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血債血償

米宛是晚上八點才回的醫院，手裏拿着一個保溫杯，裝着她剛煉好的藥。

病房裏劉院長似乎在和米紹說着什麽，十六歲的少年臉色慘白，眸子裏全是焦急，一旁的葉管家也在說着什麽，米宛聽不見，推門走了進去。

見有人進來，三人齊齊轉頭看了過來。

“姐。”米紹看見米宛，焦急的情緒似乎找到了轉移的目标，幾步走了過去，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姐姐。也不知道怎麽了，似乎自從自家姐姐減肥之後，身上就多了一股讓人信賴的沉穩感。

“怎麽了？”米宛問道。

“姐，劉院長說大哥的情況非常奇怪，他召集了院裏所有的專家會診，都查不到大哥昏迷的原因。”米紹害怕道，“姐，大哥不會真出什麽事情吧。”

“這個請放心，米先生雖然昏迷不醒，但是并沒有生命危險。”劉院長見米紹這麽說，連忙安慰道。

“可是你們又查不到我大哥昏迷的原因。”米紹道。

“這個，我們醫院會盡全力醫治的，我已經把米先生的病歷發到全國各大醫院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劉院長說道。

“辛苦您了。”米宛知道，自家大哥的病醫院就是把全世界的專家都請過來也查不到原因，所以也不多問，只是道了一聲辛苦。

“應該的，我還有事先去忙了。”劉院長說着，朝幾人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姐，要不要打電話告訴爸媽？”米紹不安的問道，若是大哥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得盡快通知在國外修養的爸媽才行。

告訴爸媽？米宛想着那個因為知道自己女兒吸毒，氣的心髒疼，去國外一休養就是大半年的父親，阻止了米紹這個沖動的決定。別到時候這個才治好了，那個又趴下了。

“先不要。”米宛轉頭對一旁的葉管家說道，“葉叔，你們還沒吃飯吧，這裏有我，你帶小紹出去吃點東西。”

“是，小姐。”葉管家應了一聲，轉頭對米紹說道，“小少爺，我們先出去吃飯吧。”

米紹點了點頭，有些不情願的跟葉管家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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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走，米宛就把手裏的保溫杯擰了開來，瞬間，整個病房花香四溢。清香袅袅順着呼吸進入鼻腔，不一會兒某個被折騰了一下午依舊昏迷不醒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目。

“醒了？”

米炎茫然的側過頭，見米宛正拿着一個保溫杯站在他的床頭，那股讓他心曠神怡的香氣正是從那個保溫杯裏散發出來的。

“我怎麽了？”米炎緩緩坐了起來，掃了一眼四周，從屋裏的擺設可以看出來，他這是住院了。

“你下午的時候頭疼發作，暈倒了。”米宛說道。

自己暈倒了？米炎皺眉，自己雖然一直被頭疼困擾，但也不至于到疼暈的地步：“現在幾點？”

“八點十分。”米宛答。

“我昏迷了六個小時？”米炎記得昏迷前他還和助理打了一個電話，那時候才兩點剛過。

“給，喝了吧。”米宛把手裏的保溫杯遞了過去。

“你這什麽茶，味道挺好聞的。”米炎下意識的接過，他早就覺得這杯子裏的香氣分外怡人，此時拿在手裏，忍不住又深深的吸了一口茶香。

“這不是茶，這是你花了四百四十四萬買的藥。”米宛說道，“你忽然暈倒，我這才加班加點幫你煉出來的藥，不過你放心，不收你加急費。”

米炎瞅了一眼妹妹，說道：“這是藥？”

“嗯。”

“我要是喝了之後再頭疼，那四百四十四萬你得翻倍還給我。”米炎瞅了一眼保溫杯裏的茶水，幾片淡粉色的花瓣正飄在上頭，雖然從花瓣的形狀一時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麽花，但是這保溫杯裏裝的肯定是花茶沒錯了。

“為什麽要翻倍還你？”米宛疑惑。

米炎仰頭喝了一口茶水，只覺得一股清氣直沖腦門，讓他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他忍不住又低頭喝了一口才答道：“合同無法履行，自然要賠付違約金。”

“你是不是人，連親妹妹都坑。”居然還有違約金？

“要是藥沒有用，那就是你坑我。你坑哥在先，我坑妹有什麽不可以？”似乎是這茶水很合他的胃口，米炎臉上的神情帶着一份愉悅。

米宛掃了一眼自家大哥的太陽穴，發現那團頑固不去的粉色妖力，此時已經在藥力的作用下漸漸散去，不一會兒就消散不見了。米炎也不再是剛醒來時臉色慘白的樣子，整個人在山茶花妖力的滋養下漸漸恢複了生機，變的臉色紅潤，雙目铮亮。

“放心啦，我煉的藥，肯定藥到病除。”米宛自信道，別說林漫語只是借助她媽的力量才施展了這個纏繞術，就是林漫語不是半妖，在她的靈力加持之下，也一定是藥到病除。

“我看是你泡的茶吧。”米炎見自己醒來只見米宛一個人，忍不住問道，“小紹呢？怎麽不見他？”

“哦，你忽然昏倒把他吓的不輕，哭了一下午，我剛讓葉管家帶他出去吃飯了。”米宛坑完哥哥繼續坑弟弟。

米炎蹙眉，他當然不會相信米紹因為他昏倒就吓哭，但是從米宛的描述不難看出，他下午昏倒之後應該很兇險。

“還有這個，還你。”米宛從衣兜裏拿出一塊銀色的男士手表，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米炎扭頭看了一眼，仿佛一點也不意外自己丢失的手表出現在妹妹的手裏，只是淡淡的說道：“我還以為你已經賣出去了。”

米宛一怔：“你知道是我拿的？”

米炎沒說話，只是把手裏的保溫杯放下，拿起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米宛見他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也沒追問，只是嘟囔了一句：“反正我還給你了。”也算是替你妹妹物歸原主了。

“你變了很多。”米炎忽然說道。

米宛的心跳漏了一拍，好一會兒才尴尬的笑了笑：“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不管你變好了還是變壞了，都是我妹妹。”米炎道。

米宛的心跳忽然加快，一股不屬于自己的情緒從心底溢了出來，腦海裏如幻燈片一樣的閃過原主戒毒時的痛苦經歷，以及米炎冷冰冰的話語：只要人不死，就不許回來。

“你當初不是很嫌棄我嗎？”因為帶着原主的情緒，這話說出來帶了一股很濃的怨氣。

“沒錯，我是嫌棄你，嫌棄你蠢，嫌棄你沒有骨氣，嫌棄你自卑，嫌棄你胖……”

“你夠了！”米宛忍無可忍。

“但是吸毒不行。”米炎繼續說道，“你再蠢都沒有關系，但是不能吸毒。我送你去墨林別墅，就是想斷了你所有的退路，想要讓你明白，自己作的死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樣你或許能成長一些。”

“你就不怕我真的死了？”米宛忍不住的問道，為自己也為原主。

“如果放任不管，不用多久，你自己就把自己吸死了。”米炎帶着葉管家在公寓找到米宛的時候，滿地都是注射用的針頭，米宛使用的劑量太大了，再加上她本身就胖，身體一直不好，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直接就說了。如果不盡快戒毒，米宛活不長。

米宛沉默下來，她不想評價米炎的做法，但是那團萦繞在她心口的怨氣卻悄然平複了下來。

“我還有事，先走了，藥記得都喝光。”米宛轉身要走。

“祝賀你，戒毒成功。”

米宛轉頭，只見米炎靠在床頭，手指扶着腕間的手表，輕聲道：“我為你驕傲。”

米宛笑了笑，眼眶有些濕潤，原主等了一輩子的話，最終卻還是沒能聽見。

出了醫院，米宛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嘀嘀嘀的，仿佛有好多條消息一起發了過來。

麻雀精：老板，聽說你殺了一個半妖？

向真：你殺了半妖？

關裏：學姐，你是不是殺了一個半妖？

消息傳的還挺快，他們三這就知道了？

米宛也不瞞着，統一恢複：嗯！

麻雀精：我擦，老板，你這是幹什麽，周圍有監控嗎？有人證嗎？沒有的話堅決不要承認。

向真：你不是給妖治病的嗎？你怎麽又殺妖了，妖族已經投訴到協會了。

關裏：學姐，你殺的半妖好像是花族族長的嫡系徒孫，花族族長是七階巅峰大妖，她最是護短，你要小心。

感情那只山茶花妖還是只有背景的妖？

米宛繼續低頭回複：殺都殺了，愛咋咋地吧。

三人同時回過來一串省略號，整齊劃一的米宛都想給他們拉個群。

集體無語完，三人又分別給米宛發了消息過來。

麻雀精：老板，我們醫院才開張五天，我不想失業啊[大哭表情包]。

向真：會長已經派人去抓你了，你要是跑不掉不要說是我洩露的。

關裏：有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去找我們族長，他和花族的長老有些交情。

米宛正要回複，身邊忽然圍過來三個人，兩男一女，男的大約五十來歲，女的大約三十幾歲，見米宛擡頭，中間的女人說道：“你是米宛？”

“幹嘛？”米宛問道。

“我們是捉妖師協會的。”女人出示了一個類似證件的東西，快速的從米宛眼前掠過就收了起來，然後繼續說道，“因為你違反人妖兩屆協定，殺害半妖林漫語，現在請你回協會接受調查。”

“我要是不去呢？”米宛問。

眼前三人靈力瞬間湧動，呈三面夾擊形勢圍住米宛。

六階捉妖師，三個都是，白峰還真是大手筆了。米宛笑笑，揚了揚手機說道：“開玩笑的，我回個消息，就跟你們走。”

米宛低頭，給葉管家發了條消息，說自己有事今晚去同學家住，然後收起手機和三人離開。

二十分鐘後，米宛坐在了捉妖師協會的審訊室裏，白峰親自審訊，他倒了杯茶坐在米宛對面，一臉的惋惜。

“米宛同學，你怎麽這麽想不開。”

“林漫語用纏繞術害我哥，我殺她是為了解開術法，我并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對啊？”米宛反問道。

“你說她用纏繞術害你哥，那你哥的纏繞術解開了嗎？”

“當然解開了。”

“那你不就沒證據了。”

米宛一怔。

“你沒有辦法證明半妖對令兄施展了纏繞術，但是你奪她妖魂的事情卻是證據确鑿，妖族如果要找你問罪，我們協會也不好保你啊。”白峰跟米宛分析道，“而且你殺的是半妖，情況就更加複雜了。”

“半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米宛記得樊辰好像也說過，半妖是什麽人妖和諧的标志。

白峰解釋道，“人妖通婚，是當初捉妖師協會和妖族簽訂和平協議後非常重要的一項舉措，它代表了妖族和人類和平相處的誠意，半妖的存在是這份誠意的證明和象征。如果有一方傷害半妖就相當于在撕毀這份協議，後果非常嚴重。”

“不就是兩族聯姻嘛。”米宛明白過來，“那按你這麽說，半妖因為身份特殊，所以做了壞事也不用負責任了。”

“當然不是，半妖犯了事，你可以找齊證據通報協會，協會會聯合妖族一起審理，但是絕對不能動用私刑。”白峰說道。

“這麽麻煩，那我殺都殺了，你們想把我怎麽樣？”米宛聽着這些條條框框就頭疼，要是真按照白峰的辦法來，最後能不能殺了林漫語煉藥不說，就算最後能解開纏繞術，自家大哥還不知道要昏迷多久，她可不是這種有耐心的人。

“按照兩族的規定，你會被終身幽禁。”白峰說道。

“呵……”米宛聽着冷不住笑了出來，就因為她殺了一只作死的半妖，捉藥師協會要終身幽禁自己？

“當然，要是想保住你，我們也不是沒辦法。”白峰忽然話風一轉。

“有條件呗。”前面說的那般嚴重，到最後忽然來一個峰回路轉，擺明了要開條件嘛。

白峰哈哈笑了兩聲：“你既然猜到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說了。如果要保住你，捉妖師協會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所以我們希望米宛同學能答應我們幾件事情。”

“說來聽聽。”米宛感興趣道。

“第一，你那個寵物醫院不能再開了，以後給妖族治病的事情必須聽捉妖師協會的安排，第二，加入捉妖師協會，為協會服務。”白峰說道。

米宛又忍不住笑了，這白會長打的一手好算盤啊，這是把終身監禁換成簽賣身契了。

“米宛同學，意下如何啊？”白峰笑眯眯的問道。

“呵呵呵呵……不行。”米宛學着白峰的樣子堆了滿臉的笑，但就是不答應。

白峰表情一僵：“米宛同學，明天妖族的人過來，他們不會像我這麽客氣。而且你殺的這只半妖是花族族長的嫡系徒孫，它是七階巅峰大妖，又最是小氣護短，她要是一個不高興動起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沒事，我也想見識一下七階巅峰的大妖是個什麽樣子的。”米宛無所謂道。

“我知道你修為不錯，但是六階之後，每升一級，妖力就會有質的變化，更何況花族族長是一只腳邁進八階的大妖，你肯定不是他的對手。”白峰說道。

“沒事，我倒是覺得妖族不會把我怎麽樣，畢竟，我可是唯一可以驅除妖毒的人。”米宛笑道，“殺了我，對他們能有什麽好處？”

“你說的沒錯，妖族可能不會殺你，但是他們很可能會要求你無條件給妖族治病。”白峰說道，“你也是捉妖師，我上次發給你的那份文檔你也看過。在妖族幼崽不斷退化的前提下，我們捉妖師的數量才堪堪和妖族達成平衡。如果你再繼續這樣公開的，無條件的為妖族治病，你有麽有想過人族的未來？”

“當有一天妖族的數量遠超過捉妖師的時候，五百年前的那場大戰頃刻間就會重演。”白峰說服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協會總部才會授意我不惜代價保住你。但是我們保住你，不是為了讓你出去繼續給妖族治病的。話說到這裏，我不妨給你透個底，就算妖族不追究這件事情，協會也不會放你出去了。”

米宛目光一冷，她倒這時候才真正明白捉妖師協會的意圖。以前他們不好正面找自己麻煩，是因為找不到借口，如今自己給了他們一個借口，那麽他們就會借着這個借口，把自己困死在協會。用一句簡單的話來總結，大概是，不能為我所用的，就直接毀掉。

為了保護人妖之間的平衡，捉藥師協會還真是不惜一切代價啊。

“如果我說，我給妖族治病，不會影響人妖之間的平衡呢？”米宛問道。

“怎麽證明？”白峰問。

米宛沉默，他相信樊辰的話，是因為親眼見證了神木的死，見證了樊辰拯救山脈的決心，更是因為她從五百年前來，她清楚的明白這五百年來天地靈氣的消耗真的和自然環境的變化有關系。所以樊辰的話她信，但是她說的，捉藥師協會卻不一定會相信。或者說，哪怕他們有些相信，也不敢冒這個險。

畢竟比起一個虛無缥缈的猜測，毀掉一個捉妖師更容易一些。

“你好好想想吧。”白峰見米宛的神色終于凝重起來，也不再多說，起身離開審訊室。

米宛坐在桌前，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手機的提示音再次響起才回過神來。捉妖師協會畢竟不是監獄，白峰并沒有沒收她的手機。

米宛摸出手機，上面是向真給他發的消息：談的怎麽樣，我看會長的神情不大好啊。

米宛嘆了口氣，回道：你們會長要弄死我。

向真：不可能吧，會長趕在妖族之前去抓你，我聽說是想保你啊。

米宛：他是怕我被妖族抓走了，以後免費給妖族治病。

向真：那你就不要給妖族治病啊。

米宛：你們會長還要我簽賣身契。

向真：那這樣……也總比被妖族抓去好。

米宛：不自由毋寧死。

向真：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些有的沒的。

米宛：你不懂。

米宛嘆息，都怪自己太能幹，殺只半妖惹出這麽多事：“早知道下午就該兩株花都殺了泡茶喝，也就沒這麽多事了。果然還是掌門說得對，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心軟是病啊。”

“後悔了？”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米宛的耳邊響起。

米宛一怔，扭頭看去，只見一株嫩綠的藤蔓正從光潔的大理石縫隙間穿出來，一朵紫色的小花正朝着她的方向，盛開着。

“樊辰？你在哪兒？”藤蔓在這裏就證明樊辰在附近。

“隔壁咖啡廳。”紫色的小花裏傳來樊辰的聲音。

“你是知道我被抓，所以特地過來的？”

“嗯。”

“幹嘛，要劫獄啊？”米宛笑道。

“一個捉妖師分會，不用我劫獄，你若想跑，他們也攔不住你。”

“這倒是。”要跑當然不難，難的是像以前那樣平靜的生活，“別用藤蔓說話了，用手機聊吧，省點妖力。”

米宛話落，嫩綠的藤蔓并沒有退去，而是又往前靠近了幾分，停在米宛手邊。

“你設個結界，阻隔一下妖力。”他一會兒放出的妖力有點多，怕驚動捉妖師協會裏的人。

“幹嘛？”米宛雖然疑惑，卻還是在藤蔓周圍布置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結界，等米宛的結界布置好，那株綠色的藤蔓忽然迸發出巨大的妖力，凝結成一個手環的形狀從藤蔓上掉了下來，落在米宛手邊。

“帶着這個。”樊辰說道。

“你給我一個附加你妖力的手環幹嘛？”米宛疑惑着拿起手環，這道手環的妖力很強，而且是樊辰的本源妖力，無比精純。

“明天有用。”說完，藤蔓晃了晃，轉瞬消失在地底。

有用，有什麽用？米宛雖然疑惑，卻還是把手環戴在了手上。

隔壁的咖啡廳裏，樊辰拿出手機，給自己的助理打了一個電話：“你去一趟花族，告訴花族族長，族人被殺一事，絕不妥協，必須血債血償，讓她親手誅殺害她族人的捉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