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繼母
其實,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注定的,只不過除此之外別無選擇而已。
包裹在質地精良薄如蟬翼的晚禮服裏,整體的感覺是舒服的,舉手投足間,銀色高跟鞋在長長的裙踞下若隐若現,花紋奇特的金色手镯閃閃發光,似乎出于女人的本能,一種難以言喻的優越感,此時填滿了江筱葉的身心,仿佛她的人生本該如此華美至極,鏡中曾經出現的那個穿着病服,面色若鬼的女人不過是一場夢中的幻影而已。
如果不是季恒的眼神太過直接,江筱葉甚至都不願脫下這條長裙。
“換了吧。”季恒看了一眼女人,“再過兩天,你就可以穿上它參加婚禮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打扮得漂亮嗎?”
“矯飾只是一種對外的武裝罷了,在我面前毫無必要。”
季恒淡淡說道,方才驚豔的目光如同深海沉船一般漸漸消失在深邃的眼底。
日複一日,江筱葉終于擺脫了頓頓喝粥的魔咒,季恒開始允許她吃米粥以外的食物,再加上睡眠充足和水果面膜的作用,周波眼睜睜看着她的臉漸漸有了光澤,從蒼白的幹饅頭變成了剛出爐的帶着誘人香味的小圓面包,兩只爪子卻依然不停地掰着小塊的黑巧克力不肯放下。
“兔子,知道胖子是怎麽變胖的?”
“怎麽變胖的?”
“吃胖的!”周波龇牙咧嘴,在她耳邊爆吼道。
江筱葉沒有說話,目光卻飄向了電子日歷。
順着她的目光,周波瞟了一眼日歷:“做好準備了嗎?”
江筱葉笑了笑:“不知道。”
“放心吧,只要經過我的手,就算不能豔壓群芳,至少也會驚豔四座。你可以等新娘致辭,林黛哭的妝都花了的時候再出場,保證……”
“啪”地一聲,江筱葉毫不留情的将巧克力包裝紙拍在周波的臉上。
“哎喲,好兇,近日脾氣漸長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某人呆久了,他的言行舉止,他的桀骜不馴都不知不覺地沾染上身,江筱葉張開手臂,伸了伸懶腰,慢慢走出客廳,看向院子裏的那扇門。
明天,她将走出那扇門,所有一切也将不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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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做夢了。
奔跑,奔跑,奔跑……
黑暗中,一盞燈也沒有,她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亂撞,沒有出口,沒有道路,可不知為什麽,冥冥之中,她知道這是季恒家的院子。
冰冷的石頭割傷了她的腳,樹枝擦破了她的衣服和小腿,不覺得疼,只有無聲的恐懼淩遲着她的心,突然,所有的燈都詭異的亮了起來,剎那間刺痛了她的眼睛,江筱葉回頭一看,沒有石頭,沒有花木,身後什麽都沒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和無窮無盡鮮紅的血,迅速地蔓延至四周的每個角落,眼看快要淹沒了自己。
“啊!!!”
“啊啊啊!!!”
江筱葉從比自己還要駭然的尖叫聲中驚醒,猛地睜開眼,對上一人一狗四只大眼。
周波拍了拍胸脯:“哎呦喂,我的媽呀,吓死我了。午睡就午睡,瞎叫什麽啊!”
“這是什麽?”江筱葉從客廳的沙發上坐起身,指了指面前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伸出舌頭舔着自己手指的小白毛球。
周波揉了揉小白毛球亂糟糟的腦袋,滿臉慈愛:
“這是我的小寶貝,叫斯蒂夫。斯蒂夫,來,認識一下江阿姨,她沒什麽特長,和你差不多,就是懶,愛睡覺。”
江筱葉都快被周波磨得沒脾氣了,看在萌物的份上,大人不記他小人過。
“時間不早了。”周波将毛團丢進女人的懷裏,“季恒應該快回來了,今兒我們就不做面膜了,直接上妝吧。”
都說物像主人型,斯蒂夫非但不認生,反而是個自來熟,它在江筱葉懷裏團團轉了一會,然後調整成最舒服的姿勢,開始閉目養神。
“今晚,斯蒂夫就托付給你,你要好好照顧它,別弄丢了哦。”
“你讓我把它帶去參加婚禮?”
“哼,要不是季恒非要這麽做,我才不把我的寶貝交給你呢!別磨磨蹭蹭了,我們趕時間。”周波提溜着江筱葉上了樓。
“這是為什麽?”
“笨,真笨!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還不是他擔心你緊張害怕嗎,就想讓斯蒂夫那溫暖蠢萌的小眼神治愈你那不争氣的小心髒呗。”
當江筱葉抱着斯蒂夫緩緩下樓的時候,一身西裝革履的季恒正背着手,站在在客廳裏。
四目相對,男人英氣逼人,女人明豔不可方物,恍若一對璧人。
一見季恒,斯蒂夫立刻胡亂蹬着四肢,從江筱葉懷裏掙了出來,撲到季恒腳邊,歡快的圍着他,搖着毛茸茸的尾巴東嗅西嗅。
“走吧。”季恒深深的凝視了女人一會,轉身快步向客廳門口走去。
“師兄,等等我……”
“汪嗚……”
周波和斯蒂夫一齊緊跟而上,江筱葉忍不住偷偷笑了。
鐵門在眼前緩緩開啓,周波開着車,季恒坐在她的身邊,四角的天空轉瞬間無限的展開,光與影變得複雜紛繁,伴随着喧嚣的車水馬龍一齊湧來,江筱葉的手微微發顫,心髒在劇烈的跳動。
伏在膝上的斯蒂夫不安的動了動,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問訊似的望着她。
江筱葉笑了笑,摸了摸小狗崽的腦袋,周波說得對,只有它能最先讀懂她,只有在它面前她才最自然。
“怎麽了?”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沒什麽。”江筱葉回過頭,沖男人笑了笑。
“累了就說,別強撐着。”
“真沒事。”
“他們在哪兒舉行婚禮?”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季恒微微揚起唇角,“美蘭登酒店,這是江原集團最新收購的一家酒店,因此這場婚禮不光是結婚儀式這麽簡單。”
“讓我猜猜,這就等于一場多媒體廣告秀?果然不簡單啊!”周波冷哼了一聲。
“有想起什麽嗎?”季恒追問道。
江筱葉搖了搖頭:“沒有,你想表達什麽?”
“我想說的是——這場婚禮,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坐在貴賓席上。”
江筱葉睜大了眼睛,看向季恒:
“為什麽,我以前和他們認識嗎?”
“是的,今天我們參加的是你繼母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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