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雨部索尼娅越是靠近黃色庭院就越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很恍惚, 不斷地有奇怪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無數的, 數不清的怪異圖塊，詭異的噪音徘徊在耳朵旁邊，腦海裏也出現了像是在唱着吟誦曲一樣的聲音，那像是在贊頌什麽的聲音，那像是要混雜一切的模樣……

迪亞波羅的聲音忽然響起, 如同驚雷一樣，響徹了索尼娅的腦海。

你是人類！

他的聲音讓索尼娅猛然回過神來，她這才發現，汽車內後視鏡裏的自己看起來竟出乎意料的陌生。

明明是那種冷酷到了完全不似凡人的表情, 嘴角卻挂着詭異的笑容, 那份怪異感讓露出這樣表情的小姑娘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瑟縮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不是這樣的，索尼娅不要這樣子……”

“害怕是對的。”迪亞波羅松了口氣，“索尼娅你不需要對自己說你不害怕，你畏懼祂, 這才是正确的反應，不只是你，我們也一樣畏懼祂的存在，所以如果害怕就說出來，如果怕得不得了就找花京院。”

“真的麽？”小姑娘蜷縮着身體，這才注意到花京院的手一直在輕輕地拍打她的背部。

“真的。”迪亞波羅的車已經快要開不下去了, 劇烈的大風已經将周圍的車輛都掀飛了起來。他不得不停下了汽車，“走過去吧，花京院你的綠之法皇力量怎麽樣？”

“抓住你們一起前進不是問題。”花京院典明說話的同時就放出了自己的替身，替身頂着大風前進，然後抓住周圍建築物上的凸起，帶着他們三個一起朝前走去。

“帶索尼娅過來真的沒問題麽？”通過綠之法皇，花京院有些不安地問道。

“如果将她放在我們視線之外問題會更大。”迪亞波羅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事實上索尼娅現在的狀況非常危險，如果她一直都沒有被人察覺，始終留在昴星團劇場的話，等到雨部涼子全部準備完畢，還是會将那孩子叫到自己身邊去的。

然而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雨部索尼娅被SPW財團的人提前一步找到了。身為前SPW財團職員妻子的雨部涼子自然知道SPW財團的人的本事，既然如此，那就幹脆提前召喚。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樣做會産生什麽樣的後果。

迪亞波羅完全不敢去賭這次召喚的結果，無論是召喚成功，結果索尼娅完全變成黃衣之王，還是召喚失敗，索尼娅變成另一種怪物，帶索尼娅過來都是必須的。

最起碼在迪亞波羅的面前，萬一索尼娅開始變化，他還能給索尼娅保留作為人類最後的顏面。

不過可以的話，迪亞波羅也着實不想做這樣殘忍的事情，因此必須在召喚完成之前打斷雨部涼子。

Advertisement

他們三個強行沖進了此刻已經變成了臺風風眼的黃色庭院，原本應該是明亮整潔的大廳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等候室的椅子被拉了過來，一排排的像是劇場一樣，椅子上坐滿了滿臉麻木地吟誦着單調而怪異呓語的病人們，椅子圍繞的“舞臺”上遍地都是鮮血繪制成的法陣，一個穿着長裙的女人正站在舞臺上表演着什麽。

“媽媽！”雨部索尼娅立刻就認出來了那是自己的母親，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親現在的舉動，忍不住地再次問了一句，“媽媽？”

“啊啊，真是愚蠢又可愛的舉動，你們居然将我的女兒帶過來了。”女人——雨部涼子看着迪亞波羅他們，嘴裏發出了涼薄的聲音，“真是太好了，我的女兒喲，過來吧，失落的卡爾克薩城将在深淵中投射出通天高塔之姿。”

她一邊說着，一邊對自己的女兒伸出手去，她并沒有離開那個舞臺，周圍的觀衆們已經紛紛站起，給雨部索尼娅讓出一條道路來。

“不，不要，媽媽，索尼娅不要。”小姑娘畏懼地向後退去，縮進花京院的懷裏。

“我的孩子，過來吧，雙日照耀的卡爾薩克城在靜候着你的歸來。”雨部涼子再一次發出了呼喚。

周圍的觀衆們已經開始朝着索尼娅他們看了過來，像是随時都有可能撲過去一樣。

“花京院，不要亂跑，這裏已經開始異化了。”迪亞波羅察覺到了空氣中怪異的狀況，如果是索尼娅，作為被邀請的人她不會有事，但是如果換了他們，可能下一步走過去，平地就會轉變成垂直的牆壁。

“您看起來可真是鎮定。”花京院一手抱着索尼娅，一手取出了手-槍，這醫院裏怪異的陰冷感覺讓他覺得自己都快被凍僵了。

迪亞波羅深吸了口氣，“不是鎮定，而是不鎮定不行，我去接近雨部涼子，觀衆就拜托你了。”

“您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太輕松了。”花京院還沒說完，一旁的觀衆已經朝着他撲了過來。

同一時刻，迪亞波羅也跟着沖了出去，一瞬間，他的眼睛就從棕黃色變成了綠色。

“獵食諸神的殒殁之王

遮蔽的天日

震顫驚栗的地神之骨

歇止的群星，

而許阿德斯噤若冰霜。”

明明那聲音是從雨部涼子的口中發出，可現在卻像是從迪亞波羅的心中浮現出來的一般，背景的BGM此刻也轉變成了無序的升調，他看到在那音樂之中，花京院典明的動作開始出現了緩慢，而雨部索尼娅開始掙開花京院的手臂，僵硬地朝着舞臺上走去。

很顯然，剛才那一段已經讓雨部涼子将自己女主角的位置轉讓給了自己的女兒。

“但是怎麽可能會讓你成功！”狄阿波羅的碎瞳裏已經全部判斷出了他的前方道路情況，他徑直朝前沖了出去，沒有絲毫的停頓，片刻就已經來到了雨部涼子的身邊，雨部涼子完全沒料到他居然會到來的這麽快，她的身邊明明空間都錯亂了才對！

墓志銘确實無法預測每一條道路，但是緋紅之王可以帶着他直接抵達到達雨部涼子身邊這個結果！

不等她繼續吟唱，緋紅之王的拳頭直接貫穿了她的胸口。

“不……不可……能……不……對，要……繼……續……”雨部涼子的聲音透露着難以置信和痛苦，她的嘴角開始不斷地往外冒出鮮血來，但是她卻不死心地想要繼續吟唱。

“破壞她的臉！”迪亞波羅的聲音在心底想起，狄阿波羅沒有任何疑問地立刻執行了。

緋紅之王的拳頭全力一擊砸到了雨部涼子的臉上。

砸碎了什麽的手感從拳頭上傳來，狄阿波羅一愣，随即就看到雨部涼子本應該是臉孔的部分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張面具。

很難用語言形容的面具就像是代替了她的臉一樣地出現在了雨部涼子的身上，面具和臉接觸的部分開始有什麽觸須一樣的東西開始蔓延蠕動着。

“原來如此！”緋紅之王抓住那張面具，狠狠地往外掀了開來。

碎裂的面具帶着血肉被緋紅之王扯下來，掉到地上的一瞬間就開始消散，還沒有一個呼吸，就徹底消失在了空氣裏。

“啊啊啊啊啊！！！”凄厲無比的慘叫聲從那面具的下方傳來。

被這聲音刺激到，那邊的雨部索尼娅也開始慘叫起來，她的身體開始抽搐，非人的那一半開始瘋狂膨脹，巨大的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而過，将周圍的觀衆連同猝不及防的花京院一起掃飛了出去。

“‘那不勒斯粗口’，安潔莉娅！”迪亞波羅立刻切換人格，黑色頭發的女人瞬間上線，“萬福瑪利亞（Eva Maria）！”

一人多高的天使出現在了她的背後，那并非是如今人們所熟知的天使模樣，而是如同《舊約聖經》中記載的，與其說是天使不如說更像是怪物的存在。

雖然同樣有着翅膀和光環，可是這個有着四只手臂的身軀脖頸之上并沒有頭顱，替身的頭顱是被替身的一對手臂抱着的，頭顱左右兩側都是一模一樣的人臉。

替身在主人的驅使下飛了起來，那對巨大的光輝翅膀有一只落到了花京院典明的身上，另一只的翅膀卻驟然變化起來，羽翼的部分變得像是觸手一樣，落在了周圍半死不活的觀衆身上。

觀衆們的生命力被抽取了出來，落到了花京院典明身上，一會兒功夫就将他的傷口治療完畢。

而安潔莉娅本人則抓起了雨部涼子的身體，此時的女人已經變得半死不活了，但是她的身上一定還有着名為《黃衣之王》的劇本，只要有那個，就可以驅散索尼娅身上的附身者！

果然，她從對方的胸口找到了那本陳舊的古書，但是在觸碰到古書的一瞬間，她渾身一個激靈，有種被什麽東西盯上了的感覺。

“住手，你不能看！”迪亞波羅的聲音迅速地響起，安潔莉娅立刻老實地退了下來，她也察覺到了，她大抵是被什麽東西注視到了，只是一眼的功夫，她的面容應該就已經被那個不可名狀的存在傳播了出去。

而且正如迪亞波羅所說的那樣，安潔莉娅作為一個分-身，而且還是本來就已經瘋狂過一次的人遺留下來的意識體，如果貿然這樣的東西，她一定會碎得粘不回來。

迪亞波羅迅速地翻開《黃衣之王》，正如《死靈之書》的記載一樣，召喚和送離的咒文往往是連在一起的，只要找到召喚的部分，就一定可以找到送離的部分。

“咳咳。”另一邊，被治好的花京院典明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他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多年前的畫面，他恍然之間像是明白了什麽，不過現在他和迪亞波羅之間隔着一個發狂的雨部索尼娅，他只能往後退了幾步。

“有了。”迪亞波羅轉過身去，站在“舞臺”上開始對着索尼娅讀起了書本上寫的，與其說是咒文不如說更像是歌舞劇臺詞一樣的東西。

伴随着迪亞波羅的聲音，索尼娅的身體越發顫抖起來，但是與此同時，她身上的那非人部分卻越發癫狂起來，像是要發洩最後的不滿一樣。

“下沉吧，下沉吧。

無形的，

失落的，

卡爾克薩，

褴褛的迷霧，

重新覆蓋。”

最後的話語念完，索尼娅身上的非人部分終于消散了開去，索尼娅的身體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她在地板上滾了兩下，這才不動了。

“完，完了麽？”花京院左右看了看問道。

“接下來只要逃出這裏就可以了。”迪亞波羅趕緊沖過去将小姑娘抱了起來。

“唉？要逃跑？”花京院典明有些沒想到。

“你說呢，剛剛可是已經到了第二幕！”迪亞波羅抱起似乎有些清醒了的小姑娘就往外沖去，他的身後忽然有什麽東西撞碎了大廳的玻璃，朝着他直沖過來。

花京院見狀，也立刻頭也不回地跟着他一起沖了出去，怪異的觸手瘋狂地朝着他們兩個襲來。

“沒問題的，只要跑遠一點，它們就會因為得不到召喚的力量消失的。”迪亞波羅也不知道是在向小姑娘解釋還是在向花京院解釋。

被他抱着的索尼娅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她抓着迪亞波羅的衣服，無聲地哭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