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堪入目

韓君搗破那道牆的目的并不僅僅是為了借力閃避子彈，他強行拽斷了牆內的一截鋼筋，足有一米餘長的鋼筋在韓君的手裏成為了他防禦與進攻的最好武器，畢竟他當年用得最順手的武器就是一柄一米長的直刃合金刀。

淩峰已經換了第二個彈夾，韓君雖然狂化症發作，卻依舊保持着高水準的戰鬥本能，他雙手交握住鋼筋，在淩峰射出的子彈襲來之前用力地轉動了起來，如同飛機螺旋一般高速旋轉的鋼筋在韓君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防護牆，再沒有一顆子彈可以通過這道牆，而那些被鋼筋擋下彈開的子彈則像沒頭蒼蠅似地在走廊裏一陣亂撞，在牆上留下了一個個淩亂的彈孔。

“我操。”眼看着武器的優勢居然被韓君壓制了下去，淩峰咬牙暗罵了一聲，突然，一陣來自頭部的劇痛讓他猛地一震，他轉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黑豹已經被韓君那只瘦巴巴的白虎壓在了身下撕咬。精神體受創讓淩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與憤怒，他的精神海甚至因此出現了大的波動，這也難免影響到了他自身的能力。

淩峰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一把扔下那把已經耗盡子彈的槍，摸出随身帶的金屬拳擊指扣戴上，雙拳一攥便徑直朝韓君走了過去。

作為五感與體能遠遠超越普通人的異能者，有時候，還是肉搏來得簡單。

“沉住氣，他沒多少體力了。”一旁的秦永年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不管怎樣，淩峰是他在韓君之後親自推選的首席哨兵，他也不想看到對方在一個早已被狂化症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面前如此狼狽。

“我知道！”淩峰怒吼了一聲，他的精神體黑豹在受到主人的情緒感染之後，一頭狠狠撞開了韓君的白虎，與之再度呈對峙狀态。

韓君的情況的确如秦永年推測那般，正在逐漸惡化，而他腰側的傷口也仍在不斷滲血。

确認不會再有子彈襲擊之後，韓君放下了手中的鋼筋，有些費力地喘起了氣，他那只精神體白虎也因為主人的狀态不佳而張大嘴伸出了舌頭，看上去随時都會倒下。對于在場諸多熟悉韓君的人而言，這樣的情形，在韓君發病之前，簡直是令人難以想象的。要知道，作為昔日首席哨兵的韓君，可以在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情況下獨自完成S級的追捕任務之後，還能邀上牌友搓一整天的麻将。

而曾領略過韓君戰場風采的的趙弘光也不願相信自己眼睛，聖內倫薩塔區的英雄，竟已變得如此疲憊不堪了嗎？

然而，接下來的這一幕，趙弘光更是寧願自己從未見過。

狂化症歸根結底問題出在哨兵的精神海，當與匹配向導所搭建起的穩定精神鏈接被外力強制破壞之後，哨兵的精神壁壘将随之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原本被保護起來的五感會在瞬間過載，并引發精神海混亂失常，外界強烈的刺激對于失去保護的哨兵就如同灼熱的火焰，肆無忌憚地在哨兵的精神海中瘋狂蔓延，直到将對方最後的意識燃燒殆盡。

精神海一直處于灼燒狀态的韓君早已思覺失調，剛才的那一番打鬥之後，精神海的波動更讓韓君覺得渾身上下都被熱浪所包裹着。他喘着粗氣，随手丢下了那根被子彈打得變形的鋼筋，開始撕扯起了身上的連體約束衣。

在韓君清醒的時候，他就非常讨厭這套窒悶緊繃且剝奪了自己自由的衣服，現在他喪失了意識，自然也不會像以往那樣沉默忍耐。

沒幾下，這件連體約束衣就被韓君從身上扒了下來，現在的他，赤條條地站在衆人面前，左胸的傷口包紮着繃帶，而腰側的傷口處則嵌着一枚未能完全穿透肌肉的子彈，盡管韓君不喜歡約束衣，可是這件衣服卻第二次救了他。

“媽的，你還真是瘋了嗎……”面對脫得光溜溜站在自己面前的韓君，淩峰頓住了腳步，他有點難以接受韓君這副喪失人格的樣子。

大概是腰間的異物感讓韓君有些不适，他伸手摸到傷口，用手指攥住那顆嵌入自己皮肉的子彈緩緩拔了出來。

帶着鮮血的彈頭落地的聲音十分清脆，韓君腰側的傷也因此又開始流血，他的神情愈發煩躁焦灼，目光淩亂地掃視着面前的一切，最後在鎖定了淩峰這個目标之後，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對方。

趙弘光此時已經偷偷溜到了離淩峰和韓君最近的轉角處，他剛一探出頭，就看到了眼前有什麽不可描述的東西，作為一個男人，他難免會被同性身上的某些東西所吸引，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比較。

“肥啾，你看到沒有，他的小鳥好大啊。”趙弘光忍不住低聲呢喃，不知不覺間，他的臉上已悄然多了幾分紅暈，畢竟，他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面前這具屬于成熟男人的身體對他來說，還是過于刺激了。

不過，作為一名向導，趙弘光的心裏其實早就有了準備。

有朝一日他總會和一名匹配度高的哨兵結合，只進行精神結合的哨向不算少見，但是肉體結合卻是高匹配度哨向更好的選擇，想要成為一名頂尖的向導，與自己的哨兵進行肉體結合幾乎是必不可少的步驟。就目前的狀态看來，這個步驟對趙弘光來說或許難了一些。

“啾。”肥啾對于人類的身體并沒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作為趙弘光的精神體，它只對能夠讓自己進行共鳴的另一個精神體感興趣，在進入黑塔之初，它就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那種在上天的安排下自然而然産生的情感共鳴，令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對方。

“你去引開那只黑豹，我試着用精神觸須安撫韓君的精神體。”趙弘光很快就做出了判斷，要想疏導安撫韓君狂亂的精神海，那必須先控制住對方的精神體，不過那只黑豹可是個麻煩。

肥啾對趙弘光的命令心領神會，它努力地揮動翅膀，小小的身體飛快地沖入了那兩只纏鬥的猛獸之間。

向導的精神攻擊是有範圍的，越高級的向導，能發動攻擊的範圍就越遠，雖說趙弘光是目前聖內倫薩塔區內最高級別的向導，但是就如他自己清楚的那樣，他的實戰經驗還是太少了一些。

所以為防萬一，他盡量讓自己靠近哨兵們的戰場，畢竟，距離越短，向導的精神攻擊的能力也越強。

肥啾已經順利地飛到了兩只猛獸态的精神體之間，它看準時間落在了黑豹的腦袋上，沖着對方的鼻頭狠狠一啄。

這讓正在和韓君肉搏的淩峰渾身一顫，貓科動物的鼻頭十分敏感，而精神體的反應也會映射到他身上來。

“怎麽回事？！”淩峰擡臂架住了韓君的拳頭，趕緊扭頭看了眼自己的精神體，對方居然被一只不知哪裏飛來的肥鳥給纏住了。

然而很快，淩峰就想起來那只肥鳥是誰的。

“臭小子！趕緊給我把你的精神體撤走！聽到沒有？！”一個分神，淩峰已經結結實實挨了韓君一拳，身為頂級哨兵之一，有着牢固的精神壁壘保護的他抗打擊能力雖然比常人高出許多，可是這一拳還是讓他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以及超級火大。

在看到那只故意騷擾淩峰黑豹的山雀之後，在一旁觀戰的杜望和秦永年也面面相觑了起來。

“那不是那個年輕向導的精神體嗎？他跑來摻和什麽？他那只小鳥還不夠給淩峰的精神體塞牙縫呢。”秦永年問道。

“很明顯，他是為了韓君來這裏的。那種高匹配度哨向之間天生的互相吸引，你這種沒有适配向導的光棍老哨兵是不會理解的。”杜望微微眯起眼，他看到在淩峰身後的轉角處有精神觸須開始出現，一根根泛着純淨而明亮的銀白色光芒，它們聚合在一起，有規律地在空氣中浮動着，如同泛着月光的海浪，美麗而溫柔，卻又蘊藏着巨大的力量。

秦永年對此不屑一顧，冷哼了一聲之後，他又轉頭看向了韓君和淩峰的肉搏戰。

這時候，向導管理中心的主席顧佳也走了過來，她贊賞地看着那些明亮的精神觸須，笑道：“這孩子的精神觸須可真漂亮。”

“是啊，很久沒有看到這種級別的精神觸須了，向導中心這次可是撿到寶了。”杜望并沒有吝啬自己對趙弘光的贊譽，向導的精神觸須是他們用于發動精神攻擊以及對哨兵進行安撫的最重要的工具，也是老天爺賜給他們的獨一無二的武器，精神觸須的顏色越是明亮純淨，數量越多，也就意味着向導的能力越強。

“話說，你們可不可以別聊了，之前不是說了不讓這小子去冒險的嗎？”秦永年并不否認趙弘光的能力，可是就像他一開始說過那樣，拿一名頂級的向導去換一個已經沒有太多實用價值的哨兵，對于整個塔區來說，并不是等價的交易。

說完話，這位體魄依舊強健的老哨兵将自己的西服外套一脫，不動聲色地挽起了襯衫的袖口，他打算加入戰場盡快解決面前這荒謬的一幕，韓君光着屁股和淩峰打架的模樣，實在讓人看不下去了，除此之外，作為一名哨兵，任何時候都要優先保護向導這個信念早已深入了秦永年的骨血之中，哪怕他從未有過自己的匹配向導，但是在有他存在的戰場上，他就絕不會坐視向導處于危險之中。

作為向導，杜望顯然比秦永年這位哨兵老搭檔更了解趙弘光，這時候，他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想法，反倒是笑着一把拍住了秦永年的肩。

“老兄，要不再等等，我其實也有點好奇那小子的能力。他的匹配度和韓君那麽高，好像是有點天選之人的意思。”

已經将自己的精神體棕熊召喚出來的秦永年不滿地皺了皺眉，他順着杜望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那些閃閃發光的精神觸須趁着山雀将黑豹引開的一瞬間，猛地形成一張包圍網将那只龇着牙不肯認輸的白虎層層包裹了起來。

“吼！”白虎頓時劇烈地掙紮了起來，它用自己鋒利的爪子和牙齒撕扯着這些看似細若蠶絲的精神觸須。

與此同時，受到精神體影響的韓君被肉搏中處于劣勢的淩峰趁機反擊，在腹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之後，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住手！接下來，交給我！”

仍在集中精力控制韓君精神體的趙弘光，急忙站了出來，他忍着精神觸須被撕扯的不适，沖淩峰大聲地喊了起來。

臉上挂了彩的淩峰回頭看了眼這個膽敢攪局的年輕向導，他正要呵斥對方立刻退開，卻聽到杜望的聲音通過他那只不知何時已游動到自己腳邊的黃金蟒傳了過來：“淩峰，讓他試試。不過，你要确保他的安全，有任何不對，立即出手制止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