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養傷

晚上七點十一分，川城所有居民的手機裏同時收到一條地震預警信息：一小時後，川城會有地震，強度三級左右，局部會有震感，請市民不要驚慌。

“一小時後？地震預警已經可以提前這麽久預測到了嗎？”

“肯定是假的，地震預警什麽時候準過？”

“那萬一要真有地震呢？”

“随便啦，反正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要不九點之前不要回家了，在廣場待着。”

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吃飯逛街的川城市民簡單的議論了幾句，然後就該幹嘛幹嘛去了，一直到八點十一分的時候，整個川城真的開始震動起來，才重新引起了市民的注意。

“我去，真的地震了？”

“八點十一，正好一個小時？”

“我以後再也不罵地震局是吃幹飯的了。”

“那現在怎麽辦？”

“三級小地震，晃一下就過去了，繼續吃。”

短暫的驚慌過後，淡定的川城市民繼續該幹嘛幹嘛去了，全然不知道一場毀滅級的地震剛和他們擦肩而過。

另一邊，吸收了蓄力大陣大部分妖力的樊辰松開了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木劍。在他松開的瞬間，木劍劍身忽的一陣顫動，接着一股強大的妖力從地底冒出裹住整個劍身，而後被木劍吸收。随即劍身開始拉高變長，劍柄的位置開始抽枝發芽，木劍的形态慢慢模糊演化成了一棵參天巨木。

饒是如此，巨木也沒有停止，它繼續不斷的生長着，枝幹越長越長，越長越大，葉片從嫩芽到碧綠再到枯黃最後從枝頭掉落，如此循環往複。短短五分鐘的時間，春夏秋冬在這株新生的巨木之上來回了數十個輪換，才算停止。

“這是什麽？”米宛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同時目瞪口呆的還有在一旁揉着老腰的魏老。

“這是大陣中殘餘的妖力。”樊辰回答道。

樊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和他平常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正仰頭凝望巨木的米宛奇怪的轉過頭，然後她發現，樊辰正跌坐在地，神色一片慘白。

“你怎麽了？”米宛連忙跑了過去。

“沒事。”樊辰搖了搖頭，不過，他此時表現出來的狀态和他說出來的話截然不同。

“是因為地震的關系嗎？”她趕到這裏的時候樊辰就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定在了陣法中心，後來蓬言受傷逃走，樊辰也沒有從陣法中離開，而是讓自己通知捉妖師協會，告訴他們地震将在一個小時後發生，讓他們給市民預警。

地震等級只有三級，雖然不足與對城市造成傷害，但三級地震也是地震，也就是說，樊辰并沒有在蓬言引動大陣前成功阻止他。而蓬言的目标是把川城震成廢墟，他不可能只準備三級地震這種沒什麽威力的地震，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樊辰用了什麽辦法降低了地震的強度。

不一會兒，米宛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委。

“我強行收回了大陣中的大部分妖力，這部分妖力是蓬言的，我需要時間煉化。”每一只妖的妖力屬性都不同，若不是自己修煉出來的妖力進入自己體內的話會被妖丹排斥，造成反噬。哪怕是吞噬同族的妖丹，妖族也必須閉關煉化才能把妖丹中的妖力據為己有。樊辰為了降低陣法的強度，強行收回了蓄力大陣中七成的妖力，此時他體內的經脈以及妖丹之中，本源妖力和外來妖力正在産生巨大的沖撞。

“我看看。”說着，米宛伸出兩根手指頭搭在樊辰的脈搏之上，一縷輕柔的靈力進入樊辰體內。但是這一次，她的靈力沒能順利的進入樊辰的丹田，而是在進入經脈的一瞬間就被兩股龐大的力量給絞殺了。

米宛臉色一白，她的靈力只不過冒個頭就被這兩股妖力給絞殺了，那此時全身都充斥着這種妖力的樊辰，該多痛苦。

“沒事。”樊辰見女孩慘白着一張臉不說話，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腦袋安慰起來。

“我的靈力一進去就被絞殺了，你怎麽可能沒事。”這麽強大的殺傷力，哪怕是她想用靈力幫樊辰治療都做不到了。米宛的心頭忽然一陣一陣的疼起來，眼裏也忍不住冒出一層水霧。

樊辰不會要死了吧，自己剛才還用雷電劈他來着，他要是死了，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還是她自己。

“你不要死~~”米宛忍不住喊道。

“我不會死的。”樊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你的身體……”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樊辰頓了頓，目光望向不遠處的魏老。

魏老咳了一聲，很識時務的的轉過身去。

“什麽秘密？”米宛主動湊了過去。

樊辰垂下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是不死身，只要這世上還有一只妖活着，我就不會死。”

米宛瞪大了眼睛，不過神情依然帶着懷疑。

“你忘了嗎？我的妖丹可以自愈。”樊辰只好又提醒道。

“所以，你真的不會有事？”想到樊辰那顆可以自愈的妖丹，米宛總算是多了一點信心。

妖族的本體是無比強悍的，只要妖丹不滅，再重的傷他們也能自動修複。也就是說樊辰體內的經脈雖然會在兩股妖力的作用下不斷的崩碎，但是妖丹的力量會很快修複崩碎的經脈。如此循環往複，直到樊辰煉化這股妖力為止。

但是這樣不間斷的破壞和重生，痛苦卻是無法避免的。

“嗯。”樊辰再次保證道。

“那你現在是不是很疼，有沒有辦法可以止痛，止痛藥行嗎？我這就給你去買。”米宛急切的問道。

“止痛藥沒用的，除非……”樊辰話到一半又快開始欲言又止了。

“除非什麽？”米宛着急道。

“除非……”樊辰笑了笑，輕聲道，“你回答我之前問你的那個問題。”

“什麽問題？”米宛一聲沒反應過來。

“你說的話，還算數嗎？”之前他問過米宛一次，當時米宛嗯啊了兩聲後就敷衍了過去，沒有正面回答他，他在忙着吸收妖力也沒有繼續追問，此時，他忍不住的又問了一遍。哪怕米宛還是不會正面回答他，但是看着她羞紅了臉別扭的樣子，樊辰也覺得很有意思。

“我……我……”米宛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接着忽然顯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來，然後朝樊辰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米宛這一下，倒是又把樊辰給整懵了，這是……同意了？但是，你那副要視死如歸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好啦不逗你了，我知道你還沒考慮好。”雖然他很希望米宛能接受他，但絕對不是這種脅迫似的答應，他活了這無盡的歲月，這點驕傲還是有的。

聽了這話，原本還一副視死如歸表情的米宛猛的擡起頭來，接着她狠狠一推，把坐着的樊辰給推了一個倒仰。

樊辰倒吸一口涼氣，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米宛心一驚，想起樊辰的傷勢，懊悔的正要回頭去扶，這時天空忽然傳來一陣妖力波動，一只通體火紅的狐貍正緩慢降落下來。

“八階狐妖？”魏老沉聲道，據他所知，妖族唯一的八階狐妖是妖王的護法。

“大人。”狐妖從空中降落，降落的過程中身體幻化成人形，落在樊辰身邊。

大人？魏老又是一驚，能夠被妖王護法稱之為大人的，估計只有妖族那位神秘的妖王大人了吧。所以剛才那個疑似自家掌門追求者的家夥是妖王？

魏老右手成拳一下擊打在自己的左手上，一瞬間想通了許多事情。怪不得自家掌門身為捉妖師卻願意給妖族治病，感情是因為她在和妖王談戀愛？怪不得這次蓬言突破封印，妖王會這麽積極，感情他喜歡自家掌門？人妖兩屆這是要聯姻啊~~~

魏老張着嘴，巨大的信息量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雖然說現如今人妖兩屆表面上是和諧的，但暗地裏依然互相防備，人族和妖族雖然也有聯姻，但都是些修為弱小的普通妖族和普通人類，強大的捉妖師門派可是絕對禁止和妖族聯姻的。現在怎麽辦？自家掌門好像馬上就要和對方搞……咳……是發生一段禁忌的戀愛關系，那自己是阻止呢還是不阻止呢？

思考了片刻後，魏老摸了摸自己濃密的胡須，輕聲感嘆道：“我退休了啊，關我什麽事。”

是的，他已經不是玄霧山掌門了，現任掌門想幹嘛，他才管不着呢。

另一邊，米宛見全俊才忽然出現，自然的停住了自己要去扶起樊辰的動作，她站在一旁等着全俊才把樊辰扶起來。

“大人，您怎麽了？”全俊才從來沒有見過妖王大人這麽虛弱的樣子。

“我剛才吸收了太多妖力，需要一段時間煉化，帶我去萬物公園。”樊辰的傷勢似乎又嚴重了一些，嘴唇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

去萬物公園？大人這次又要幻化出本體來修養嗎？看來這次大人傷的很重。

“我這就帶您去。”說着，全俊才再次幻化出本體，馱起樊辰，轉頭朝米宛道別，“米大師，再見。”

說完，不等米宛反應，全俊才踏空而行轉眼消失在米宛眼前。

“……”米宛，我話還沒說完呢。

見妖族的妖都走了，魏老這才扶着老腰走了過去：“掌門，剛才那是妖族護法和妖王嗎？”

“嗯。”米宛點頭。

“你和妖王在搞對象？”他雖然不打算管，但是他打算八卦。

米宛扭頭，沉默的望着魏老。

魏老自覺自己可能多嘴了，于是連忙轉移話題：“那什麽，我們趕緊回川城吧，這棵樹還得找捉妖師協會的人處理一下，不然山頂上忽然多出來這麽一棵參天巨木還真不好解釋。還有躺在那的廚子，他是被蓬言帶過來的吧，也得想辦法處理一下。”

“你處理吧。”米宛和捉妖師協會關系不好，這種事情還是交給魏老頭吧。

“那行，那我們先回川城，然後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魏老提議道。

“不要，你把人交給捉妖師協會，我們坐直升機回去，我明天還有課呢。”米宛答道。

“都聽您的。”魏老拿出手機，聯系了捉妖師協會的人。不一會兒就有六個穿着制服的捉妖師從山下趕了過來，他們帶走了昏迷的胖廚師，又派車把米宛和魏老送去了停機坪，讓他們坐直升機回去。

兩個半小時後，兩人順利返回康城。

“掌門，我讓司機送您回去吧。”兩人一下飛機，就有專車等在那裏。

“不用了，我打輛車就行。”就一輛車，如果先送自己回去再轉回玄霧山估計都得一兩點了，魏老頭年紀一大把，熬夜不好。

“好。”魏老想了想又說道，“掌門周末的時候有空嗎？”

“幹嘛？”米宛問道。

“咳……今日見掌門大發神威，老朽新生佩服，所以想讓掌門回門派給年輕弟子們指點一二。”魏老小心的說着，臉上帶着一抹期盼。

米宛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什麽大事，于是說道：“行吧，周六下午讓人來寵物店接我。”

“诶！”魏老沒想到米宛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頓時喜上眉梢，“我一定準時派車去接掌門。”

從機場出來，米宛用手機叫了一輛車回家。回家後，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見隔壁的院子黑乎乎的一片，才猛的想起來樊辰又去養傷了。

又？是了，之前立春的時候樊辰也去養過一陣子的傷，那次好像養了兩個禮拜呢，也不知道這次要養多久。

思索間，米宛拿出手機給樊辰去了一條信息：（你這次要修養多久？）

樊辰的消息沒有如往常般立刻回複，米宛等了一會兒之後猜測樊辰可能在療傷的緊要關頭，于是沒有繼續再等。放下手機，拿了睡衣去衛生間洗漱去了，等她洗漱完，手機收到了樊辰的回複。

樊辰回複的消息很長：（放心，我沒事，最多一個禮拜就可以恢複了。還有，蓬言的事情不用擔心，他這次中了你一劍，又用血遁肉體脫身，傷了本源，短時間內不會再搞事情了。）

“我又不是要問你蓬言的事情。”米宛不高興的戳着手機裏樊辰的頭像。

最後那一劍米宛幾乎調用了她身上所有能用的靈力，玄鐵劍又是十階法器，再加上蓬言當時為了布置法陣本身就損耗了不少的妖力，所以她那一劍的殺傷力有多大，她再清楚不過了。蓬言沒死，但是短時間內肯定好受不了，而且現在天地靈氣稀薄，它就是要養傷也得養許久。

“叽叽~~”這時，小松鼠又被米宛吵醒，揉着眼睛從樹屋裏爬出來，不滿的叫着。

“天天睡，什麽時候才能修煉出人形。”米宛伸手去戳小松鼠的尾巴，如常怼道。

“叽叽~~”（我剛剛修煉完才睡覺的。）

看見小松鼠，米宛又生出一股傾訴的欲望來：“今天魏老頭說，我和樊辰看起來像是在搞對象。”

“叽！”小松鼠激動的渾身炸毛。（人類，你居然還沒有放棄你的癡心妄想。）

淩晨時分，一只漆黑的鳥兒從空中落下，停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上。

終于回到康城了。

漆黑的鳥兒戒備的左右看了看，确定這周圍都只是普通人後，頓時放下心來。

這只漆黑的鳥兒正是受傷逃走的前妖王蓬言，蓬言受了很重的傷，需要一個靈氣充足的地方養傷，而作為妖族的守護神，樊辰常年居住的康城是目前世界上靈氣最充足的地方。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樊辰肯定想不到他敢回來康城養傷，而且以他如今的形态，只要小心的收斂氣息，就算是樊辰也感知不到他。

經歷了一場大戰，又飛了一夜，蓬言此時疲憊至極，放松下來後，它依靠着樹幹慢慢的陷入沉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空漸漸露出一片灰白，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有鳥兒從樹梢間飛過，它們在樹之間發現了這只漆黑的鳥兒本能的避開沒有落下。接着不遠處的馬路也開始熱鬧起來，人類從沉眠中蘇醒開始一天的活動。有準備上班的，有準備開門做生意的，有牽着小朋友的手送孩子們去幼兒園的。

蓬言休息的樹，正好長在一家幼兒園裏。

爆米花幼兒園的門口，一個個小朋友被家長交到老師的手中，小朋友們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他們和爸爸媽媽們揮了揮手道別，就開開心心的跑進去玩耍了。

十幾個小朋友在操場中心的一棵大樹下玩耍，一個只有三歲半的小班小羅莉走路不穩，左腳拌到右腳，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

“哇~~”的一聲，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整個操場。

正在閉目休息的某只妖王，被魔音吓的一個激靈，随即腳爪不穩，啪嗒一聲栽倒在地，正好落在哭泣的小蘿莉面前。

“咦，小鳥~~”小羅莉小手一抓，準确的捉住了一只愣神的妖王。

“……”蓬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