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分鐘後,陸深全身濕透着走出洗手間,紀青蟬已經不那麽發抖,可眼神依然空洞着。

陸深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看了他好久,紀青蟬才緩緩擡起頭,眼裏盛着恐懼盯着陸深。

陸深擰了下眉,沒有說話,轉身朝自己的行李箱走,去拿幹淨的衣服,他心裏怒氣尚存,可是剛剛看到的景象卻讓他沒辦法現在朝紀青蟬發火。

他只能壓着怒意,換了衣服之後,撇了眼漸漸鎮定下來的紀青蟬,就朝門口走,紀青蟬突然一個激靈,他警覺的問:

“你做什麽?”

陸深扭頭看他,眼神透着冷和些微的不落忍,他抿着嘴不說話,轉過身打開`房間門,沉默的出去了。

紀青蟬呆呆的看着被關上的門,眼神灰敗了下來。

紀青蟬就那樣濕着全身躺在了床上,他睜着眼看酒店房間有些刺眼的頂燈,卻一直睡不着,另一張床上沒有人,不知道陸深去了哪裏。他的手一直按在自己猙獰的胸膛上,手指無知覺的顫抖着。

他覺得自己像個怪物,不,他就是個怪物。

紀青蟬把所有情緒都憋在心裏,抿緊了嘴,臉上毫無表情,感受着那些激烈情緒在心中的碰撞和破裂,然後把自己本就扭曲的心理弄得更加畸形。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紀青蟬突然聽到門被房卡刷開的聲音,他唰地從床上坐起,臉上透着驚魂。

陸深在門口看到紀青蟬這副樣子怔了一秒,而後便随意地關上了門,進房間換了拖鞋,紀青蟬的目光一直盯着陸深,從他換鞋,到換衣服躺上床。

陸深眸子裏還聚着怒氣,橫了紀青蟬一眼:

“你看什麽?!”

紀青蟬動了動嘴角,撇開目光,翻了一個身朝向另一邊。

陸深其實已經開好另一間房了,他恨不得不再和紀青蟬多說一句話,多呆一秒,可是在新的房間裏他想起紀青蟬上次用釘子紮自己的手,又想到剛剛看到的紀青蟬的胸口,和他歇斯底裏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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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開了個頭,可是在新的房間躺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就滿腦子是這些了,雖然恨,但他更怕紀青蟬一個人在房間裏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所以他又回來了。

剛剛看到紀青蟬濕漉漉的眼神盯着自己,陸深居然覺得從裏面看到了依賴,他想,他肯定是瘋了,才會覺得紀青蟬會想要依賴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爬山,陸深依舊沒有和紀青蟬說話,出了房間就去了高三年級的隊伍。

大家是一起爬山的,只是低年級在前面一點,高年級後面一點,陸深到了隊伍裏看到韓茉子,女孩子一看到他就驚恐地躲到了後面,陸深眼神冰冷,裹着厭惡,絲毫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昨天陸深喝了牛奶之後很快就覺得不對勁了,接着便有人開門,韓茉子拿着房卡進來,一臉羞怯地盯着陸深,讓陸深和她做,不要憋着。

陸深被紀青蟬欺騙的怒氣,無法忍受的委屈和身體裏拼命想要爆發的力量彙聚到了一起,他從沒發過那麽大的火,差點沖上去把韓茉子掐死。

他不停給紀青蟬打電話,可是他不接,陸深讓韓茉子打,韓茉子被陸深吓得邊哭邊打,才把紀青蟬喊回來。

陸深沒什麽興致地跟着大隊伍爬山,因為這座山很高,所以還沒到一半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停在那裏休息。

陸深化怒意為力量兀自往上爬,爬到一半的時候已經追上了高二隊伍,高二正好爬到一個休息區,很多學生在那裏買水買紀念品。

好死不死的他又看到了紀青蟬。

紀青蟬一個人坐在一張石凳上,拿着一瓶礦泉水仰頭喝着,臉因為運動有些微紅,陸深看了幾秒,猛地回過神,怨恨起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

他扭過頭,繼續悶頭往上爬。

直到陸深快到山頂,才找了個地方休息,休息了十幾分鐘,高二大部隊才到了這裏。

高二年級的老師們把學生集中在這裏,想往上爬繼續爬,不想爬的可以在周圍轉轉,兩個小時後依然在這裏集合。

把學生解散之前,高二的每個班長先給班裏學生點了名。

這時候陸深已經休息完畢,準備繼續往上爬了,剛爬出去不到十級臺階,就聽到有個男生喊:

“紀青蟬呢?你們誰看到他了?”

陸深的步子頓了頓,他決定不回頭,卻不知不覺慢了下來,他聽到有女生的聲音回答:

“我剛剛還看到他的,你們誰給他打個電話?”

……

陸深心想,打個屁的電話,昨天在浴室裏他的電話早就報廢了。

陸深逼着自己不要去多管他的閑事,可他依然管不住自己的腳,十幾秒後,陸深回了頭,從原路返回下山。

下山很快,用不了十分鐘他就到了剛剛看到紀青蟬的休息區,高三已經爬到這裏了,他們問陸深怎麽下來了,陸深沒看到紀青蟬的人,随意說有個東西掉路上了,回來找。

沒找到紀青蟬的陸深繼續往山下走,剛走了三分鐘,就看到一個清瘦的背影,臺階邊鐵質的扶手,慢悠悠往山下走。

陸深站在他後面沒有出聲,皺了皺眉把目光移到紀青蟬的腳上,一跛一跛的,提着左腳不敢用力的樣子。

陸深罵了句媽的。

聲音不小,一下子就被紀青蟬聽到了。紀青蟬停住了步子,頓了下才回頭,便看到了站在幾個臺階開外的陸深。

兩人無聲地對視着,紀青蟬額頭上也都是汗,臉蛋比剛剛看到的還要紅,他眨了兩下眼睛,表情沒什麽變化,又轉過身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

陸深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盯着他的左腳,因為穿的是長褲,所以看不出什麽問題,直到紀青蟬又自己走了一分鐘,陸深才煩躁地開口:

“你有什麽問題?”

紀青蟬頓了頓,疼得咬了下牙,沒有回頭,只是搖了搖頭:

“沒問題。”

陸深眼神晦澀地盯着紀青蟬的背影,心下又生了些氣出來,三兩步上前,一把将紀青蟬拉住,逼迫他停下來。

紀青蟬垂了垂眼不看他,陸深目光灼灼地盯了他一會兒,才蹲下來,撩開紀青蟬左腿的褲管看。

紀青蟬想躲,剛退了一步就疼得倒抽一口涼氣,陸深如願以償的撩開他的褲管,就看到紀青蟬腳踝處從後腳跟到小腿,都腫成兩倍大,最嚴重的地方已經發紫發青。

陸深擡頭看紀青蟬,紀青蟬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怎麽弄的?”

陸深聲音冷冷的發問,紀青蟬抿緊嘴唇,打定了主意不打算開口。陸深眼底隐着怒意:

“你他媽啞巴了?”

紀青蟬握了握拳,鼻尖氣息加重了一些,半晌才開口:

“不關你的事。”

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屑,陸深冷笑了一聲,站起來站到一邊:

“行,你下去,還有幾千節臺階你有種就這麽走下去。”

紀青蟬毫不猶豫地繼續扶着扶手,慢悠悠的往下走。留下站在原地的陸深差點氣得七竅生煙,他恨不得搬起路邊那塊巨大的時候朝紀青蟬砸,心裏才解氣。陸深看着他走了十幾節臺階,然後停下來休息。

陸深盯着紀青蟬的背影,幾乎要把他盯出一個洞,才壓着心裏的怨憤走過去,再次把紀青蟬拉停,蹲在了他的面前。

紀青蟬垂眼看他:

“你幹什麽?”

陸深扭過頭看他:

“要麽我背你下去,要麽我直接把你推下去。”

紀青蟬頓了頓,接而擡起頭看周圍的風景,山裏煙霧缭繞,綠樹翠陰,還有溪流和泉水的聲音,就在陸深等得不耐煩的時候,紀青蟬終于開口了:

“把我推下去也挺好的。”

陸深又罵了句媽的,這次沒等紀青蟬有動作,他直接反手抱住紀青蟬的大腿,把人強制地鎖在了自己背上,沒等紀青蟬反應過來反抗,陸深就站了起來。

這樣的動作其實很危險,如果紀青蟬的身體不趴在陸深背上的話。陸深偏頭看他:

“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紀青蟬倔強地抿了抿嘴,才緩緩靠到了陸深背上。陸深下山很快,即使背上背了個紀青蟬,也沒有多大壓力。

紀青蟬聽到陸深有些粗重的呼吸聲,看到他額角沁出來的汗,微微嘆了口氣,眼中終于裹上些不忍和傷感,陸深耳邊只有紀青蟬清淺的呼吸聲和山間自然的聲音,直到他走了快二十分鐘,突然聽到背上的人發出細微的聲音,他說:

“昨天的事,對不起。”

陸深差點腳底一軟踩空,紀青蟬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兩人都有些驚魂未定。陸深嘴角勾了勾,恢複心情後聲音趾高氣昂地發問:

“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紀青蟬狐疑地看着陸深的側臉,眉間閃過不耐,但還是開口了:

“昨天對不起。”

這次他說的聲音不僅輕,語速還快,陸深嘴唇的弧度卻是越勾越大:

“就算你道歉了,我也沒打算原諒你。”

紀青蟬嗯了一聲:

“我知道。那你為什麽要背我下山?”

陸深急了,他聲音拔高了幾度:

“學長對學弟的關愛不可以嗎?”

紀青蟬又嗯了一聲,他把腦袋趴到陸深的肩膀處,兩人的臉就快貼上,彼此能感受到對方臉頰的溫度和呼吸,溫存而暧昧,紀青蟬輕聲開口,聲音清亮透着撒嬌:

“謝謝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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