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既然決定要離開, 那麽家裏的一切都要安排妥當。
近一年葉君書機緣巧合下又買了幾畝地,如今他名下已經有十二畝地。這些地裏他都租給明阿姆一家了,租的糧食每年折算銀錢先存着,往後他回來再算。
家裏的房子也托付給明阿姆家照看, 作為回報, 他每畝地只收兩成租子。
葉君書本來的意思是不收任何租金, 直接給明阿姆家種地的,但是明阿姆一家都不願意,他們可不想占小輩便宜,一番扯皮下, 最終以兩成的租子談攏了。
雷叔和盼哥兒的墓,葉君書托了師兄不時去照看或者讓他找人幫忙照看了, 免得無人祭拜顯得荒涼。
家裏要帶走的行李,葉君書一開始以為并不多,結果越收拾,東西就越多, 大大小小打包起來的包裹,這個那個看着都覺得需要帶上,估計已經不止一馬車了。
葉君書已經定好了離開的時間,孩子們這幾天除了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就是依依不舍的和村裏的小夥伴告別, 甚至還将自己最喜歡的小玩具抱出去給小夥伴留紀念。
葉君書都由着他們去了。
聽師兄說,師姆在聽了師兄的坦白後,雖然沒明着反對, 但也沒立即點頭,只說要親自來拜訪拜訪,因着和葉君書的關系,兩家有過交集,只是不多,再因葉君致是先生的得意弟子之一,反正觀師兄滿臉喜色的樣子,就知道事情挺順利。
葉君書遺憾的是,他參加不了師兄和洛哥兒的結契典禮了。
轉眼就到了離去的那天。
一大清早的,家門口就密密麻麻的來了很多鄉親,葉君書一一看了那些熟悉的面孔,離別的愁緒突然蔓延在心頭。
葉家幾兄弟在鄉親們的簇擁下,一步步走向村口,氣氛無言的沉默。
葉君書看着村裏的一景一物,連路口一顆大石頭的紋路都無比的熟悉,這個養育了他們兄弟的葉家村,他們就要與之分別了。
葉君書一時之間頗為感慨,心中更加不舍,故鄉難離,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
到了村口,葉君書停下腳步,對鄉親們說道,“就到這裏吧,衆位鄉親莫再相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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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伯代表鄉親們上前說話,遞給葉君書一個灰撲撲的袋子,“子舟,出門在外,多有不便,需要有更多的銀錢傍身,這是鄉親們一起湊給你們的路費,雖然有點少,但聊勝于無。”
“這……”葉君書面色為難,鄉親們的日子已經過得夠艱難了,他怎麽能要鄉親們的錢呢?
葉君書正要拒絕,榮伯就不容拒絕道:“這是鄉親們對你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
葉君書推拒不過,最後只得收下。
葉君書牽着孩子們,退開一步,朝鄉親們鞠躬行禮,“這些年,謝謝鄉親們對我們兄弟的諸多照拂。”
如果不是這些淳樸善良的鄉親們這些年的照顧,葉君書一家不可能過得這麽舒心。
葉君書十分感激,也對葉家村産生一種深刻的責任,他一定要榮歸故裏,為村裏人争光,也讓村子将來不愁衣食,孩子們也有學堂上!
葉君書作為秀才公,竟然向他們這些泥腿子行大禮,着實唬了鄉親們一跳,人群一陣閃退避讓,雖不能受子舟這個禮,但他們對子舟的态度更加欣慰和驕傲,他們村裏的葉子舟,就是這麽的重情重義!
榮伯連忙将葉君書扶起,“鄰裏鄉親的,互相照拂是應該的,子舟莫要見外。”
一些感性的老哥兒,早就在偷偷抹淚,到底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孩子。
明阿姆早就哭得不成樣兒,如果不是洛哥兒和葉君致扶着,恐怕都站不穩了。
眼看氣氛更加傷別離,榮伯板起臉道,“好了,大家哭喪着臉像什麽樣?子舟不遠千裏去求學,将來還要科考,這是好事,你們都高高興興的!”
而後對葉君書道,“你記住,不管以後怎麽樣,葉家村永遠是你的後盾。”
葉君書勉強笑着點頭。
時辰不早,葉君書他們該啓程了。
他和師兄将早就哭得稀裏嘩啦的孩子抱上馬車,不多時馬車就在鄉親們的注視下漸漸駛離村口。
他雇傭了兩輛馬車,是先生幫忙介紹的,車廂更大的就坐人,小的那輛就放行李。
秦家大哥當年和他夫郎去雍州去上京趕考時,也是這兩位馬夫送去的,知根知底,信得過,也識路。
秦耀良十分不舍,他昨晚宿在葉君書家,今日前來相送,跟馬車走一段路,他會直接在岔路下車回縣城。
這一別,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見。
“子舟,等到雍州安定下來,莫忘了給我寫信。”秦耀良再三叮囑。
他已有秀才功名,也沒有繼續往上考的想法,所以,沒什麽特別情況的話,他不會去雍州甚至上京。
他會留在縣城,和阿父一起在私塾給學生啓蒙教學,最重要的是寫話本,嗯!
他唯一的好兄弟要離開,秦耀良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就如當年他大哥離家求學,到現在還沒回來過……
阿父阿姆日漸年老,他怎麽忍心也離開呢?他要在家裏陪着阿父阿姆,更何況,如今他已有心上人,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能契回家,他更不舍得離開了。
葉君書同樣舍不得,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你往後別老是惹先生生氣,多陪陪先生和師姆。”先生年紀漸老,自前兩年大病一場,身子就大不如前。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和洛哥兒一起好好孝順阿父阿姆的,說不定過兩三年我就左手右手各一個娃了。”秦耀良嘻嘻地笑道,“子舟啊,你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有喜歡的小哥兒可不要錯過了。”
說完這些還不算,他還叮囑幾個小的,“往後看到你大哥喜歡上哪個的小哥哥,你們可要幫忙将小哥哥勾搭回家做你們的哥麽啊!”
小山和路哥兒認真地點頭,雙胞胎有模有樣跟着學點頭,也不知他們懂不懂,肉肉的小肥臉努力繃起來做嚴肅狀。
葉君書:“……”
馬車的速度越來越慢,岔路口已經出現在大家眼前,秦耀良的神情愈發不舍,他感覺自己還有很多話要對葉家幾兄弟說,但是此時腦中一片空泛無詞,完全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麽。他希望這段路再長點,但是再長,也有到達的時候。
馬車在岔路口停下,終究到了分別的時候。
葉君書從車轅下地,回身看向秦耀良。
秦耀良的視線從葉家幾兄弟的臉上一一劃過,幾雙相似的眼睛也直直的望着他。
他跳下馬車,拍拍葉君書的肩膀,“兄弟,珍重!”
葉君書回拍幾下,“保重。”
秦耀良退到路邊,看着葉君書重新坐到車夫旁邊,兩輛馬車緩緩走遠。
突然兩邊車窗口露出幾顆小腦袋,小胖手努力朝他回屋,稚嫩的聲音此起彼伏,“耀良哥,我們會想你的!”
秦耀良突然就紅了眼。
離別的愁緒感染了孩子們,好一段時間他們的情緒都很低落,葉君書同樣也是,但他到底很快就調節過來。
馬車漸漸駛離豐城縣的範圍。
雍州城府距離豐城縣約莫有一個月的行程,而且要經過臨江邊道。
若是幾年前,他們得等大商隊一起才敢走這條路。
但自從一年多前,朝廷派兵前來剿匪,将臨江邊道大大小小的匪窩都清個一幹二淨。縱官兵離開後或許又有匪窩成形,但已經掀不起什麽風浪。
談起臨江邊道,葉君書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個十分特別的哥兒。
不知三公子現在在何處,是否安好……
臨江邊道安全後,就熱鬧了很多,路上偶爾也能看到來往趕路的馬車商隊。
葉君書乘坐的那輛馬夫姓秦,和先生家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葉君書瞬間倍感親切。
秦叔是個健談的中年漢子,他駕着這輛馬車去過很多地方,這會兒正和葉君書侃侃而談,說着外面的風土人情。
孩子們慢慢的也被吸引了,專注着小臉聽着,聽到感興趣的地方,還興致勃勃的問話,秦叔并不因為對方是小孩子就敷衍過去,反而很認真地回答,一看就是十分有耐心的。
一路上有秦叔幽默風趣的說話,他們倒不覺得路上煩悶了,孩子們打起精神,就對外頭陌生的風景十分好奇,不時互相問話聊天。
葉君書聽了松口氣,孩子們忘掉離別的愁緒就好。
只是到底是在趕路,孩子們連續坐了幾天馬車後,又變得無精打采的,神情都蔫蔫的。
葉君書怕孩子們不适應,弄不好會生病,索性放慢腳步,到達一個城鎮就帶孩子們游玩一下,見識見識世面。
葉君書也對這個朝代的不同風土人情感到好奇,每到一個地方,就增長很多見識。
果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一個月的路程硬生生拖成兩個多月,兩輛風塵仆仆的馬車朝前路駛過。
巍峨聳立氣派非凡的高大城牆赫然在前方出現。
雍州城,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此同時,相隔千萬裏的邊塞,軍中大營。
畫着不知名動物的軍旗迎風招展,偌大的軍營安靜肅穆,只有步伐一致的隊伍來回巡邏。
一匹黑色戰馬從遠處疾馳而來,瞬間引起守門将士的注意。
無數泛着寒光的箭頭指向遠處。
仔細一看,馬背上,正匍匐着一個生死不明的人。
守将觀察一陣,“解除戒備,自己人!”
粗木築成的大門打開,幾個将士騎馬出去相迎,那匹戰馬跑到将士們面前,嘶鳴着停下馬蹄。
背上的人失去平衡,從右側翻落,得虧一将士及時接住。
濃重的血腥氣沖向鼻翼,扶向來人的兩只手瞬間沾滿污血。
而來人已經在垂死邊緣,嘴裏反複喃着幾個字——“大将軍……埋伏……危險……”
随後溘然斷了氣。
“大将軍在哪裏?什麽埋伏?”那名将士臉色一變,可再多的信息已經無從得知,他抱着送信人屍體迅速翻身上馬,“走,回去禀告三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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