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塞茜早就習慣了瑪莎看着自己時的那種不懷好意的目光。準确地來說，她從小就是沐浴在這種目光下長大的。什麽時候瑪莎突然對她和顏悅色起來了，那什麽時候帝國就該毀滅了。

再說了，這杯酒是父親要喝的，瑪莎再讨厭自己也不會拿父親開玩笑。因此，塞茜沒怎麽多想就把手裏的紅酒杯遞給了布朗公爵。

布朗公爵再次伸出手拍了拍塞茜的肩膀，“你跟你姐姐兩個人要好好的。”

塞茜不太走心地點了一下頭，一邊點頭一邊在心裏默念：只要瑪莎別天天找我的麻煩，我保證會跟她好好的。

同樣被布朗公爵拍了一下肩膀的瑪莎則一臉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就知道偏心塞茜！

完全不知道兩個女兒心中所想的布朗公爵仰頭喝下了塞茜剛剛遞給他的紅酒。他伸手抹了一下嘴角沾着的酒液，笑着跟塞茜兩人說了一句，“這應該是國王陛下珍藏了許多年的美酒，之前他一直不舍得拿出來喝，沒想到今天倒是大方地拿這甕酒來宴客。”

瑪莎身旁的喬什王子聞言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右側的唇角：可不是麽，為了不讓你察覺到這杯酒裏的古怪，父親可是心痛了許久才拿出了這甕美酒呢。兩杯美酒送你上路，這可是最高規格的待遇了。

喝下了美酒的布朗公爵很快就伸手捂住了肚子，他感覺到了一股鑽心的疼痛之意。沒有多想的布朗公爵以為他是吃壞了肚子，他忍着痛、臉色發白地跟塞茜三人說道：“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可能需要先離開一下……”

布朗公爵的話還沒說完，他胸腹之中的疼痛感就驟然上升了八個度。他再也忍受不住這種鑽心的疼痛，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額頭上也冒出了豆粒大小的冷汗。

“父親，你怎麽了？”塞茜驚呼了一聲，半跪下身子攬住了布朗公爵的肩膀。

“叫……醫……”布朗公爵顫抖着嘴唇說出了這兩個字，沒等他把這句話說完，一層不祥的青灰色就浮現在了布朗公爵的臉上。

随後，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布朗公爵就雙眼發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塞茜哆嗦着雙手，慢慢地将食指放在了布朗公爵的鼻子下面。

布朗公爵已經沒有了呼吸。

塞茜臉色慘白，她擡起頭，聲音顫抖地跟瑪莎說道：“去叫醫師來！”

瑪莎神色複雜地看着栽倒在地上的布朗公爵，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喬什王子語帶威脅地看了瑪莎一眼，“親愛的。”

瑪莎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就轉身打開了休息間的房門。她神情“倉惶”地沖出了休息間，沖着大廳裏的客人們喊了起來，“勞駕，誰能去醫師院裏把醫師們都給喊過來，我父親出事了！”

宴客廳中原本正在交頭接耳的客人們一時間都愣住了。半晌才有人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王子妃殿下您別着急，我們這就去幫您喊醫師。”

瑪莎維持着臉上那副倉皇無措的表情，欲言又止地回首看着休息間裏面。

原本圍在宴客廳裏的客人們很快就順着樓梯上了二樓，走到瑪莎的身邊，和她一起向休息間裏望去。

只是一眼，他們就看清楚了房間中面色鐵青地倒在地上的布朗公爵。

“天啊。”客人們不由自主地驚叫了起來，“布朗公爵看上去可不太好，他還活着麽？”

随後趕來的醫師們很快就宣布了結果：“還請王子妃殿下節哀，布朗公爵已經回歸了諸神的懷抱。”

“天啊。”瑪莎用雙手捂住臉，哭哭啼啼地痛哭了起來。

喬什王子忍下心底的不耐煩，伸手摟住了瑪莎的肩膀，“親愛的，有我陪着你呢。”

喬什王子攬在瑪莎肩膀上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提醒瑪莎不要只顧着哭而忘記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瑪莎神情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她就重新下定了決心。她擦了擦臉上根本沒有多少的淚水，低聲地問着衆位醫師，“究竟是誰害死了我父親？”

醫師們沉默地互相看着彼此，誰也沒敢回答瑪莎的這個問題。

瑪莎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陰冷的神色，她揚起腦袋，再次高聲問了一遍，“究竟是誰害死了我的父親？你們連這個都診斷不出來麽？”

一衆醫師沉默地互相看了一眼，最後一位年紀稍輕些的醫師上前一步開了口，“我們并不能診斷出究竟是誰害死了布朗公爵，我們只能找出來布朗公爵的死因。”

“那就告訴我！”瑪莎壓下心底的不耐煩，抿着嘴說道。

年輕醫師看了一眼瑪莎，又低頭看了一眼正攬着布朗公爵一言不發的塞茜，這之後他才低聲開了口，“布朗公爵死于‘女王的憤怒’。”

“女王的憤怒？”圍在休息室外的客人們不由自主地小聲驚叫了一下，“那不是布朗家族的秘制毒/藥麽？難道說，下毒害死布朗公爵的是布朗家族裏的人，可這怎麽可能呢？”

“沒什麽不可能的。”瑪莎冷着臉開了口。她站直了身子，神情冰冷地看向了正樓着布朗公爵頭顱的塞茜，“你說是不是，我的小妹妹？”

塞茜緩緩地将視線移到了瑪莎的身上，“是你……”

“沒錯就是你！”瑪莎突兀地提高了音量，壓過了塞茜剛剛說出口的兩個字，“是你毒死了父親，布朗家的人都知道，前幾個月的成人禮上，父親親手把一瓶‘女王的憤怒’交給了你。”

塞茜只覺得這一切都荒唐可笑極了，她擡頭看着瑪莎，一字一頓地說道：“擁有‘女王的憤怒’這瓶毒/藥的，不止有我，還有你。當年你的成人禮晚宴結束之後，父親也曾親手把一瓶‘女王的憤怒’交給了你。”

休息室外的客人們一臉嘩然地開了口，“真是沒想到啊。”

瑪莎神情憤恨地看着塞茜，“對，你說的沒錯，我手裏的确有一瓶‘女王的憤怒’，但那并不能證明父親就是我毒死的。我今日大婚，有什麽理由在我自己的婚宴上毒死我的父親？”

“對啊，沒理由啊。”圍在休息室外的客人們一臉肯定地點着頭。

瑪莎聽着衆人的議論，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志得意滿的表情，她繼續往下說道：“我沒有理由殺死父親，可你就不一樣了，我親愛的妹妹。”

“你在胡說什麽？”塞茜死死地皺緊了眉毛。

“我沒有胡說。”瑪莎惡意滿滿地盯住了塞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原本想毒死我的并不是父親，而是我，對麽？”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塞茜只覺得一切都荒唐可笑極了。

“我究竟是胡說還是真的猜對了事實，很快你就知道了。”瑪莎拍了拍手，從地上撿起布朗公爵剛剛用過的那兩個紅酒杯，把它們交給了站在一邊的醫師們，“衆位醫師大人，煩請各位仔細地查驗一番，看看這毒究竟下在了哪個杯子裏面。”

一衆醫師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就低頭查驗起了兩個杯子裏面的情況。

半晌以後，醫師們把其中一個杯子交還給了瑪莎，“王子妃殿下，毒是下在這個杯子裏面的。”

瑪莎微微地勾了一下右側的唇角，她側身看向塞茜，臉上滿是“你死定了”的表情，“證據在此，你還不承認麽？就是你毒死了父親！”

塞茜神情冰冷地看着瑪莎，“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麽要承認我從來沒做過的事情。”

瑪莎裝模作樣地搖了一下腦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嘴硬。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就顧不上和你的姐妹情誼了。”

姐妹情誼？我跟你有這種東西麽？塞茜看着瑪莎，微微地扯了一下嘴角。

恰巧這時，收到了通知的國王陛下和王後陛下也趕了過來。

當着國王和王後的面，瑪莎高高地舉起了她手裏的紅酒杯，“大家請看，醫師們剛才說了，毒是下在這個酒杯裏面的。可你們知道這是誰的杯子麽？是我的！”

因國王的到來而稍稍退開了些許的客人們齊聲喧嘩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毒死布朗公爵的是塞茜麽？怎麽毒确是下在王子妃殿下的酒杯裏面的。”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瑪莎斬釘截鐵地開了口，“毒在我的酒杯裏面，那是因為我在樓下的時候，塞茜突然和我換了酒杯。我一直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和我換酒杯，但現在，我全都明白了。‘女王的憤怒’之所以出現在了我的酒杯裏，那是因為塞茜真正想要毒死的，并不是父親，而是我！”

“荒謬。”塞茜盯着瑪莎，緩緩地開口說道：“我為什麽要毒死你？”

“因為你嫉妒我。”瑪莎語氣肯定地繼續開口說道：“你嫉妒我能嫁給喬什，而你卻不能。所以你決定在婚禮上毒死我，所以你才會故意和我交換酒杯，所以你才會在交換後的酒杯裏面下毒。再然後，等我們上了二樓以後，你又把酒杯給換了回來。這樣一來，有毒的酒杯就到了我的手裏，而沒毒的那杯則重新回到了你的手中。”

停頓了一下之後，瑪莎硬生生地逼迫自己留下了一滴眼淚，“可是你沒想到的是，那杯毒酒我沒喝，而是轉頭敬給了父親，父親他是替我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