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加班了嗎？都說了工作是做不完的，不要折騰自己太過分啊。”妻子将菜放下，解開身上的圍裙挂在一旁，朝着自己走過來。

“爸爸，你回來了啊。”還只有四歲的兒子笑嘻嘻地說道。

“快坐下來吃飯了。”父親敲了敲桌子，“今天我跟你媽難得過來一趟，對了，之後再過一個月就是十一的長假了。你之前說想趁着放假帶老婆孩子去日本玩，我這次找了個旅行團，你看看，要是喜歡的話，我這就給你們去定好。”

“好了好了，別玩了。”母親從兒子的手中拿過餐具，順手揉了揉孩子的臉頰，這才笑着對自己說道，“好啦，先吃飯吧，一天的工作辛苦了。”

時間像是被凍結了一般凝滞了起來，這是夢境還是現實讓人難以區分，不，不能說難以區分，只能說這樣的夢境太過于美好，而讓人不想去區分吧。

內心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但是到頭來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只能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被拉着走到桌邊，愣愣地坐下來。

“爸爸，我今天量身高的時候，老師說我長高了哦，嘿嘿嘿。”小男孩發出了得意的笑聲，對于自己的成長非常的高興，開心得宛如摘到了蘋果樹上最甜美的果實，“老師說我長高了兩厘米哦，整整兩厘米！”

“啊，這可真是太好了……”忽然之間，眼淚奪眶而出。

“老羅你怎麽了？”妻子奇怪地看着他，然後又有些奇怪地看着菜，“我放了什麽很嗆人的東西？”

“并沒有。”男人緩緩地搖了搖頭，他擡手擦掉眼中不斷往外溢出的眼淚，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兒，過了好一會兒，才非常非常認真地說道：“我一直一直很愛你們。”

“你這是怎麽了，忽然說這麽肉麻的話？”不止是自己的妻子，連一向很嚴肅的父親也對自己兒子這奇怪的表現露出了些許擔憂的神色來，“最近工作非常不順利嗎？如果要辭職跳槽的話我支持你，放心大膽地去做。”

“我一直一直很愛你們，很愛很愛……”眼淚再一次溢出眼眶，掉落在手背上，“所以……”

“如果遇到什麽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母親微笑着将一旁的孫子抱了起來，“真是的，多大的人了，居然還這麽容易掉眼淚。”

“媽媽說的沒錯，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沒關系的。”妻子湊到他的身邊，伸手抹去了他眼角的淚水，“你啊，總是喜歡胡思亂想，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為了不是你的錯而持續煩惱，你忘記了嗎？我們也是一直愛着你的。”

像是抛卻了華國人自古以來的矜持一般，妻子溫柔地對他說道：“我們一直，一直愛着你，所以，你也要好好地學會怎麽愛自己才行啊。”

“嗯。”男人有些哽咽地點頭，“謝謝，真的是，謝謝……”

Advertisement

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崩壞，熟悉的人影在扭曲之中逐漸變形，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湧現出來的海水無情地淹沒了這間充滿了溫馨回憶的房間，并且不斷地向上湧起，人體變成了灰綠色的魚頭人身怪物，眼睛向外凸出，頸部如同裂開一樣有着鰓，身上厚重的魚腥味無時不刻提醒着人們，這是一種多麽令人作嘔的生物。

“拜拜。”男人看着眼前的畫面，眼中沒有絲毫的動搖，他擡起手來，絲毫沒有在意這些深潛者的攻擊，開始大聲地念誦起咒語來。

他所念誦的咒語，并不是任何一種攻擊型的咒文，相反，那是一條贊頌盲目癡愚之神的禱文，通篇都是在贊美那位神明，祈禱詞充滿了重複而單調的音節，如果換個地方，一定會讓聽的人覺得昏昏欲睡。

但是在這裏，在這片由開膛手傑克塑造出來的夢境之中，這些祈禱詞卻像是破壞力巨大的武器一樣，海水輕易地退去，深潛者的身體被撕裂，房間開始消散，很快的，一切歸于虛無。

迪亞波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回到了自己的意識深處，殺生院祈荒俯身看着自己，看到自己醒來，她微笑着說道：“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呢。”

作為沒有過去的人格，狄阿波羅在觸碰到開膛手傑克準備的咒術道具時，引人做夢的咒術瞬間變成直接進攻型的魔法，狄阿波羅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迪亞波羅立刻上浮接過了精神交鋒，然後他就看到了讓他懷念無比的人。

殺生院祈荒看着眼前面無表情，像是人偶一樣的迪亞波羅，忍不住微微皺了下眉頭，精神層面發生的交鋒由于是發生在精神的領域裏，因此外界的人很難判斷交鋒的具體時間。

雖然對于殺生院祈荒和重新接管了身體的狄阿波羅來說，時間只過去了幾秒鐘，但是對于交戰的迪亞波羅來說，他的精神在交鋒之中度過了多久，殺生院祈荒也無法确定。

“主人，你沒事吧？”殺生院祈荒伸手捧住了自己本體的臉，“您的狀态，真的不太……”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迪亞波羅的胸口像是碎掉一樣掉下來一大塊。

她連忙伸手去接住，就感覺到了某種東西從那些碎塊上傳到自己手裏，她立刻就明白過來了那是什麽，那是屬于真正的“殺生院祈荒”的魔性，是本不可能被複制到她這個人格上來的東西。

“怎麽回事？”殺生院祈荒不敢松手，那種魔性只傳遞了一部分，卻已經足夠讓她這個人格變得更加完整。

“并不是特別大的問題，碎裂應該是我念誦了盲目癡愚之神的禱告詞所付出的代價。你身上的變化，應該也源自于這份禱告。”機械化的迪亞波羅從她的手中将碎掉的部分接了過來，那些碎片來自他的胸口，就像是心髒的部分掉落了出來一樣，他将碎片捧在手裏，“剛好，我正好要做一個實驗。”

“你瘋了嗎？”殺生院祈荒難得地皺起了眉頭，她伸手擡起迪亞波羅的臉，“那位神明相關的任何咒語都很危險，極其的危險！”

“但是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而且針對精神方面的攻擊，我并沒有其他什麽破解手段。”迪亞波羅平靜無波地說道，“感情也被作為代價取走了，所以需要你們來幫助我恢複。”

“太亂來了，您真的是太亂來了。”殺生院祈荒否定了他的想法，作為固定人類本性用的楔子而被創造出來的人格，無論其原型為何，其存在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讓迪亞波羅以正常人的身份生存下去。

“念誦了那位的禱告詞之後，我發現我可以嘗試做一個實驗。”迪亞波羅并沒有回應殺生院祈荒的話語，而是繼續說道，“我的靈魂和一般人類的不同，之所以教團對于不死性的實驗會失敗那麽多次，恐怕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靈魂可以在碎裂後能夠重新粘合、甚至還能吸取其他靈魂來補全自身的靈魂。從殺生院和狄阿波羅的存在可以判定，我的靈魂碎片也具備同樣的性質。換言之，我可以通過同樣的方式來制造新的人格。”

“你需要治療。”殺生院祈荒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動作有些近乎粗暴地将他手裏的碎片打掉，“你現在的精神狀态十分危險，現在開始強制治療。”

“不，現在的狀态是治療不了的。”迪亞波羅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波動，“我現在需要的是你們的外部活動造成的情緒變化和精神變化，以此來調整自身狀況，或者依靠自身沉睡來達到基礎恢複的程度後，請在那之後采取治療手段。”

“啧。”殺生院祈荒對于現在這種情況覺得非常的窩火，卻又無法對自身發火，她看着地面上的碎片重新飛回到了迪亞波羅的手中，“你想做什麽？”

“實驗嘗試。”迪亞波羅将碎片握在手中，然後就這樣躺了下去，“目前需要休眠。”

“那就好好地睡一覺吧。”殺生院祈荒嘆了口氣，伸手掩上了他的眼睛，确認他閉上眼睛之後，才上浮了上去。

“外面就交給我吧，本體現在正在休眠。”殺生院祈荒看着地面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形态了的深潛者，“你也需要休息一下。”

“本來我就對在外面沒有興趣。”狄阿波羅随口說完便下潛了。

殺生院祈荒搖了搖頭，現在的她完全上來之後，身體徹底變成了原本的殺生院祈荒的模樣，屬于男性的部分已經再也找不到了，就連本來被剪短的頭發也披散了下來。

她擺動了一下自己的長發，走到死掉的開膛手傑克身邊看了眼，“真是失策，本來只是以為是普通人接觸到了不可接觸的東西之後才變成了這樣，結果居然從一開始就是神話生物，怪不得一直到現在倫敦的警察都找不到絲毫線索。”

她說着走到一旁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了起來，“不過越是如此，越是有必要去找一下他的老巢，即使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也得即使處理掉，不然讓倫敦成為深潛者的新巢穴可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