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對峙

明苑到現在都不知道齊霁到底是如何對她情根深種的。

尋常惹得人動心，不是美色就是各種各樣的獻殷勤讨好。她除了關鍵時候出手救他一命以外，實在是想不出她還有什麽舉動能叫他看得上眼。

她當初第一次見齊霁，差點沒交代在他的手裏。妖女的心胸能寬廣到哪裏去？落到她手裏，哪怕不能輕易殺了，她也不能讓他好過。沒少折騰他。

更別說她後面做的那些。

也許齊霁是真的喜歡被虐，甚至有什麽詭異不為人道的癖好呢。

明苑腦子黃色廢料已經過了三五遍，被況樂叫了兩三聲才反應過來。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明苑實話實說，“要說修行法門，我入門晚着實也摸不出來，師尊倒是對我頗為照顧，但修行我也是和三位師兄師姐一塊的。”

這話出來讓況樂的臉色白了白。她看明苑滿臉真摯，不像是在說假話。

可是她到底不甘心，她七歲入門。到了現在也有十餘年。如今還是用門派中派發的普通佩劍，可這個師妹卻已經能上鑄劍鋒。

況樂到現在還能想起師尊聽說，這麽一個小弟子竟然能在小小年紀上鑄劍峰多問了兩句，露出幾分欣賞的神情。

她想要，她也想要。

“師妹可是不願意說？”況樂勉強的笑了笑，“沒事的，畢竟這些都是秘密，也不是随意能和人說。”

明苑頗有些興趣的挑了眉梢，“師姐，我修煉他的時候都是在演武場，和師兄師姐們一塊，況樂師姐也見着的啊。”

況樂沉默。她的确時時刻刻都可以見着仙缈峰的弟子在演武場切磋劍招。

可就算再怎麽努力，眼前的少女入門也資歷淺薄，更何況她聽說她入門之前只是一個農家女，什麽滋養靈脈的天靈地寶全都沒有。

況樂只當明苑不肯說，正要告辭離去的時候，又聽少女道，“其實想讓閣主開心，也不一定要在修為上下功夫。”

況樂沒有搭理，明苑繼續道，“閣主喜歡明豔的東西嗎？為何不投其所好呢？”

況樂又聽她道，“喜歡明豔的東西，其實還好。閣主自己年輕的時候，天資獨立于門派之中，對于徒兒他表露出期望沒有？”

“若是修為再好，在閣主看來，和其他弟子又有什麽區別？”明苑諄諄善誘。

況樂回頭過去，眼前的少女眉眼彎彎，明明是秀美的長相，卻有了蠱惑誘哄的味道。

她說的沒錯，她想要師尊獨特的對待。

明苑瞧着眼前的丫頭一腳踩中她設下的圈套，齊霁不是喜歡她這樣的麽，那麽他的喜好她自己慢慢揣摩就是。

至于這死丫頭滿嘴說的不是人話，她當然可以看在這丫頭還有用的份上容忍一二。

況樂搖搖頭，師尊對他們師兄妹三人在修行上從來都是淡淡的。該教的都會教，但是也從未督促。

“那就對了。修行上好或許閣主會覺得欣慰，可是要讨閣主的歡心，這就不夠了。”

況樂被她說到心坎裏，沒來由的紅了臉，“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自然是我爹娘教的，師姐知道我是爹娘抱養的。自小察言觀色習慣了。”

況樂送入山門的時候，也是家裏父母的愛女，聽她這麽說眼裏流露出幾分同情。

明苑道，“其實也簡單，投其所好就是。”

況樂聽了雖然還有些許疑問，但隐隐約約似乎明白了什麽。她滿臉喜悅，擡手對明苑一禮，“多謝師妹。”

說罷急匆匆的離開。

明苑送她出門，回來見着桌上她用過的茶杯，擡袖一掃直接将況樂用過的茶杯掃出去。茶杯從窗口那裏飛出去，直接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重新給自己跑了杯茶，雲霧山是新收的，清機真人疼愛小徒弟，特意給她分了些。方才她給況樂泡的是陳茶，況樂配不上好茶款待。

她在氤氲的霧氣裏，揚了揚眉梢。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齊霁收的這個小徒弟果然是個二百五。

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做人該有的機靈一個都沒有。這種人也只有在名門正派才能生存。

不過蠢人也有蠢人的好處，說幾句話就能暈頭轉向，要是聰明人還真沒這麽容易。

明苑低頭下來，杯中的茶水已經涼了下來。

她低頭啜飲了一口，草木芳香由喉嚨直接一路直接到胃裏，說不出的舒坦惬意。

明苑第二日依然早早的起來，在特殊的時辰打坐。從入定裏出來，就聽到外面有鳥喙啄打窗棂的聲響。

明苑推門一開，發現清機真人的那只傳言鳥站在那裏，見她開門歪歪腦袋，蠢萌蠢萌的望着她。

她伸手，那只用于傳言的鳥頓時飛上她的手心。

“你和師兄幾人到萬崖山。”萌噠噠的肥啾圓滾滾的跳在她的手掌上，開口就是清機真人那渾厚的嗓音。

明苑把手一收。她直接提了佩劍就趕去懷敏懷真那裏，懷敏懷真之前也收到了師尊的傳信，見着師妹趕過來，頗為意外，“師妹也要和我們一起麽？”

懷真颔首，“師尊既然都這麽說了，自然有師尊的考量。”

明苑聽得莫名其妙，跟着兩人去萬崖山。

在禦劍去的路上，懷敏見明苑懵懵懂懂，不知發生何事，和她解釋這裏頭的緣由。原來是正道之中五十年一次的論劍大會到了。

其實說是論劍，在明苑看來就是名門正派之間的炫耀大會。

說是切磋劍術，其實就是一頓比試。她以前也曾經喬裝過名門弟子混進去看過，發現就是一群門派為了臉面打來打去。不是為了取命，就是為了争出個勝負，怪沒意思的。

到萬崖山之後，其他峰主的弟子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到場的弟子看到明顯只有十六歲的明苑，眼神都變得微妙起來。

這些弟子多少都有些輩分，算上歲數，都有五六十，七八十的也不是沒有。這麽一個小丫頭進來，在這麽多“老前輩”裏頭着實鶴立雞群。

明苑對那些打量的目光并不在意，但懷真和懷敏察覺到，擋在她的面前，替她攔住那些不好好意的打量。

兩人的年歲也不大，但是比起小師妹，他們自覺有義務出手保護。

比起他們，兩個師妹才真的像孩子。

而後真當他們要對那些同門客客氣氣的行禮打招呼的時候，被他們護在身後的小師妹竟然繞開他們出來了。

這些同門的目光對個十六歲的姑娘來說，着實算不得友善，甚至還有些惡意。

即使是同門，可是對着後起之秀，幾年就能做到他們花費了二三十年才能做到的。也不是人人心中都能平衡。

明苑對着那些打量，直接拱拱手，如同對待平常師兄姐那樣。

“不知天高地厚。”

明苑眼角一跳，心裏嘁了聲，心下殺意浮動。虧得此刻正好有人過來，帶着他們去見門派內的高門。

一進去明苑略略擡眼，就能看到高座上的齊霁。

倒不是因為他就坐在掌門旁邊，而是因為齊霁的那張臉。他那張臉是真的生的好，不僅僅是連，身姿也是極好。

秋水為神玉為骨。

除卻君天下何人配白衣。

放在別人身上或許言過其實，在齊霁身上卻半句都不過。她以前常看他穿白衣，現在他卻換了一身淡灰的衣袍，神情淡淡的望着下面的弟子。

她進來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齊霁眼神動了下。

齊霁看到那個小丫頭低頭下來，雖然很輕微，但他還還是察覺到她身上抖了下。

作為入場的最年輕的弟子，這小丫頭一進來自然得了比旁人多一些的關注。

“聽說仙缈峰的那個弟子，頗有天資。入門幾年，就已經有小成了。”一旁的峰主開口道。

齊霁聽着并沒有開口說話，倒是清機道，“只是稍稍能看的過去，這次也是想她能跟着其他弟子去開開眼界。”

清機說完看了一眼那個峰主，眼神晦澀不明。

齊霁不喜歡仙缈峰的這個小徒弟，這個時候在他跟前提起她，絕對沒有懷揣着什麽好心。

清機轉眼去瞥齊霁，只見齊霁坐在那裏，手臂壓在一旁，挑着一抹笑。

不過幸好有人說起了這次要來的其他門派，把這個話題給帶了過去。

明苑乖乖站在那裏，就在師兄們的後面，反正她此刻明白，她不過就是跟着師兄們過來看看，或許到時候還會參加切磋大會。但對她來說，就是出來長見識。

長個屁的見識，她取人項上人頭的時候，這群弟子包括上面坐的那些人都還是無名之輩。

明苑眼裏透出點不耐煩。那點餘光被上首的人捕捉到。明苑察覺到有人看她。那股桀骜不馴的苗頭迅速被壓了下去。

齊霁鼻子裏發出一聲極輕的笑。他心裏迅速的煩躁起來，這股焦躁迅速蔓延他的全身，拇指搓着食指的中節。可這于事無補。

這次來的弟子都是各峰推出來的，将要代表本門門派去和同道比試，自然是本派門面。其實都是叫人過來最後相看一圈，從頭到尾就沒有這群弟子的事。

被人這麽看了一圈，掌門說了幾句他們要勤加修煉，不可懈怠的場面話。然後直接讓他們回去。

明苑一路出去，走到山腳下的時候，見着一片白色的衣角。

“我聽他們說，你和我年少時候很像。”齊霁看着她的發頂，她梳了兩只包包頭，發頂被陽光一照，折射出溫柔的靛青來。

“既然如此，我來看看你到底功底如何。”

話語裏的惡意和溫柔纏繞，如同當頭給她倒了一盆涼水。

涼意順着脊梁一路沿着經脈蔓延。

明苑噗通跪下來，抱住面前那人的小腿，一路把眼淚鼻涕全擦在上面。手摸了一團黏糊糊的都往他身上揩。

“閣主放過我吧，我還是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明苑：嘤嘤嘤我還是個孩子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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