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英俊的驢

季恒=冷酷無情+不可理喻+蛇精病

毋庸置疑,這是江筱葉的結論。男人自顧自地在前面大步走着,而她只能扶着牆,雙腿發軟地跟在後面,緩緩的前行。

走出房門,江筱葉不由得微微一怔,沒了令人頭暈眼花的黑白格子牆,暖色系木頭地板鋪就的長廊上,挂着幾幅田園風格的油畫,淺色壁紙搭配小碎花的窗簾,一派溫馨甜美的格調。

沿着旋梯下去,客廳裏百合花型的吊燈,夢幻般的白色壁爐和歐式家具看起來既随意又精致,充滿少女般羅曼蒂克的情懷,或許是前後對比過于鮮明,她簡直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果然是精分!江筱葉偷偷看了一眼男人筆直的背影,暗暗腹诽道。

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季恒忽然停住了腳步,微微偏過頭,目光卻并未看向她:“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房子,除了我的卧室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保留着以前的樣子。”

“哦。”江筱葉心虛的點了點頭。

從樓上到樓下,客廳到餐廳的距離,不過是數十米之遙,她卻仿佛走過了萬裏長征,氣喘籲籲的倚靠在長餐桌邊,雪白的桌布,中間裝飾着仿真花卉,左邊擺放的是意大利海鮮面,右邊的是清粥小菜。

“路都走不動,就吃些清淡的吧。”

不用季恒說,江筱葉也知道自己該坐在哪邊。如果男人能夠稍稍修飾一下自己的表達方式,她說不定會感激他的善解人意,而不是腹诽那令人讨厭的讀心術。

江筱葉在清水白粥前坐下,執起筷子,心不在焉地點了點眼前那碟幹癟的豆腐乳,視線卻不由自主的飄向對面不斷散發着香氣的意面,紅寶石般的番茄,色澤新鮮的口蘑,花瓣狀鋪層的蛤蜊,看上去就很美。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季恒卻面無表情的用叉子卷起面條,慢吞吞地送進嘴巴裏,活像一頭英俊的驢在索然無味的咀嚼自己的幹草。

“我不喜歡意面。”

江筱葉懷疑季恒的視覺神經其實是紅外線做的,她的嘴角剛咧到一半,他就突然擡起頭,将自己不懷好意的偷笑逮了個正着。

“不過,你似乎很喜歡。”

“是嗎?”

季恒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你的事,我都記得。”

“呵呵。”江筱葉覺得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豎起來了,此刻,如果有面鏡子的話,她凝固在臉上的笑容一定也驚悚無比。

“這……屋裏就我們兩個人嗎?”

“每周一、三和五,阿姨都會來打掃一次,其餘的時間自給自足,開源節流。”

江筱葉環顧了這美輪美奂的別墅片刻,總覺得“開源節流”這四個字用在這兒格外的玄幻。

季恒皺着眉,近乎一大半的意面都剩在了盤子裏:

“我去上班了。”

“我呢?”江筱葉擡起頭。

“你就呆在這兒,哪裏都不要去。”季恒站起身,目光複雜而幽深的看着女人,“沒有人會想到這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管你明不明白,只要照我的話做即可。”

“我有些累了,可以回房間了嗎?”

“随便,我會在今晚七點之前回來。”

簡簡單單的午餐,為了幾口薄粥,近乎耗盡了江筱葉全部的力氣,她拖着腳步又回到季恒的卧室。薄如蟬翼的陽光照進了格調陰冷的房間,似乎極力想将那抹無聲的尖銳撫平,江筱葉慢慢的走到窗口,向窗外看去。

夏日正好,庭院深深,記憶中的雨已杳無蹤跡,圍牆周邊瘋長的樹像一堵奇形怪狀的高牆阻斷了所有向外的視線,季恒果然不是個有情調的人,竟然對幹涸的噴水池和破舊的秋千視而不見,園中僅剩下幾朵野花點綴在肆意入侵的荒草中,孤零零的綻放。

不知為什麽,這景象刺痛了江筱葉的視線,所有的思緒在一瞬間像鏡子般墜落在地,四散成碎片,發出痛苦的悲鳴。什麽都不想再看,什麽也不想再想,只要回到床上,陷入柔軟的枕頭中,枕上那一點殘留的煙草味反而讓她無比的心安。

“喂,喂,醒醒,要睡多久,你是小豬嗎?”

氧氣一點點從胸口抽走,呼吸變得困難,江筱葉痛苦的睜開眼,發現男人正捏着她的鼻子,一臉戲谑。

“吃飯了。”

“哦。”

卧室裏暗暗的,走廊裏的燈光在房間裏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印下長長的方形的亮影,她像夢游似的跟随季恒下了樓。晚餐依然是乏味無比的白粥,不過這回季恒似乎終于良心發現,和她吃了同樣的東西,沒有繼續拿海鮮意面折磨她的胃口。

隔着美麗的裝飾花卉,季恒淡淡地看着慘淡的吃着白粥,憔悴如鬼的女人,半晌,說道:

“季家不養吃閑飯的人,等你好些了,就去我那裏工作吧。”

“所謂的季家好像只有你一個人。”江筱葉白眼瞪着季恒,“直說好了,反正我身無分文,除了打工,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目前沒有。”

“我很好奇,當初是怎麽會接受你的求婚的?”

季恒微微勾起嘴角:“這說明你的眼光獨到,品味與衆不同。”

“我現在後悔了,能取消我們之間的婚約嗎?”

“不能。”季恒不假思索,一口回絕。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江筱葉挑起眉,一雙黑眸半明半暗的望向男人。

“自作多情之前,請先照照鏡子。” 桔黃色的燈光下,季恒俊美的臉龐如雕塑一般端正而冰冷,眼神卻透着一絲意味不明的促狹。

“那是因為什麽?”

“我不喜歡好奇心過于旺盛的女人。”季恒不冷不熱的說道, “不過,如果乖乖聽話的話,會有額外的獎勵。”

“獎勵?”

“一周後盧城有一場盛大的婚禮,到時候我會帶你一起去參加。”

“沒興趣。”

“你不想知道新郎和新娘是誰嗎?

“如果你一定要說,就請別賣關子。”

江筱葉嘆了口氣,她發現和季恒共處的每一秒,都在秒殺自己的腦細胞,指不定哪一天,這個小氣鬼就會将她扔在大街上,到那時,她絕對不再掙紮,遵從命運的安排,反正累死和餓死的結果都差不多。

“新娘是林黛,新郎——李子峰。”

最後三個字,季恒咬得極重,面部微露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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