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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有準備,心還是忽而跳得飛快。

“陛下都知曉了?”徽妍輕聲道。

“知曉不多。”皇帝将木牍放下,看着她,“朕從不知你還有這般嗜好。”

“陛 下明鑒!”徽妍忙道,“陛下,妾歸家之時,家境實窘迫!庫中無餘財可用,兄長還因奸人設計,欠下債務。妾無法,只得用朝廷賜下的財帛貼補,仍入不敷出,故 而經商接濟。陛下,妾自入宮以來,便已斷了與胡商往來,未告知陛下,是妾罪過。李績等人雖為胡商,卻皆為純良之人。胡商與妾交易錢財之時,妾在弘農服侍母 親,長安無暇顧及,便由周令丞代妾接手。所受錢財皆妾經商所得,陛下可将告發之人尋來對質,一問便明!”

皇帝看着她,目光深邃。

“你入宮來見朕,就是為這個李績求情麽?”他忽而問。

徽妍道:“并非求情,妾此來拜見陛下,乃是為向陛下澄清此事,以免再生誤會。”

皇帝卻不着急,片刻,道,“你不問問朕是如何知曉的麽?”

徽妍一怔,看着他神色,只見仍是平靜。此事,她其實也一直在疑惑。好端端的,皇帝怎會突然将她與李績的關系挖出來?還有趙弧,竟同時去告發周浚,傻子才會覺得這是巧合。

見她不答,皇帝繼續道,“申平你可識得?”

申平?徽妍心中詫異,颔首:“識得,是漪蘭殿中服侍的內侍。”

“你今日見過他麽?”

“見過,他送王子與居次到妾府中。”

“他死了。”

徽妍一驚:“死了?”

“撞柱而死,死前,他正從宮室之中帶走你的物什。”皇帝說罷,看徐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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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颔首,忙将一只布包放在徽妍面前,打開。

徽妍看去,只見那布包裏面寶光四溢,全是自己的首飾。

她詫異不已,再看向皇帝。

只見他也看着她:“申平說,此皆你授意,還說你教他拿給李績。”

心中好像被什麽捶了一下。

徽妍睜大眼睛。

“這……陛下!”她忙道,“這是誣陷!妾與李績,在入宮之前便已無瓜葛!且這些首飾乃陛下所賜,妾即便與李績有私,也斷然不敢以禦賜之物相贈!陛下若有疑問,可……”

徽妍說着,忽而打住。她想說皇帝若不信,可以找當事者來對質。但她想起來,申平已經自盡了,死無對證。

脊背忽而生起一片寒意。

“朕亦是此想。”只聽皇帝道,“可申平已亡,朕只得去尋這個叫李績的胡商。”

徽妍望着皇帝,躊躇不已,惶惶不安。

“陛下……那申平所言,陛下信麽?”她問。

“朕不信,但亦是此人,朕才知曉你還瞞着這般事。”皇帝看着徽妍,“今日你既來了,不若再說說,除了這個贈你虎魄的胡商李績之事,還有何事朕不知曉?”

心好像忽然踩空了一樣,徽妍望着皇帝,一股羞憤之氣驀地沖起。

“并 無別事。”她聲音發冷,“陛下何不去問問那申平身後主使之人,或許他比妾知曉得多。妾經商之事,雖未曾告訴過陛下,可方才所言,句句是實。有罪無罪,陛下 如何斷定,妾皆不敢置喙。然陛下得知此事,并未召妾問對,卻往闾裏拘捕李績等人。陛下目中,妾可是欺君無信之人,連問也不值?”

皇帝聽出了她言語中的怒氣,道,“朕拘捕李績,乃是因他與血案牽連!有人在禦前暴斃,放在何時不是大事?李績之事乃死者親口,朕要徹查,自當要将涉事者拘起一一問詢!此事也會問到你,只不過朕還未召你,你便來了,卻反來質問?”

“妾不敢質問陛下!”徽妍道,“妾方才所言,皆出于澄清是非之願!李績等人不過胡商,與妾亦早無瓜葛,還請陛下明斷!”

皇帝冷冷道:“羁押斷獄,乃光祿勳與廷尉之職。此事涉及人命,自當按律行事,查清之後,若李績等人确實無辜,自當放歸。”

徽妍被這話堵住,望着皇帝,少頃,深吸口氣。

“既如此,妾亦是疑犯,不得置身事外,妾亦當往廷尉一并受審。”她低低道。

“王徽妍!”皇帝忽然拍案而起。

他忍無可忍,幾步走到她面前,雙目逼視,壓着怒火“你莫有恃無恐,欺人太甚!你真以為朕不敢拿你?!”

徽妍的面色發白。

“妾不敢!”她的聲音微微發抖,卻仍好不退讓,“妾自從跟随陛下,雖受陛下恩寵,卻從不敢忘乎君臣之義。妾一應所有,皆陛下所賜,陛下若收回,妾亦無怨!”

皇帝氣急,正想再斥,忽而看到她泛紅的眼圈裏面,漸漸蓄起了水光。

她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說話,雙眸卻睜得大大的,滿是倔強和無助。

心中揪了一下,皇帝忽而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幹瞪着眼。

“徐恩!”他突然吼道,“送她回去!無朕旨意,不許她踏出家門一步!”

徐恩在一旁,早已經尴尬不已,聽得皇帝如此言語,更是汗顏。

再看向徽妍,只見她仍望着皇帝,神采卻已是黯淡。

“不勞陛下驅趕,妾自會離去。”她聲音帶着些疲憊,說罷,向皇帝伏拜,“妾今日貿然前來,實失禮,陛下恕罪,妾請辭。”說罷,叩首起身,轉身朝殿外走去。

徐恩看一眼皇帝,忙遵着他方才的命令跟着出去。

皇帝瞪着徽妍遠去的背影,面色不定,好一會,走回案前。

才坐下,突然,他伸手往案上用力一掃。

只聽噼裏啪啦的,案上的物什橫飛落下。

外面的內侍和宮人聞得動靜,忙走進殿來,見得這般,忙伏跪一地。

“都出去,朕無事。”皇帝卻道,聲音冷然,“去召廷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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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入宮之後,戚氏等人回到家中,心中一直安定不下。

孫管事來見王缪之時,戚氏聽得明白,回府之後,立刻問王缪事由。王缪再隐瞞不得,只好一一相告。

戚氏聽了,看着王缪,又看向陳氏等人,吃驚不已。

“徽妍……竟去經商?”她問,“怎會如此?她堂堂女史,經商做甚!”

“徽妍亦是無法。”陳氏苦笑,“姑君,徽妍歸家之時,恰遇田榮來讨債,若非徽妍出手,伯鈞便只好變賣舅君留下的田産。”

戚氏睜大眼睛。

陳氏與王缪對視一眼,又将當時家中的困境一一說出。

戚氏聽着,驚得不可置信。

“那些叔伯,竟敢如此欺負我等孤兒寡母?!”她怒道,痛心疾首,“匹夫!為何不告知老婦!老婦若知曉,定然個個罵回去!這些無良之徒!老婦何曾虧待過他們,做出這等失德之事!竟還有臉登門讨要好處!”

“姑君又不是不知曉伯鈞為人,最是良善寬和,叔伯有求,怎拉得下面子推拒?”陳氏勸道,“事後,伯鈞讨要不成,亦想過告知姑君,可姑君那時恰又身體不适,伯鈞唯恐姑君動怒傷身,便不敢提了。”

王缪道:“母親,徽妍經商,故是不好,卻也是無法。前幾年年景不好,田地薄收,家中又有幾十口人要養,兄長已是盡力維持,卻仍是艱難。若無徽妍,只怕田産和仆婢都已經賣了好些。”

戚氏嘆氣,不禁動容。

“如此說來,卻是徽妍在維持家中生計?”她又心疼又愧疚,“我還總埋怨她往外走……”

“母親當時不曉,這也怨不得。”王缪嘆口氣,神色擔憂,“只是陛下如今亦知曉了,不知要作何想。”

戚氏坐立不安,望望天色,已是不早。她焦急起來,喚來曹謙,教他去托人找王恒,打探徽妍在宮中究竟如何了。

曹謙應下,才要出門,徽妍卻忽然回來了。

衆人皆喜,忙圍上前,卻見她神色低落,眼角上帶着淚痕。

衆人一驚。

“怎麽了?”戚氏忙問,将她拉過來,“陛下如何說?你姊夫,還有那胡商……”

徽妍搖搖頭:“他們皆無妨,只是今晨宮中出了命案,又遇奸人告狀,廷尉和禦史查問罷了。”

衆人聽她這麽說,心稍稍放下,又忙問她事情細由。

徽妍雖心緒紛亂,但還是大略地說了一遍,衆人更是驚詫。

“你私授李績財物?”王缪氣得發笑,“這主使者到底何人,這般無見地小瞧人!你還有十二萬錢放在他家中,授財物做甚!且那些可是禦賜之物,這般明目張膽拿走,一不小心就能被人看到,豈不愚蠢!”

“只怕就是想讓人看到!”王萦氣得捶案,“若真有人指使,那可着實陰毒。”

陳氏忙問:“徽妍,陛下如今查問得如何?可有了着落?”

徽妍搖頭:“廷尉和光祿勳還在查,一時了結不得。”

“怎會了結不得,二姊都對陛下說清了,陛下可是陛下……”王萦嘟哝道,話沒說完,被王缪扯扯袖子,瞪一眼。

衆人還想再問,戚氏看徽妍神色,道,“徽妍入宮一趟,也累了,且去歇息吧。”

戚氏發話,衆人也不敢再多言,安慰徽妍兩句,讓她回房去。

“母親,”看着徽妍的背影,王缪仍放心不下,忙對戚氏道,“這般下去不是辦法,陛下對母親甚是敬重,母親何不入宮一趟,向陛下陳情,陛下或許會消了怒氣。”

戚氏搖頭:“此事,老婦參與不得。”

“為何?”

戚氏看她一眼:“你道陛下會真信那些誣告之言?還有那命案,一個小小內侍,值得堂堂天子動怒?”

王缪愣了愣。

戚氏嘆氣:“陛下若那般昏聩,豈會有今日。他與徽妍之事,乃是心結,可解者唯他二人,我等皆束手無策。”

王缪無言以對。

陳氏聽着,卻仍不安,“可……可陛下若一直怒氣不消,罷了立後之事……”

“罷便罷了!”戚氏不以為然,“徽妍便是被天下唾棄,也是老婦的好女兒!做不得皇後又如何,無人要她,老婦便養着她,回弘農也有衣有食,勝過受宮中那些污穢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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