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昆汀目不轉睛地看着塞茜和騎士，過了很久以後他才微微地扯了一下唇角，“既然如此，那你就好自為之吧。”

昆汀的視線掠過塞茜的右手手腕，接着便一言不發地繼續給藥草們澆起了水。

塞茜拍了拍騎士的腦袋，讓騎士先去一邊吃草。這之後，她撿起水桶旁的另一只木勺，默不作聲地幫昆汀澆起了另一側的藥田。

在親眼看見塞茜往一顆不耐澇的藥草上澆了足足兩倍的水後，昆汀鐵青着臉扔給了塞茜一本書，“照着書裏的操作去澆，你要是敢澆死我一顆藥草，我就扒了你的皮！”

“還有騎士的。”在停頓了片刻之後，昆汀又補上了一句。

塞茜摟着懷裏的書，悄悄地對着昆汀笑了一下，“大師您真是個好人。”

昆汀渾身不自在地轉過了身子，“少啰嗦，給我好好地澆水去！”

時間一晃而過，新的一年也漸漸地步入了尾聲。

昆汀依舊沒有給塞茜治療右手，但塞茜已經習慣了用左手來做事情。她在昆汀的藥田外面又蓋了一間破破爛爛的小木屋，還在小木屋邊上給騎士搭了一間馬廄。

馬廄落成的那一天，昆汀異常嘴毒地評論了一句，“你搭的馬廄都比你給自己搭的破屋子要強。”

聽了這話的塞茜輕輕地笑了一下，“騎士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它住的地方比我好那不是應該的麽。”

像是聽懂了這句話的騎士又用頭拱了一下塞茜。

看着這一幕的昆汀不由自主地撇了一下嘴。

時間繼續往下走，當塞茜幫昆汀澆了整整一年的藥田後，昆汀這才确定，塞茜是真的把騎士當成了救命恩人。她寧願右手的手筋一直斷着，她寧願每天天不亮就去溪邊打水給他澆藥田，她也不願意把騎士賣給他做治療手腕的報酬。

昆汀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确認了這個事實。塞茜，一個家教良好且出身絕對不凡的貴族小姐，寧願每天給他幹活，也不願意賣掉她的“救命恩人”。

認清了這一點的昆汀把塞茜叫到了他的林間小屋裏面。

“大師？”塞茜墜着右手，用左手推開了林間小屋的屋門。

“你坐在這裏等我一下。”昆汀打開了他的藥劑箱，拿出了無數瓶顏色古怪的藥劑。

他把所有的藥劑都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坐在了塞茜的身前，“把你的右手伸出來給我看一下。”

“大師？”塞茜又驚又喜地看着昆汀。

“廢什麽話，趕緊伸出來！”昆汀滿臉都是不耐煩的神色。

盡管臉色不太好看，但昆汀還是別別扭扭地告訴塞茜，“你可不要多想，這是你幫我澆了一年藥田的報酬。”

塞茜笑眯眯地點了一下頭，“我知道了，大師。”什麽報酬啊，大師明明就是一個心很軟的好人呢。

在更改了無數次的治療方案以後，昆汀終于幫塞茜連上了她右手的手筋。

他一邊收拾着幾乎空了大半的藥櫃，一邊把消過毒的銀針和刀具收了起來。一邊做着這些，他一邊告訴塞茜，“你幾乎用光了我庫存的所有藥劑，所以以後你可得多愛護着點兒你的右手。不管你要做什麽，你都得先想一想，你可是掏光了一位藥劑大師的家底，才成功地連上了這根手筋。”

塞茜垂下眼眸，輕聲跟昆汀說道：“謝謝大師，我知道您費了無數的心力和藥劑，才成功地幫我連上了這根手筋。但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

昆汀停住了正在收拾藥劑的動作，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聲地問着塞茜，“不做不行麽？”

“不做不行。”塞茜慢慢地搖了一下頭。

“哦。”昆汀終于收拾好了所有的藥劑，然後頭也不回地告訴塞茜，“手腕已經治好了，你該走了。”

“大師。”塞茜喃喃着開了口。

“你該走了。”昆汀轉身拉開了屋門。

塞茜盯着昆汀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才慢慢地走出了房門，“大師，對不起。”

昆汀始終一言不發。

塞茜從馬廄中牽出了騎士，又回頭望了一眼昆汀的林間小屋，這才輕聲地開了口，“大師，再見了。”

小屋中的昆汀握緊了右手，很快又站起身走到了門前。他面無表情地告訴塞茜，“你右手的手筋雖然接上了，但要想像以前一樣拿起重劍殺人，那無疑是在說笑。”

塞茜輕輕地抿了一下嘴，“抱歉，大師，我還是想試試。”

昆汀一言不發地看着塞茜，半晌才又開了口，“這瓶藥劑給你，你拿着它去找盜賊協會的副會長塔圖，讓他教你練習細劍。細劍重量更輕，不會對你的手腕造成負擔。而且細劍攻勢如風、去勢如電，比重劍更适合……”

昆汀閉了一下眼睛，這才繼續開口說道：“比重劍更适合殺人，尤其适合刺殺。”

塞茜深深地看了昆汀一眼，這才伸手接過了昆汀手中的藥劑，“大師，謝謝你。”

說完了這句話的塞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站在原地的昆汀苦笑着搖了搖頭。

昆汀一直盯着塞茜離去的背影，直到塞茜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直到太陽落下、月亮升起，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又重新升起。

就像塞茜曾經做過的那樣。

盜賊協會的副會長塔圖并不好找，塞茜問遍了盜賊城裏的所有盜賊，每個人嘴裏的塔圖似乎都長得不太一樣。

有人說塔圖是個滿臉絡腮胡的中年壯漢，有人說塔圖是個瘦高身材的年輕男人，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訴塞茜，說塔圖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年輕少女。

塞茜在盜賊城中找了整整一個月，卻依舊沒能找到塔圖。

與此相反，盜賊城中的盜賊們倒是全都知道了塞茜的存在。

一個有着一匹駿馬的、長得很漂亮的、兜裏卻一塊銅幣都沒有的年輕姑娘。

有熱愛養馬的年輕盜賊試圖偷走騎士，但騎士卻毫不領情地踹飛了每一個試圖誘拐它的盜賊。

有的盜賊覺得塞茜看起來就像是個貴族小姐，于是便偷走了塞茜的包裹，最後卻發現這位看起來很像貴族小姐的姑娘其實窮得叮當響，包裏連一塊銅幣都沒有，只有幾包寡淡無味的幹糧。

偷走塞茜包裹的盜賊很快就把包裹還給了塞茜，裏面還附帶了一張紙條和三枚銅幣，“沒見過窮成你這樣的人，銅幣送你了，給自己買點兒好吃的吧，不用謝。”

被盜賊接濟了的塞茜看着這張紙條，滿臉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碰見如此義氣的盜賊。

盜賊城中有俠盜，自然也就有上不得臺面的毛盜。

駿馬偷不走，兜裏沒有錢，除了一張臉簡直是一無是處，這就是塞茜在一衆盜賊眼中的形象。

俠盜們覺得塞茜這個小姑娘有些可憐，時不時地就要接濟她點兒飯錢。毛盜們卻想占塞茜的便宜，順帶着把她拐去賣給妓院好大賺上一筆。

這一天的塞茜再次牽着騎士，跟盜賊城裏的人們打聽着塔圖的消息。

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男人轉動了一下眼珠，悄悄地湊到了塞茜的身邊，“你要打聽我們工會的副會長塔圖？”

“是的。”塞茜沖着年輕男人點了一下頭。

年輕男人眯了一下雙眼，湊到塞茜身邊鬼鬼祟祟地告訴塞茜，“我知道塔圖現在在哪兒，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他在哪裏？”塞茜不動聲色地向後仰了一下身子，拉開了她和年輕男人之間的距離。

“你跟我來就是了。”年輕男人眼裏閃過一絲不滿的神色，伸手就要去拉塞茜的手。

塞茜猛地後退了兩步，從腰間抽出了那柄被銀甲侍衛落在暗牢裏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了年輕男人的手。

盡管重新連好的右手不再适合揮動重劍，但區區一柄匕首，塞茜用起來還是很輕松的。

利刃劃破了年輕男人的手，也讓年輕男人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了起來。

“賤人，給臉不要臉！”低吼着的年輕男人揮了揮手，從巷角裏走出了四個同樣打扮的盜賊同夥。

塞茜握緊了匕首，一言不發地搶先進攻了起來。

她沒工夫聽這群人發表動手宣言。

塞茜用匕首撂倒了她面前的那位盜賊，這個時候，後出現的那四個盜賊也已經跑到了塞茜的身邊。

四個人圍着塞茜一個人打，塞茜心下發狠，只不管不顧地追着她眼前的那個盜賊打。

以傷換傷，當第二個盜賊倒下去的時候，塞茜的衣服已經被她自己的血給染紅了大半。

她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連一息時間都沒耽擱，轉身便揮舞着匕首攻向了第三個盜賊。

猝不及防的第三個盜賊被塞茜劃破了半張臉，他捂着受傷的那半張臉痛呼了起來。

“沒出息的東西！”一道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随後一個男人從巷角走了過來。

“盜賊協會裏怎麽淨出你們這種丢人現眼的東西！”男人一邊低聲輕喝了一句，一邊抽出一柄細劍，幹脆利落地劃開了幾個盜賊的脖子。

塞茜握緊了手裏的匕首，神情警惕地看着這個男人。

男人一邊把一絲血液都沒沾上的細劍收回劍鞘裏面，一邊漫不經心地看了塞茜一眼，“聽說你在到處跟人打聽我的消息？怎麽，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