目光瞅得不舒服:“妾不知殿下何意?”

“無他,說說罷了。”劉珣神色無改,說罷,轉身走開。

王萦盯着他背影,滿面狐疑。

待得回到家人身邊,陳氏一把拉住她,低聲問,“我見六皇子方才與你說話了?”

王萦點頭:“嗯。”

“說甚?”王缪也湊過來,目光閃閃。

“未說甚……”王萦嘟哝,“不過替我接住了姌。”

陳氏和王缪對視,笑盈盈。

“何事?”王萦覺得她們二人模樣奇怪,問道。

“無事。”二人卻若無其事,各自帶着兒女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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