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1)
院試要考三天, 分兩場進行。
而這三天時間,考生是不允許出小房間的,也就意味着這三天時間,吃喝拉撒都要在小房間裏進行。
葉君書想想那場景, 深深覺得, 十年寒窗苦讀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考試那段時間……而之後還有鄉試會試……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葉君書環顧一周,靠牆一側是兩張長凳上排兩三塊木板的床, 上頭還有條折疊起來的薄被,木板床那寬度, 估計還不夠葉君書翻個身。而且長度也不長,葉君書目測,他可能得微微蜷縮起來才行。
床邊是一個方形桌子,還有油燈, 接下來這三天,就是在這上面做題了。
房間角落還有個便桶,幸好是有蓋子的,不然,葉君書嚴重懷疑自己受不受得了。
小房間上方有個天窗, 是開着的,靠長廊這邊,也有一個窗戶此時正被一支木杆支撐開來, 和對面的小房間兩兩相對。
對門是個不認識的考生,不知道師兄他們分配到哪裏了。
葉君書将書箱放在床上,然後将自己的筆墨紙硯擺好。
不多時,就有衙役前來發試卷。
葉君書從窗戶口領了自己的試卷,先檢查有沒有錯漏或重複的情況,然後将所有題目過一遍。
試題的題量很大,幸好自己當年也是在題海戰術厮殺過的人,葉君書絲毫不擔心自己做不完題目。
全部過一遍後,他心中有數,發現全是自己做得來的,便放心了,最主要的是,自己答得好不好的區別。
上半場考試的內容是帖經和墨義,出自四書五經,也就是填空題和簡答題,四書五經的內容他倒背如流,這個難不倒他。
重要的是後面的作文和詩賦,這個才是重中之重。
葉君書先是将題目都在草稿紙上做一遍,前面簡單的做得比較輕松,後面的題目有些深度,還得琢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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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君書思考自己的答題方向,堪堪有了思路後,就聽到窗口有動靜。
原來已經到中午了,衙役正在送飯菜過來。
聽動靜已經到了隔壁,葉君書站起來,舒展下手腳,然後到窗口接了自己那份飯菜。
飯菜口味不重,偏素,味道自然比不得家裏,有點難以下咽。葉君書有些餓了,基本強迫自己全部都吃完,現在正是費腦的時刻,用腦過度最消耗能量了,得吃飽才行。此時也由不得他挑剔,更何況他不挑食,只是想到,那些吃慣山珍海味的考生,估計就有得受罪了。
葉君書吃完午飯,将碗筷放到窗口,然後踱步消食,再躺床上睡個午覺。
他睡慣炕床倒不覺得木板床硬,只是他總有種這木板要斷掉的錯覺,使得他動都不敢大幅度動。
而且這被子有些黴味,幸好現在的天氣不冷,也不算熱,葉君書只用來搭一下肚子,就眯眼睡過去了。
下午的時候,葉君書精神飽滿地将文章和賦詩在草稿紙上寫一遍。
既然學政大人是個務實主義者,不喜華麗的文風,那他自然将自己最擅長的風格寫出來就好,不用為了迎合學政的口味而特意将文章寫得華麗。
為了使文章看上去有深度,言符其實,他還引經據典,嵌入其中,還得注意字數不要超了。
至于賦詩,就更簡單了,以“學而”為題作一首七言律詩。
葉君書總結了歷屆的賦詩主題,發現都離不開天地自然,感物詠志,篤學不倦,天下為任,他早已經就着這些主題作過很多詩,也給先生評價過,直接從中挑出最好最符合主題的那首,稍微改動一下就可以了。
葉君書将全部題目做完,時間還早。
他舒展一下身體,轉轉脖子扭扭腰,全身運動一番,然後發現對面的考生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葉君書:“……”
很快就到了晚飯時間,葉君書吃過之後,見天色還未暗下來,便開始謄寫。
字寫得好不好,關鍵時刻也是很影響分數的,所以葉君書寫得非常認真,認真到,連距離不遠的小房間出了事都沒聽到,真正的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
葉君書将前面的題目謄寫完,只剩下文章和詩賦,此時已經是晚上了,油燈的亮度并不高,葉君書便沒繼續往下寫,反正時間還充裕,題目都會做,寫得自然輕松不緊湊。
他眨眨有些酸痛的眼睛,按揉了一會兒,坐在桌邊等着毛筆字幹透,往對面一看,對方還在奮筆疾書。
等卷子全部晾幹後,葉君書才小心翼翼的将其全部收起放入書箱中,擱置床頭,開始脫衣裳準備睡覺。
雖然天氣不算太熱,但長時間窩在這種小房間裏,他全身已經油膩膩的覺得十分不舒服,只是考棚沒有那麽好的條件提供洗澡,葉君書只得忍受忍受。
第一天便如此,等第二天,豈不是更加難捱?
葉君書将油燈吹滅,躺在床上,開始閉眼睡覺。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剛蒙蒙亮,葉君書就習慣地醒來,看到簡陋的屋頂,遲鈍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考場中。
他清醒後,照例鍛煉了下身體,精神飽滿地迎接考試第二天。
上午将文章重修一遍,再三确認沒偏離主題,立意深刻,自己挑不出毛病後,葉君書才将文章謄寫下來。
等全部謄寫完畢,晾幹字跡後,再全部檢查一遍,沒什麽問題了,就将卷子一一疊放好,裝進封袋裏。
不多時,就有衙役來收卷。
葉君書交了卷,上半場考試就結束了。
午飯後不久,就有衙役來下發下半場考試的試卷。
試題內容比較雜,題量同樣大。
而且下半場的考卷分數占總分數的百分之三十,同樣不能大意。
葉君書照舊先檢查試卷有無缺頁或字跡不清的情況,再将試題快速浏覽一遍。
葉君書凝眉,心下沉了沉,這份卷子對大多數考生來說,有點難度,以他角度來看,有兩道算數題恐怕沒多少人能算出來,幸虧自己是學過現代高等數學的,古代這些再難也難不到哪裏去。
算術這方面他也給師兄突擊過,想來給他點時間還是能做出來的。
讓葉君書糾結的是雜學方面,題目比較隐晦,他有些拿不準怎麽答,一個沒注意,偏離主題,那就糟糕了。
他靜下心來,一邊研墨一邊思考,讓大腦清空一會兒,然後先将會做的題目匆匆在草稿紙上寫一遍,才開始琢磨難題。
直到晚飯時間還沒理清思路。
葉君書吃完飯,照舊沉下心先将其他寫出來的答案抄寫上去,才開始睡覺。
這一晚,有多少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葉君書不知道,而他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躺在床上将還沒答出來的難題來回想,他到底該怎麽答題?不過怕影響明天的狀态,葉君書還是強迫自己睡着。
第三天一大清早,葉君書緊趕慢趕的将試題答案寫到草稿紙上,大腦休息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有了靈感,他生怕自己忘了,寫得飛快。
等把全部題目做出來,時間已經有些緊,他馬不停蹄地開始抄寫工作。
外面接二連三的有許多動靜,估計是有些承受不住壓力的考生暈倒被擡出去了。
葉君書不動如山,專心謄寫。
才放下筆,勉強晾幹字跡,就有衙役來收卷了。
院考結束了!
葉君書舒口氣,他盡力了,是成是敗,在此一舉。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在外面有官差宣布退場離開後,葉君書随着人流依次走出考場。
葉君書注意到,大部分考生神情沮喪愁眉苦臉的,似乎覺得自己考得不好,又似乎是這三天的條件太艱苦,皆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
葉君書覺得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身體上的疲憊倒沒什麽,主要是精神上的疲憊,感覺自己已被掏空。他腳底打飄,整個人既全身疲憊大腦發暈,又是卸下壓力無比輕松,幾種感覺交錯,只覺得自己哪哪都不好了。
連自己有習武底子的人都這般感受了,其他身子骨弱的,豈不是更糟糕?
出了考棚,刺眼的陽光,洶湧的人群,吵吵鬧鬧的聲音,更是讓他兩眼發暈,真是痛苦的折磨。
“子舟子舟,看這裏!這裏!”
葉君書定睛一看,密密麻麻的人群外,秦耀良一邊揮手嘶聲吶喊,一邊蹦跳起來好讓葉君書看到自己。
他艱難地穿過人群走過去,先生和兩位臨教都在,除了師兄外,還有幾個師兄也在,葉君書渾身難受,也不想去思考去看還有哪些師兄沒出來了。
真不知道師兄哪裏來的精力,難道頭腦簡單的人都這般嗎?葉君書只感覺身上那酸爽的異味,讓人難以忍受。
他現在只想洗個澡,躺床上睡個三天三夜。
不知等了多久,就聽到先生說一句,“人齊了,回去吧。”
然後他就被師兄拉着上了一輛馬車。
葉君書此時已經清醒點,也有力氣和師兄閑聊幾句。
不多時,他們就回到居處。
先生他們很有經驗,早早備好了熱水和熱乎乎的湯面。
葉君書洗去一身異味,全身舒爽了,再喝一碗暖暖的熱湯面,然後回房躺床上,兩眼一閉,瞬間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葉君書只覺得渾身充滿力氣,精神飽滿,仿佛洗筋伐髓般重獲新生。
“嗬!”
葉君書一睜開眼,就被一張放大版的人臉唬了一跳,差點一巴掌扇過去,還好及時止住這個下意識動作。
“師兄,你為甚這樣吓人?”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被打臉了?
秦耀良眨眨眼,那神情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有嗎?”然後興匆匆地道,“子舟啊,你終于醒過來了,你睡了一天一夜,現在都第二天傍晚了!”
葉君書淡定地哦一聲,起床換衣服漱口準備去覓食,怪不得肚子餓得直打鼓了。
秦耀良跟在葉君書身邊,精神極其昂奮,他喋喋不休地說道:“你知道嗎?那個餘茂林,就是很厲害的那個,第一場考試還沒考完就被擡出去了!”
“唉,真是不走運,考試第一天就拉肚子,到傍晚都虛脫了,衙役怕他出事,就硬将他擡出來了,後面的考試都沒考,估計榜上無名了,也不知道這次的案首會花落誰家。”
秦耀良一臉遺憾道。
葉君書聽到這個消息,愣了愣,想到那天在雅軒意氣風發受人追捧的青年,嗯……竟然沒考完?
一到考試就生病,他不相信這事會有這麽湊巧,葉君書更願意相信,餘茂林這是中招了。
果然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那個餘茂林一看就是沒什麽心眼的,而遠遠優秀于同齡人的才華,導致他的性子有些倨傲,估計心思不太好的都拿他下刀。
科舉一途,并不是有才能就能出頭的。
葉君書更加不敢大意。
連餘茂林這個似乎有些背景的人都能被算計,他一個無權無勢的農家子弟,豈不是更加要小心?
一旦被有心人打壓下去,就更加難出頭了。
葉君書琢磨地想,還是扮豬吃老虎更适合他。
而且平時行事交友,還得多個心眼才行。
秦耀良又叽裏呱啦地說了許多考場的八卦,葉君書都不知道他怎麽打聽出來的,而且他睡了一整天才恢複精力,莫不是師兄只睡了一個晚上,今天一大早就出門打探消息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像師兄這般,心裏壓力承受力更強大點才行。
葉君書剛填飽肚子,秦耀良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出門。
“外面正是熱鬧的時候,好不容易考完了,咱們好好去耍一耍。”
“不叫師兄們一起嗎?”
“不必。”秦耀良撇嘴,擺擺手道,“就我們兩個人出去。”
葉君書沒意見,和師兄一起更自在點。
難得有機會,他得好好逛逛這個臨豐縣,看看有什麽稀奇的玩意兒,好買回去給孩子們。
半個月未見,他心裏可想念孩子們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乖乖的,有沒有哭鬧……
剛好,今晚買完東西,明天一早就趕回縣裏,接孩子們回家。
“那麽早回去幹嘛?起碼得等到結果出來再走啊!”秦耀良提高聲音道。
葉君書側頭,對上秦耀良一臉寫着不滿表情,哦,原來他不知不覺将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了。
葉君書便道:“我不放心家裏,還是先回去看看吧。”
考都已經考完了,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處。葉君書覺得自己已經考出了自身最高的水平,結果怎麽樣,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還有九天才出成績,葉君書可不想再等這麽久。
“弟弟們有我阿姆看着,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大家都是等成績出來後才回去,你要一個人回去不成?不管考得怎麽樣,總要親眼看看。況且,這段時期有那麽多學子在這裏,可以互相交流學習,子舟,這個對你很有益處,錯過就太可惜了。”
秦耀良意味深長地說道。
葉君書猶豫一瞬,的确他留下來的話會更好,可是孩子……
糾結許久,最後葉君書還是被說服留下來了。
外面一如既往的熱鬧,放眼望過去,穿着儒服的學子衆多,來往的百姓衣衫很整潔體面,不像在豐城縣,大多數都是穿着打補丁的麻布衣服,真是好大的差別。
秦耀良帶着葉君書去參加座談會,也不知他怎麽做到的,認識了幾個合得來的學子,天天相約談詩賦論時政。
葉君書第一次參加這種文人聚會,覺得挺稀奇,而且真的很有收獲,他還認識了幾個聊得來的朋友,還約好了往後有時間互相拜訪交流,共同進步。
逛完回去,葉君書将自己的答卷默出來給先生看,先生看完沒說什麽,葉君書心裏也沒底,他覺得自己不大有希望,因為有幾道題他沒什麽把握,只希望算術題能拉回分數了。
他們幾天的行程都排得滿滿的,過得充實,葉君書便沒時時想着回家的事了,只是有個讓他疑惑的地方,那個餘茂林這麽多天都不曾露面,也不知他的情況怎麽樣。
葉君書覺得那樣一個有才華的人,如果就此一蹶不振,那太可惜了。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葉君書和秦耀良參加一個聚會散場回來,葉君書就看到餘茂林獨自一人在前面走着,那背影看着有幾分失魂落魄。
葉君書猶豫片刻,對秦耀良道,“師兄,你先回去吧,我晚點兒。”
秦耀良沒有看到餘茂林,對葉君書說的話先是疑惑了下,不過沒問什麽,就應聲道:“那我就先走了。”
他們雖然關系親密,但也沒必要時刻黏在一起,都有各自想做的事。
葉君書等他離開後,才順着餘茂林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他走的步子快些,沒多久就看到餘茂林的身影。
他正站在一座古橋上面,低頭看着橋下的流水。
葉君書理理衣服,走過去,揚起謙和的笑容,拱手道:“餘兄,久仰大名。”
餘茂林側頭看向葉君書,然而眼中的高傲不再,染上了些戾氣。
“在下豐城縣學子葉君書,那日在雅軒,多虧了餘兄幫我們解圍,否則,我們可能會和其他考生起沖突,屆時,事情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葉君書真誠道,“在下極其仰慕餘兄的風采,那日餘兄在雅軒提筆揮詩,意氣風發,在下至今難忘,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和餘兄交個朋友?”
餘茂林的面色有些削瘦蒼白,可能是那日受罪太過還沒養回來,他盯着葉君書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葉君書?我知道你。”
葉君書疑惑地看他。
餘茂林揚着下巴繼續道,“沒想到你這次來參加院考了,我唯一承認的對手。”
葉君書:“???”等等,這麽中二的臺詞是怎麽說出來的?還有,他怎麽就被當成對手了?
“低我一屆同是十歲就考取了童生,我從那時起就開始注意你了。本來以為你已經放棄了科舉之路,我還為失去你這個對手惋惜過,沒想到你終究還是走上這條路。”
葉君書:“……”等等,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就因為他也是十歲考的童生,就莫名其妙有了個對手?
餘茂林皺着眉頭問:“你要參加此次明年的鄉試?”
葉君書道:“在下到底已有三年未進學,實力不足,這次院試沒把握能過,就算僥幸過了,也是等下一屆鄉試再考。”
“如此甚好,下一次的科舉,咱們在鄉試、會試、殿試三場考試中一決高下,希望屆時你不會讓我失望。”說完,餘茂林施施然離開。
葉君書:“……”
會擔心他想不開尋短見的自己,真是腦子進水了!
很快就到了放榜那一天,大家都早早起床,看師兄們的臉色,似乎在擔心自己能不能考上,晚上想太多沒休息好。
葉君書想,反正事已成定局,想太多也沒用,所以該吃吃,該睡睡。
早膳時除了他和秦耀良吃得香,其他師兄都心不在焉的,沒吃兩口就放下了,不時看向外面,坐都坐不住。
等先生們都吃完,就有師兄迫不及待道:“我們出門吧!”
秦康泰看這些學生心急如焚的,就沒拘着他們,剛點下頭,師兄們就急不可耐的奔走出去。
秦耀良見狀,一抹嘴巴,對葉君書道:“子舟,我們也走吧。”
葉君書看看天色,現在卯時未過,是不是太早了點?
要知道是巳時一到才放榜的。
“我們早點占個好位置!”
葉君書一想也是,等放榜時人一定會很多,去晚了說不定不知到何時才能擠進去看榜。
于是便同秦耀良一起出門。
到了衙門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學子,還有其他學子的書童下人之類的,顯然大家都有這個想法,早來占個前面的位置早點看榜。
葉君書本想在外圍等着的,結果秦耀良将他拉進去往前面擠。
“趁現在人不多先占個地兒,晚點人會更加多,到時不知要多久才能看到榜了。”
葉君書看秦耀良擠得艱難,只好他來開路,人群中推推搡搡的,全都不要形象了,他見縫插針的,總算帶着秦耀良殺出重圍,站在了前頭。
秦耀良站在貼榜前,昂首挺胸的,似乎十分得意自己站在最前面。
葉君書本來還十分淡定,可能是被此時氣氛感染,不知不覺心裏就有了幾分緊張。
他忍不住想自己過了會怎樣,不過又會怎樣?
嗯……能過是意外驚喜,不能過就下次再考,反正他還年輕,不怕!
人一焦躁起來,時間就變得難過,葉君書不時擡頭看天色,總感覺時間沒變。
幸好有師兄在一旁,不時聊一下天轉移下注意力,不至于太難熬。
突然不知誰喊了一句:“來了來了!”
人潮一陣往前湧動,秦耀良和葉君書被擠得差點貼面牆。
他們往右側一看,一群衙役一邊開路一邊往這邊走來,中間兩個衙役手上還捧着兩卷紅紙,“讓讓,趕緊讓讓啊!”
葉君書他們努力往後退,給衙役們留下空位,看着衙役們先後将兩張紅榜緊緊貼在牆上,然後離開。
看榜的人群一擁而上,在前頭的葉君書他們直接被推上前。
秦耀良扒着榜單緊張地看着,還安慰道:“子舟,別緊張啊,仔細點看,一定會有你的名字的。”他從第一名一路往下看,不停地碎碎念,想着子舟的大名,睜大眼睛一個個地看。
“不用找了。”葉君書突然扯扯秦耀良。
“別啊,子舟你別灰心喪氣,咱還沒看完呢!”秦耀良眼睛不離紅榜的一個個名字,“再瞅瞅,很快就看到了!”
“找到了。”葉君書淡定道。
“在哪在哪?”秦耀良着急地抓着葉君書的手,葉君書指指另一張榜的倒數第三個名字,赫然寫着的葉君書三個字。
秦耀良一看,果然是!他頓時哈哈大笑,“子舟子舟,你考上了哈哈哈!”
雖然是第九十八名,但是也是考上了,葉君書忍不住泛起笑意,還真是驚喜。
然後他道:“師兄你也考上了,第八十五名。”
“啥?”秦耀良迅速扭頭,往葉君書指的方向看過去,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啊哈哈哈……子舟我們都考上了!”秦耀良要樂瘋,抱着葉君書又笑又跳,然後在別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讓開位置擠開人群艱難地出去。
出來後人都衣衫不整了,但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好心情。
“哈哈哈,我的寶貝書稿終于可以回來了!”秦耀良仰天大笑。
葉君書:“……”就知道你要說這句。
“子舟,你真聰明,這麽快就找到我們的名字了!”秦耀良誇贊道,他看了很久很仔細都沒找到。
“這簡單,從倒數開始看起就是了。”葉君書淡定道,他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們的實力,如果後面名次沒有他們的話,就不用指望了。
兩張紅榜,一張是前五十名,一張是後五十名,師兄在前五十名那張紅榜裏找,能找到才怪了。
“也對,哈哈!”
葉君書和秦耀良勾肩搭背地走到秦康泰他們面前,秦耀良滿臉得色,眉飛色舞道:“阿父,我們考上了!”
秦康泰轉向葉君書,葉君書舒口氣,面帶笑意,“不負先生所望。”
秦康泰一貫嚴肅的面容柔和下來,露出一個笑容。
秦耀良神采飛揚,“我和子舟還是很厲害的,阿父你還老是罵我,看我考了八十五名!子舟停學了三年都能考到九十八名!如果子舟不停學,說不定就是案首了!”
秦康泰努力板起臉,“連前五十都沒進去,你以為你很厲害了是吧?”
秦耀良絲毫不懼,嘻嘻哈哈的。
葉君書看到不遠處孑然站立的餘茂林,沒有過去打招呼,他心中着實可惜,如果他能考完,這個案首就非他莫屬了,可惜上面挂在第一名的,是個陌生的名字,餘茂林錯過了這個考試,榜上無名。
不多時,其他師兄陸陸續續回來,個個垂頭喪氣的,應該是一個都沒考上。
葉君書大概掃了一眼,的确是沒有他們的名字。
他們總算收斂點,沒有那麽情緒外露。
秦耀良輕咳一聲,“師兄們怎麽樣?”
馮立松幾個搖搖頭,面帶苦澀,極為沮喪,“沒考上。”然後勉強擠出微笑,“恭喜兩位師弟榜上有名。”顯然是看到他們的名字了。
秦康泰威嚴地開口道:“只是這次沒考上而已,如此萎靡不振像個什麽樣?都打起精神來!”
“是……”師兄們有氣無力地應聲。
秦康泰也擔心訓斥太過讓他們更受打擊,便道:“既然結果已經出來,我們這就回去了。”
衆人應聲,齊齊回到住處。
大家本來都是打算看完榜就回去的,所以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不用多久就坐上回家的馬車。
葉君書和秦耀良的心情很好,只是顧及到其他師兄的心情,不好表露太明顯。
葉君書渾身輕快,舒暢無比,他想到自己帶回這個好消息,孩子們肯定會很高興,葉家村人也會很開心,沒有辜負阿父阿姆的厚望,就忍不住想樂。
科舉之路的敲門磚,總算讓他拿到手了。
有了秀才的功名,他勉強算得上士那一階層了,這是個好的開始。葉君書相信,再給他點時間,他能在這個朝代占有一席之地。
一天一夜的路程在葉君書的迫不及待中走完,回到熟悉的縣城,看到熟悉的一景一物,他的心裏才有了踏實感。
雖然豐城縣灰撲撲的看哪哪不好,但這裏是他的家鄉,是他的根,不管外面有多繁華熱鬧,只有這座縣城,那個村莊,才能讓他有歸屬感。
進了縣城,大家各自散開回家。
葉君書同先生他們一起,只剩下他們,忍不住對視撲哧一笑,頓時喜形于色。
秦耀良癱坐在馬車上,“唉,這兩天憋得我,明明很開心,還不能表達自己的情緒。”
葉君書道:“總得顧及一下師兄們的心情。”開心得太過,更加拉仇恨了,他都感覺到馮師兄對他們愈發明顯的嫉恨了。
“我們考上了還不許我們自己樂樂嗎?”秦耀良抱怨幾句,等看到家門口,頓時蹦起來,迅速跳下車,“阿姆阿姆!”
葉君書也跟着跳下車,他也迫不及待想見孩子們了!
“阿姆,我和子舟都考上秀才了!”秦耀良圍着師姆跟個孩子似的炫耀。
葉君書無法顧及其他,他的眼中整整只有一個月不見孩子們。
“大哥大哥!”
“大哥!”
孩子們尖叫着飛奔過來,葉君書蹲下身,張開雙手,孩子們如燕歸巢般撲進葉君書懷裏,密密擠做一堆。
“大哥大哥,我好想你啊!”
“大哥,我也是,好想好想大哥啊……”
“大哥……”
孩子們争先恐後地訴說着自己的思念,勤哥兒和雙胞胎還忍不住哭了出來,連路哥兒都掉了幾滴淚。
葉君書堪堪攬住孩子們,看着孩子們一張張稚嫩的充滿孺慕依賴的小臉,忍不住鼻子一酸,“大哥也好想你們!”
小山也走到一邊,眼巴巴的看着葉君書,雖然他是個小大人了,但也有點想大哥了嗯。
和孩子們訴說完思念之情後,葉君書笑道:“告訴你們個好消息哦,大哥考上秀才了!”
“啊!大哥好厲害!”孩子們拍着手掌蹦蹦跳跳歡呼,看向葉君書的眼睛滿是崇拜。
秦耀良突然湊過來,對孩子們炫耀:“你們耀良哥我,也考上秀才了!”
不出意外的,孩子們又開始歡呼:“耀良哥好厲害!”崇拜的小眼神圍繞秦耀良。
秦耀良頓時得意地嘿嘿笑。
葉君書忍不住斜眼過去,突然有點小嫉妒。
激動過後,葉君書就向先生他們辭別。
畢竟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況且他想早點将這個好消息親口告訴榮伯他們。
秦康泰理解他們,便沒再挽留。
師姆十分不舍孩子們,但還是去給孩子們收拾好東西,然後讓馬車送他們回村。
秦耀良扒着馬車道:“子舟,我的慶功宴你一定要來啊,你辦慶功宴一定要邀請我!”
“一定一定。”葉君書連連應道,“到時也請先生師姆他們來。”
秦耀良得了保證,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手。
馬夫駕着馬車,噠噠地往葉家村駛去。
馬車內,孩子們不肯好好坐着,非要擠在葉君書身邊,童言稚語地說着這一個月的事,順便互相告個小狀。
葉君書揉揉這個,摸摸那個,看着這段時間養得更加白嫩圓潤的小豆丁,心情更加好了。
他心裏對師姆一家充滿感激,看來師姆比他更會養孩子,孩子們被養得看着更加健康了。
他滿臉笑容地看着孩子們,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
馬車的速度比牛車快得多,他們很快就回到村子。
車子駛進村子,往家裏走去。
孩子們看到熟悉的村子更加興奮了。
雖然師姆對他們很好,但這裏才是他們的家啊!
馬車剛停在家門口,孩子們就迫不及待地下地。
“回家咯!回家咯!”
看到個來瞧熱鬧的鄉親,還甜甜地喊人,顯然孩子們的記憶還是很好的,即使幾個月不見,還認得出誰跟誰。
“舟小子,舟小子诶!”
明阿姆聽得消息,興匆匆地趕來,看到許久沒見的孩子,十分激動,“孩子們也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明阿姆!”孩子們高興地撲過去,給明阿姆抱抱。
“诶!”
葉君書笑容滿面道,“明阿姆,我考上秀才了。”
明阿姆一聽,整個人激動得抖起來了,他不敢置信再三求證:“真的?”
葉君書笑着點頭。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謝天謝地!”明阿姆眼睛都濕潤了,他抹抹眼,“我就知道,舟小子是個有出息的,你阿父阿姆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這個大好消息得告訴鄉親才行,咱們村子終于出了個秀才!老祖宗墳頭冒青煙了!”明阿姆激動地說着,轉身就要奔去村子裏頭。
葉君書忙喊住,“明阿姆,鑰匙!”
“對對!瞧我這記性!”明阿姆一拍額頭,趕緊将鑰匙給了葉君書,然後跑得飛快,要去将這個重大好消息廣而告之。
葉君書笑了笑,剛把門打開,雙胞胎和勤哥兒就跑進去滿屋子跑了。
小山他們幫忙将行李取下來搬進屋子放好。
他們去縣裏暫住時沒帶什麽東西,回來時包裹一堆堆的,衣服玩具日用品,什麽都有,都是這段時間添置的,師姆真是有心了。
葉君書邀請馬夫進來歇息,不過對方拒絕了。行李搬完後,馬夫就駕着馬車離開。
葉君書環顧一圈屋子,看着挺幹淨,似乎明阿姆平時有打掃,只是到底幾個月沒住人,他準備屋裏內外大掃除一遍。
有小山和路哥兒他們幫忙,應該很快能清幹淨。
他本想将被子抱出來晾曬,可是太陽都要落山了,只能明天再說。
葉君書換下儒服,穿上短打,嗯,似乎體型又有變化了,感覺有點緊繃,他又需要改改衣服或者重做幾件了。
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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